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流刀山莊逗留了數日,所以許鳴打算從禮水城的水路往南走,不想在這邊待著。
恰巧下山之後不用去往筌郡城,避免了一些麻煩。
當然,現在不管是筌郡城還是禮水城,都有他的仇人。
趙家和驚刀門。
但許鳴知道,驚刀門的報復不會在禮水城,大機率會在他快要到達之前來到,具體是什麼時候就不得而知。
這天,大雪壓路,許鳴艱難前行。
再這樣下去,想要趕到禮水城,可能都要十天半個月,這大大減緩了許鳴的腳步。
大雪紛飛下,頭戴斗笠腰間佩劍的青衫劍客縱然輕功很好,依舊在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了不深不淺的腳印。
艱難前行的許鳴都要忍不住罵娘,但因為太冷,雙手環抱胸前,也不想說話。
好不容易才走過了那段無比難走的路,柳暗花明,看到了路邊有一處酒肆,雖然面積不大,但足夠遮風擋雨。
這讓許鳴大喜過望,拿出自己的酒壺就給自己灌了幾口,讓自己的身子暖和暖和。
其實謝風山給的好酒還有很多,哪怕已經走出流刀山莊兩天,哪怕因為天氣太冷他喝酒的頻率高,可還是剩下不少。
酒肆建在風雪下,估計平常都沒啥營生,等他走進來的時候那個老闆就屁顛屁顛地出來迎客。
許鳴一步踏過門檻,抖了抖身上的積雪,環顧四周,竟然發現裡面的客人還真不少,總共有八張桌子,如今已經五桌有客。
呼出一口濁氣的許鳴趕緊找了個地方坐下,說道:“老闆,給我來份熱湯面,多加點蔥花,酒不用了,我自帶。”
“好嘞!”老闆應承了一聲,趕忙跑到後廚忙活去了。
不少人的視線都看過來,只是很快就收好。大家都知道行走江湖最忌諱觀察他人太久,會讓別人覺得自己圖謀不軌。
倘若不是走投無路,誰願意和一個無怨無仇的人生死廝殺?
熱湯面的製作並不複雜,所以很快就呈上桌面,還是老闆親力親為。上面果真放了一堆讓人食慾大開的蔥花。
許鳴豎起大拇指,咧嘴一笑:“老闆豪氣!”
掌櫃的是個靦腆的漢子,聞言只是尷尬地點點頭,自顧自地回到後廚那邊忙活。
約莫是現在風雪聲太大,大家都變得懶惰起來,往常這種小地方最多江湖傳聞,但這次就顯得有些安靜。
一碗熱湯面下肚,原本積攢在身體裡的那股寒氣被他一個抖肩給全部抖落出體外,暢快淋漓。
許鳴撥出一口氣,搓了搓手,打算在這裡等等,雪小了再重新出發。
也正是這個時候,外面也來了新的客人,而且還是兩個。
躲在櫃檯那邊算賬的老闆還是一如既往的跑出去迎接。
兩個客人身後各自背著重刀,比起尋常青年男子都要大,所以十分扎眼。
比起許鳴來到這裡,這兩人得到的視線匯聚要更加密集。
就連許鳴也都被吸引了目光,只是當他看到這兩個人的時候就不太淡定了。
這兩人,不是別人,赫然是自己在流刀山莊上的手下敗將秦衡以及那位驚刀門堂主,後來打聽後才知道叫柳峒懿。
這兩人,一個是出類拔萃只差一點就能躋身養氣境後期的武道天才,一個是養氣境後期經驗豐富的老人。
許鳴伸手微微壓低了一下斗笠,擋住自己的半邊臉龐。
柳峒懿將幾塊銅板放在桌面上:“來壺酒和兩碗面。”
大概是因為這兩人的氣勢更盛,所以那個掌櫃的更加惶恐,比起接待他人的時候還要認真幾分。
這對驚刀門的師侄恰巧就坐在許鳴旁邊那桌。
許鳴表面上神色如常,其實心底早就破口大罵了,心想這兩個傢伙怎麼這麼陰魂不散?
