春花城再往南走兩天的路就能到達風滿城,那裡就是老頭的家鄉,出生之地。
一臉下了幾天的綿綿細雨,今天破天荒地終於露出陽光,許鳴和姜洛凝就收拾包袱,從春花城出發。
路上,許鳴踩著略顯泥濘的道路,看著前方,頭頂是一縷春日暖陽。
出了城,為了趕時間,許鳴就自掏腰包,跟一個師傅商量好了送他們出城三十裡。
那個收了錢專門幹這活的師傅欣然答應,他那輛馬車在外面瞧著還是挺破舊的,不過真正坐進去了以後,發現環境還是不錯的。
“別擠我。”姜洛凝瞥了他一眼,警告道。
許鳴滿臉無奈:“不是,現在地方也就這麼大,我總不能出去坐著吧?”
姜洛凝看了眼他那邊的位置,指了指還空缺的一大塊:“你怎麼解釋?”
被發現的許鳴沒有半點尷尬神色,哈哈一笑:“我剛才還以為真沒位置了,我這就讓位。”
總算寬敞幾分的姜洛凝這才舒了口氣。
但有一點,她以往一直沒察覺,這是換成別人,不管是男是女,敢這麼靠近她,估計就是一劍砍過去。
只因為這麼多年來行走江湖,認識的朋友也不少,但都算不上很要好。
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這江湖裡,什麼樣的人都有,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怕是面對一些朋友,她照樣會保持一些必要的警惕。
最是能讓他放鬆身心的,恐怕也就只那撫養自己長大的家庭,以及過世的父母。
至於許鳴,現在她還沒發覺,在她潛意識裡,這算是一個知己。
姜洛凝忽然想到這些,臉色有些紅,再次看向旁邊的青衫少年時,忍不住一拳打在其肩膀上。
被突如其來偷襲的許鳴嗷了一聲,旋即趕緊捂住嘴巴,含糊不清地說道:“你幹嘛?”
姜洛凝冷哼一聲:“沒什麼,單純看你不爽。”
外面負責帶兩人出城的是個年過五十的老車伕,皮膚黝黑,依舊身體健壯,所以還能為家裡添點營收。
老人到底是個過來人了,聽到車裡兩人的談話,面不改色,反而露出幾分追憶。
好像很多年前,和老婆子也是這麼過來的,不過當時真沒現在過得這麼好,那個時候一串糖葫蘆就把人騙到手了,可謂是大賺特賺。
許鳴雙手交叉護在身前:“打住!我現在不想和你爭吵,一會你一生氣又打我,那我上哪說理去。”
“那你就憋著。”姜洛凝別過頭去。
許鳴愣了一下,盯著這個姑娘的側臉看了許久,反應過來後慌忙收回視線。
他娘的,以前就覺得這姑娘漂亮,但也就僅限漂亮,怎麼今天更漂亮了?
一定是我送給她的那個髮帶太加分了,果然,看東西也是門技術活。
許鳴為了平穩心中的波瀾,用手掀開門外的窗簾,趴在窗框上眼巴巴望著外面搖搖晃晃的場景。
坐著馬車很快就能出城,再往南走了三十裡路,許鳴付了剩下一半銀子下車,和姜洛凝踩在只是略溼但很堅硬的驛道上。
早上出發,這就折騰到了中午,兩人都有些餓了,四周也沒啥店家,只能暫且用乾糧充飢。
好在有酒水,不然估計許鳴又要嚷嚷。
姜洛凝還在為剛才的事情耿耿於懷,以至於吃東西的時候都沒主動說話。
許鳴倒是個心大的,剛才那股子情緒早就過去,眼下又跟個沒事人一樣,開始喋喋不休。
主要是剛才馬車上隔音不好,說什麼都會被外面的老伯聽見,憋了一肚子氣。
酒足飯不飽,還是心滿意足的許鳴拍了拍酒壺,起身看向前方:“出發!”
