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刀大會的圓滿結束,接下來山莊會逐漸變得寧靜下來。
自從那天晚上過後,許鳴就沒再看到過謝隴元的身影,這讓他有些後悔,是不是自己的那番話傷到人了?
他很想去看看情況,但之前老人就說他要想一想,他也不好去打擾,只能把身心全部放在修行上。
三個階段的瀑布修行,都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只需要完成第一段,那接下來幾乎都會順利下去。
期間謝風山也不用忙於處理後事,而是全權交給了大伯謝槙,與他一般在此地修行。
很快許鳴就發現謝風山的境界有些不太一樣,比起之前還要更加渾厚幾分。
經過詢問才知道那天晚上他與秦衡一戰對他同樣有所受益,之後就順勢往前走了一大步。
隨著時間的流逝,許鳴那種不安越來越強烈,因為老人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期間也問過謝風山。
後者只是回答了一聲是閉死關了,誰也沒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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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個老前輩,許鳴還是有些不放心,以至於後面修行都難以進行。
否則以他如今的境界再加上一些感悟,後面兩個階段加起來所消耗的時間最多一個半月。
大寒時節,到了一年中天氣最冷的階段,就連瀑布底下的河水都已經結冰,上流亦是如此,所以瀑布變成冰晶一片。
本來許鳴應該可以趕在這之前完成三個階段,只是因為分心的緣故,導致隨波逐流沒能完成。
這讓他有些遺憾。
在流刀山莊待了兩個多月的許鳴本來應該要走了,只是他想再等等,看看有沒有答案。
後來就連謝風山也知道了這件事情,然後兩人就在那裡唉聲嘆氣,天天都憂心忡忡。
大寒時節,幾乎天天有雪,以至於庭院那裡天天都有下人來此地掃雪,比起其他時節要更加忙碌。
許鳴也重新穿上了那件張曉傾和張姨一同製作而成的厚厚青衣。
屋簷下,一襲青衫的許鳴蹲在門口的門檻外,看著不斷飄落的大雪怔怔出神。
距離試刀大會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山莊恢復往日平靜。
庭院外傳來的陣陣敲門聲將許鳴的思緒打亂,回過神後喊了一聲進來。
結果門外傳來一陣調侃:“我就不進去了,我是讓你出來的。”
謝風山?
許鳴愣了一下,旋即頂著大雪來到外面,看到站在門外撐傘的謝風山:“怎麼今天有空來找我了?”
“我來通知你一聲,馬上收拾包袱,你現在可以走人了。”謝風山咧嘴一笑。
許鳴嘴角一抽:“這就開始趕人了?”
“我是說,我爺爺已經出來了,要見一見我們。”謝風山一本正經。
“我們?”許鳴再次確認道。
謝風山點了點頭。
許鳴歡天喜地,跟著謝風山一同離開宅子,一同趕往後山:“這就好,我還以為等不到了呢。”
“我爺爺是什麼人?你怕什麼?”謝風山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
許鳴不屑冷哼:“也不知道之前誰比我更急來著?”
如今算是等來好消息的兩人一直緊繃的心絃也終於鬆懈幾分,所以一路上就有說有笑。
說起來,許鳴已經好幾天沒有走這條路了,瀑布那邊已經練不了功,所以這些時日都是在房子裡修煉乾坤訣。
對於在醫館時老頭的叮囑,許鳴現在還能倒背如流。
比如在衝竅境之前儘可能讓太白劍法成為修行重點,哪怕修為進展相對緩慢,但放長遠來說好處更大。
這一身磅礴劍意正是他這一路走來修行太白劍法的結果。
如果沒有按照老頭的叮囑來做,現在的他修為會更高,可能是養氣境後期,但身上的劍意絕對說不上出眾。
竹林深處有亭子。
經過這一個多月,這座曾經被打爛的亭子也已經修繕妥當,甚至還多建了一個釣魚臺。
這當然不是坑許鳴的錢來擴建的,而是謝槙覺得既然爛都爛了,重新來打造可以略微擴建。
恰巧知道自己父親中年時期釣魚是一種愛好,就自作主張了。
閉關近兩個月的老人和以往區別不大,就是頭上的白髮似乎蠶食得更多黑髮,白色部分更多了。
就像是兩軍對壘,白髮數量雄厚,且大勢裹挾,不想勢如破竹都不行。
謝隴元盤腿而坐在釣魚臺,雙手放在膝蓋上,在他前方,是已經結冰的大河。
涼風陣陣,足夠讓人苦不堪言,只是對於謝隴元來說,這些都不算什麼。
驀然間,這個老人呼出一口氣,白氣如霧,他沒有轉頭:“就在亭子那邊坐吧。”
說著,他自己也起身。
從前山趕過來的兩個年輕人畢恭畢敬地找到地方坐下,沒敢說話。
這要是換成以前,許鳴必然直言不諱,只是如今心中有愧,委實不敢再亂說話。
看著兩個有些緊張的年輕人,謝隴元嗤笑一聲:“怎麼?我有這麼可怕?”
謝風山剛點了一下頭就反應過來立馬搖頭如波浪鼓:“嗯不不不。”
謝隴元瞪了一眼這小子,也找了個位置坐下,開門見山:“我想了很久,覺得和你們講一講這個故事也可以。”
“故事很長,我會儘量講得短一些。”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繼續說:“我和你們說這些陳年往事,不是要你們排憂解難,也不是讓我一吐為快,只是想讓你們引以為戒。”
許鳴和謝風山一聽,正襟危坐,側耳傾聽,像極了教書先生底下學習最好的學生聽課時的模樣。
這個明明是武夫卻有幾分教書先生氣質的老人娓娓道來:“風山,是我之前太偏心了,沒怎麼在乎你爹的感受,不知道你爹原來在心中有這麼多想說卻說不出口的話。”
當年謝風山的父親傳出來身死訊息的時候其實並沒真的死。
不過也是身中劇毒且重傷在身,無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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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顧,還是說父子連心,亦或者是運氣好,這個老人見到了自己次子的最後一面。
在見到從小到大就和他沒什麼交流的父親,謝風山的親爹謝堎只是說了一番話就讓這個老人畫地為牢。
是謝堎有心為之?不是的,只是覺得人之將死,不說出心中想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謝堎說很簡單,謝隴元在重述這句話的時候,看得出來臉上的無奈。
謝堎從來沒有怨恨過這個老人,反而一直都將他視作追趕的目標。
哪怕最後的結果不盡人意,他還是覺得,這是對的,不曾後悔。
謝堎自幼喜歡練武還愛讀書,所以讀書人的禮儀很重,這大概也正是謝隴元這個粗人不太喜歡的地方。
正是那天開始,謝隴元才知道這個次子的真正想法。
兩人之間的交流太少太少了,少到外人看起來都不像是一對父子。
只是幡然醒悟的時候,已經晚了,很晚很晚了。
謝隴元後悔莫及,倘若沒有偏袒任何人,倘若對誰都一視同仁,那麼是不是就不會造就如今這個結果了?
至少不會這麼遺憾了吧?
這段陳年舊事,謝隴元言簡意賅,儘量用最短的時間去說完。
一個孩子的想法表露,就讓一個本該有洞府境的武夫躊躇不前,心結在心,難解矣。
謝隴元自知不解開心結就沒法往前走。
於是他開始看書,開始從細微處看人。
看書,不為別的,總覺得這樣就可以和那個逝去的次子交流,以此來麻痺心中的那份愧疚。
細微處見人心,是為了對誰都能一視同仁。
只是過去了好多年,他也沒能走出那個畫地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