他都在山莊上逗留足足一個多月了啊,這倆人不應該是在禮水城附近等著自己嗎?
好在現在所有人遊移的視線都若有若無瞥到這兩人身上,以至於對他的動作沒有那麼備受關注。
許鳴輕輕在桌面上放下幾枚銅板,默不作聲地往門外走去。
這一舉動本來就算不上什麼,沒啥人發現。
倒是秦衡和柳峒懿兩人卻把目光放來這邊,前者咧嘴露出那口黃牙:“這麼著急走啊?要不要再等等?”
原本前進的許鳴腳步一頓。
秦衡繼續說道:“等我們吃完了面,喝完了酒,再來比劃比劃也不遲。”
許鳴擰轉腰肢,看也不看那個方向,毫不猶豫拔出向天劍,自上而下遞出一劍。
劍意升騰如潮水,以至於這不大的屋子內很快就掀起陣陣氣流。
柳峒懿背後的重刀出鞘,橫在桌面上,將許鳴的這一劍給格擋住,緊接著陡然發力,將後者震得後退半步。
只是明顯佔據上風的柳峒懿卻有些詫異:“不成想一個月不見,你的修為又精進了幾分,看來沒有早些走是對的。”
遠處的那個掌櫃的瑟瑟發抖將兩碗面送上來後趕緊離開。
秦衡喝了一口麵湯,渾身舒坦,這才緩緩說道:“在流刀山莊上,你給的那一劍,我記住了,我會還給你的。”
許鳴輕嘆一聲,無腦的後退兩步:“咱又不是什麼威震江湖的厲害人物,我都這麼隱藏自己了,沒想到還是被你發現了。”
“只能說是老天爺都要我們來殺你,不過是找個地方喝酒,就給我撞見你了。”秦衡冷笑連連。
說完,他看了眼先前許鳴所坐的位置:“著什麼急?先坐。”
“反正現在這個情況,你想走,也走不掉了。”
許鳴摘下斗笠掛在脖子上,斗笠剛好貼著後背,他聳了聳肩,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不屑冷哼:“我和你打架我還得等你吃飽?真當我是傻子?”
“那你是現在就想打?”柳峒懿手持重刀,已經起身。
驚刀門的刀法是出了名的霸道,重量越大的刀越是可以發揮出這種意境,所以門中弟子的刀至少都是八十斤起步。
拿不動刀的都是練不到家,連修煉刀法的資格都沒有。
不大的酒肆下,雙方對峙,拔劍弩張。
許鳴的身高並不低,但略顯單薄。而柳峒懿青年時期身材魁梧,就算上了年紀,依舊沒有縮水多少,以至於兩人現在體格上還是有所差距。
兩人怒目相向,眼看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結果許鳴微微一笑,收劍入鞘,罵了一句話後轉身就往門外跑:
“傻子才和你們打,我又打不過憑什麼讓我原地等死?”
柳峒懿愣了一下,旋即惱羞成怒,朝著門外衝去,這小子是把他當傻子來糊弄了!