每三十裡都會有一個驛站,剛走幾步的許鳴正好看到,差點跳腳罵娘,剛才為啥不願意多走幾步吃大餐?
然而現在吃都吃了,要他再花錢吃一頓,是絕對不願意的。
於是許鳴憤憤不平地與這一家驛站擦肩而過:“吃都吃飽了,還要你這地方有啥用?”
姜洛凝全程跟在這傢伙身後,反正現在大致路線不會跑偏,也不怕走錯路。
倒是現在她有些好奇,這樣的男人是怎麼長大的?這和七歲小孩有什麼區別?
許鳴當然不知道他已經被姜洛凝在心中種上了一個幼稚的標籤。
從春花城到風滿城之間,兩百餘里,嚴格意義上來說甚至還不用兩天就能到。
特別是願意花錢的更是如此。
因為這條驛道是直通風滿城,途中不需要岔路走小路山路,再加上也沒碰上上次的那種公事要路,所以一路上暢通無阻。
風滿城在江南並不出名,規模雖和春花城差不了多少,但本身並沒有讓外地人瞧得上眼的特色方面。
人家春花城好歹還以青樓出名了,便是每年都被士林筆誅口伐,每年照樣賺得盆滿缽滿。
江南的春天雨多,這是常識。
昨天的好天氣只是短暫的,第二天就開始下起了小雨。
地上都沒乾淨,這下又要繼續擰巴下去,走路的人心煩意亂,路上遇到的人大多都忍不住抱怨幾句。
許鳴當然也在此列,只不過因為姜洛凝嫌棄他括噪,用手中劍鞘稍微說一下道理,他就老實本分了。
這天終於來到風滿城,許鳴也算是得償所願,松了口氣。
從昨天到現在一直在趕路,中間的驛站都沒進去看過一眼,可把人累壞了。
這種累可不是身體上的累,而是精神上的疲勞。
“總算是到了。”許鳴有氣無力,看著前方那座城牆的輪廓,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笑容。
姜洛凝看著前方,陰雨綿綿,路上行人撐著油紙傘,路邊的攤子生意都不好了。
這種時候,可能這些小商販心情會比許鳴還要來得鬱悶吧?
“先找個歇腳的地,之後我要去個地方。”許鳴漫步前行,只想著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姜洛凝問道:“要不要我陪你去?”
許鳴想了想,說道:“算了,不能事事都麻煩你,而且這件事應該很快就能完成。說到底我也不認識人家,就去送一樣東西就回來。”
“行。”姜洛凝也沒有再說什麼,點了點頭,答應了。
風滿城內,許鳴沒有第一時間去送信,而是先和姜洛凝找的一家客棧下榻,看時間,今晚又要在這裡住一晚了。
不過許鳴還算有錢,並不在意這些開銷。
姜洛凝這段時間的江湖遊並不算很自然,問了原因以後的許鳴捧腹大笑。
原來是這姑娘以前行走江湖哪裡有這麼多錢住房,大多都是在街頭對付一晚,第二天繼續趕路。
許鳴笑她的不是流落街頭的場景,而是她本來可以在豪華大住宅享福,結果偏要吃苦。
只不過笑聲沒有持續多久,隨著一把劍出鞘,他的笑聲戛然而止,緊接著就是陣陣求饒聲。
安排好接下來的行程,許鳴這才打算去送信。
說起來,從走出北煌城開始,他的一切,都沒有老人的身影,但好像處處都有。
向天劍、心玄石,還有這一身武功,都出自那個老人的手下。
就連鳳虎幫給自己的這比不菲銀子,也都是因為忌憚老人才給他的。
這封信,或許是許鳴唯一能幫上忙的地方了。
老頭受傷了,很重,以他這微薄醫術能治好才怪,換苗小蘭來還有可能。
當年的藥物,只是錦上添花,真正讓老人恢復的,是他自己。
許鳴知道,他什麼都知道。
相比於此,是他欠老人更多,只是他不說,因為老人不喜歡聽這些,他就不說了。
但不說,並不代表不做。
從當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