瞬間衝出門口的許鳴顧不得方向,一腳踩在雪地上,留下一個重重的腳印,身形飛掠而起,朝著遠處而去。
柳峒懿到底是個老牌江湖人,當然也差不到哪去,緊隨其後,大老遠的就迸發出一道璀璨刀芒。
許鳴側身閃避,落地後回頭看到這個老頭已經雙手持刀縱身一躍從高處劈下來。
於是趕忙往旁邊翻滾,險之又險地避開後迅速起身,雙手抓起地上的白雪往前面丟去。
柳峒懿揮手間就將這些障眼法給破解,譏笑道:“真當我是三歲小孩?這些小把戲就不要拿出來丟人了。”
結果話還沒說完,遠處的許鳴以一記掃葉腿,勢大力沉,直接捲起大片雪白,如同海嘯一般鋪天蓋地砸下。
柳峒懿怔了一下,但反應過來以後還是一刀就把這“浪濤”給一份為二。
等到一切歸於平靜的時候,恰巧看到那青衫劍客已經到達遠處的背影。
這個驚刀門的堂主冷哼一聲,再次跟上。
在他看來,今天那個姓許的小子已經是插翅難逃必死無疑的境地了。
只要不讓許鳴使出那天在流刀山莊的一劍,那今天他就沒有任何勝算。
站點:塔^讀小說,歡迎下載-^
在這邊你追我趕的捉對廝殺之際,酒肆那邊,秦衡依舊不緊不慢地吃面,吃完自己那份打了個飽嗝。
他環顧四周,發現周遭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敬畏,收回視線,喃喃自語:“算了,反正師叔也不一定回來,浪費可恥。”
於是在眾人的目光下,這個驚刀門的武道天才繼續吃麵,對於外面發生的事情視而不見。
在場的人當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看刀勢,就不會太弱。
也許這裡有人有和他們硬碰硬的實力,也不樂意招惹,選擇靜觀其變。
對於秦衡來說,許鳴必死,而且必須要死在自己手中,否則自己的心境就有瑕疵,無法圓滿。
當然,經過那天一戰之後,真當他沒有絲毫收穫?
是,他秦衡固然已經被困在那天一劍中無法自拔了,但並不代表他沒有別的感悟。
從長遠來看,不殺許鳴是無法讓他的武道圓滿的,哪怕現在得了一絲機緣,依舊是得不償失。
但從現在來看,那一戰對他幫助極大。
因為從那天以後,他在流刀山莊附近潛心修行,感受著當時狀態,水到渠成地突破了那層隔閡。
秦衡放在第二碗面,已經空了,就連湯水都沒剩下。
他緩緩起身,把那些買來的酒水收好,徑直走出酒肆。
剎那間,原本沉寂的氣息在這個時候驟然炸起,不少人有些詫異,這個人看起來年紀不大,竟然已經這麼強了?
一戰過後,他養氣境後期,等他今天殺了許鳴,圓滿武道,將來高度只會越來越高。
一念及此,秦衡的眼神就有些熾熱。
這才是他一直以來想要的!
……
刀劍相撞,在大雪天下迸發出一連串的電光石火,頗為絢麗。
兩個人身形同時倒滑出去,所過之處將腳底的白雪給掀起。
不分伯仲。
許鳴手持向天劍,卻遊刃有餘,抹了把嘴:“媽勒個巴子的,本來還想著能走就走,懶得和你打。既然你這麼想捱揍,那就試試看。”
經過流刀山莊的修行,許鳴只差一些就能完成三大階段。到那個時候,他有預感,自己會順勢躋身養氣境後期。
只是事與願違,計劃趕不上變化。不過無妨,饒是如此,現在他的修為一樣很接近養氣境後期,再加上手拿向天劍,這才有把握和這樣的老牌武夫掰掰手腕。
在真正打過了以後,許鳴才知道現在的自己極限在何處。
所以才有了現在的雲淡風輕。
柳峒懿臉色難看,甚至還有些忌憚。就連他都沒意料到眼前這個年輕人戰力如此之恐怖。
以中期修為戰後期,這本身就是一種能力,就算是秦衡,在躋身養氣境後期之前,也沒有這份本領。
這樣的天之驕子,怎麼可能會沒有點背景?
柳峒懿眉頭緊鎖,是自家門派的情報出了問題?不應該啊!
越是自家人就越是清楚自家情報部門的厲害之處。
上面明確說了許鳴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能在北煌城站穩腳跟全靠旁邊的張家幫襯,不然壓根無法走到如今這一步。
至於為何能夠擁有這一身武藝,每當詢問這類事情的時候,被盤問的人總是會猶猶豫豫。
一念及此,柳峒懿忽然想起了什麼,當時情報上提了一嘴,在那個醫館中曾經出現過一劍,厲害到了滿城皆知的地步。
當時他因為著急出門,再加上他本身也不是衝著這個年輕人來的,所以就沒想太多。
難不成是有劍仙路過,恰巧看中了這個年輕人的資質,順手指點了一番?
許鳴向天劍橫在胸前,俯身前衝,轉瞬間來到這個老人面前一劍遞出,正好落在那把格擋在前的重刀上。
也正是這時,許鳴體內的磅礴靈力終於如同洪水決堤般傾斜而出。
霎時,以兩人為圓心的雪地猛然炸開一團聲勢巨大的白色圓體。
從遠處趕來的秦衡本來還要順著自家師叔留下的標記慢慢摸索,現在這一搞,就不太需要了。
他咧嘴一笑:“原來是在這邊啊。”
話罷,他朝著那個方向奔騰而去。
兩道身影不斷在山林間閃爍,速度奇快,只能看到一道道殘影。
所過之處,樹木都要被折斷不少。
許鳴有心玄石加持,靈力的恢復速度更快,倘若是打持久戰的話,他只會越來越佔優。
柳峒懿短時間內自然輸不了,但許鳴越是邪門,就越是讓他驚異。
這樣的人,按理來說不應該是毫無背景,他們驚刀門惹上這樣的人真是對的?
“與我對招,竟然還敢分心,心可真大啊!”許鳴趁著對方心思不在死鬥上的瞬間,向天劍在其胸口拉開一道傷口。
倘若不是柳峒懿反應迅速馬上倒退,怕是這一劍就足夠他身受重傷。
許鳴笑眯眯地看著身形倒退的身影,也不阻止。
此時雙方相距近十丈,是比較遠的距離了。
許鳴擺了擺手,笑著說道:“多謝相送,再見!”
說話期間,許鳴就已經轉過身,朝著遠處離開,起起落落間,很快就消失在大雪中。
柳峒懿有心去追,只是這個距離,已經很難去追,他只得深呼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儘可能平復。
很快從遠處趕來的秦衡來到此地:“師叔,他人呢?”
柳峒懿看向前方:“這個許鳴成長速度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快。比起上次與你一戰,修為同樣更上一層樓了。”
“養氣境後期?”秦衡能感覺到自己師叔身上的氣息有些紊亂,不確定地問道。
柳峒懿搖頭否定,但想了想又點點頭:“雖然修為沒跟上,但是戰力已經不差了。方才我與他纏鬥,發現竟然還要稍遜一籌。”
聞言,就算是秦衡也都臉色一變,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畢竟他有進步,那個許鳴十有八九也會有。
但沒想到許鳴並沒有突破自身,戰力卻變強許多。
站點:塔^讀小說,歡迎下載-^
柳峒懿扭頭看了眼自己的師侄:“當日一戰,他所使用的劍不是這把。或許那天,許鳴並沒有使出全力。”
剛說完這話,他就沉聲說道:“不行,接下來我們兩人不能單獨行動,只要我們聯手,許鳴便是再邪門,一樣不是我們的對手。”
秦衡的臉色陰晴不定,雙拳死死攥緊,難不成真不能捉對廝殺贏過對方?
好不容易躋身養氣境後期,本以為能夠一雪前恥,卻發現雙方之間依舊有所差距。
對於這兩人的想法,許鳴當然不知道,眼下他是一刻都不敢停歇,只管往前。
驚刀門忌憚他,他何曾就不忌憚驚刀門?
若是兩人聯手,他一分勝算都不會有,能不能全身而退還是未知數。
大雪紛飛中,一襲青衫在山林間穿梭。
跑了小半天,夜幕降臨,大雪依舊不停,許鳴已經有些疲憊,最終停在一個山洞前。
許鳴臉色有些發白,因為和柳峒懿的死戰在前,緊接著又不管不顧的全力奔騰,哪怕有心玄石幫忙調整,依舊有些難受。
饒是許鳴身子骨硬朗,置身於風雪一整天還是忍不住瑟瑟發抖,眼下來到一處山洞,縮在角落看著外面的光景。
這種鬼天氣能找到乾柴才是見鬼了,他也沒辦法生火,只能蜷縮著身體。
“他娘的,這鬼天氣,還讓不讓人活了?”許鳴忍不住罵罵咧咧。
話剛說完,山洞裡就傳來一陣略顯蒼老的嗓音:
“年輕人火氣不要這麼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