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八年,正月十五,上海,會樂裡

葉林知道,從清代末年到民國初年,接連出現了幾件可以決定文體改革方向的大事:一是科舉制度的廢除(1905);

二是辛亥革命推翻了封建皇帝;三是粉碎了袁世凱稱帝迷夢(1916),《新青年》發出提倡科學和民主、打倒孔家店的號召。

思想的解放帶來文體的解放,覺醒了的廣大人民群眾,掀起了民主主義的浪潮,為白話文運動打下了群眾基礎。

葉家少爺打算以文證道,以原創小說和雜文,推動民國白話文運動的發展,成為這個時代的弄潮兒。

撇開大東書局的合同後,葉林和包天筱相談甚歡,包天筱越發覺得葉林天賦驚人見解獨到前途無可限量。

包天筱自己本就是民國報人奇才之一,不但前朝典故精熟,民國以來知識界和出版界的種種典故和小道消息也如數家珍,一一娓娓道來,

而葉林總是恰如其分的捧哏,老包感覺各種酸爽。

“文濠,我看你既要當白話小說的推手,這第一本書,還是寫武俠吧!

屆時就在為兄就職的時報上連載,每天連載三千字足矣,兩個半月能更新二十多萬字,正好出一冊,若是中篇,半年出三冊六十萬字。長篇的話一年出五到六冊都行!”

包天筱伸出了橄欖枝,這次他不敢再替大東書局大包大攬,說什麼葉林的武俠小說將來也在大東書局結集出版的事。

“在時報連載?天筱兄,上海灘三大報,《申報、《新聞報》的發行數量和影響力都在《時報》之上吧?何況《時報》當年可是康、梁的御用報紙哦!”

葉林眉頭一皺,他對包天筱這樣的人才是志在必得,但是人家是前輩是資深報人,挖角的時機遠沒成熟,對於時報,葉家少爺還真有點瞧不上。

“文濠,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初康梁是保皇黨,現在既然民國了,連袁大總統都沒當成皇帝,可見民主共和已經深入人心,且不說康老夫子,就說梁其超,這會兒可是北洋段總理跟前的大紅人。”

包天筱說的不錯,梁其超之前為袁大總統組織進步黨,算是北洋御用政黨,專門和南方國民黨在議會抗衡,

後來進步黨反對袁稱帝和袁決裂,袁死後,進步黨搖身變成憲法研究會,成為支援皖系段祺瑞,並且多人入閣的政治派系,梁其超這會兒算是炙手可熱的政治大人物。

“天筱兄,且不說康梁,就說這《時報》,小弟也記得當年時報主筆是陳冷和你,現在陳冷都跳槽去了《申報》好多年,

史良才有了陳冷如虎添翼,把《申報》經營成現在上海灘第一大報,地位穩如泰山,小弟的新書若要連載,不選《申報》或者《新聞報》,豈不是捨本逐末?”

葉林一本正經,不像是在逗包天筱開心,老包這可著急了,一把抓住葉林的手,忍不住道,

“文濠,可別跟為兄說笑,雖然你寫的武俠小說能不能紅還是兩說,但你的天賦才華為兄是絕對不會看走眼的,這第一部小說,無論如何要在時報連載才行!”

“天筱兄,小弟一直有個疑問,要說你也是上海灘首屈一指的報人,這些年起碼也替十多家報紙寫過文章主編過雜誌刊物,你就沒想過辦一份自己的報紙嗎?”

葉林的手腕滑不留手,一扣一轉已經閃過了包天筱的胖爪,笑嘻嘻的問道。

“咦,文濠,你想作甚?想挖我去給仙世百貨打工嗎?你們的仙世樂園日報只是一份遊戲場小報,我老包這樣鼎鼎大名的出版界名人,總不好去主編小報吧?”

包天筱可是個老江湖人精,嗅覺很靈,葉林這句話一說,他本能的就豎起了耳朵,兩隻眼睛炯炯發亮。

“哈,天筱兄,你居然瞧不起小報?那我這第一部武俠小說,我可就真的在小報上連載了哦!”

葉林知道,民國小報無數近千種,都是驟起驟消,倒是仙世百貨自辦的《仙世樂園日報》,四開四版,在前世居然辦了十年之久。

當然,這會兒《仙世樂園日報》去年八月創刊,迄今不過半年而已,倒是請的主編不可小覷,乃是鴛鴦蝴蝶派的名家周瘦涓,今年不過二十四歲!

葉林回家不過兩天功夫,和葉家老頭子已經鬧的水火不容,葉老爹英彪甚至被太太攆到了西樓去住,起因不就是葉林反對和黃家的包辦婚姻嗎!

現在上海仙世百貨可是黃伯黃渙南一手遮天當著董事司理,葉林嘴上說要在小報上連載自己的小說,心裡可絕沒想過去找什麼《仙世樂園日報》走門路。

這會兒仙世百貨和咱葉九少毫無關系,今天上海灘的晚報和明天的日報上,就會看見葉林葉文濠和葉老爹脫離父子關系的宣告!

理由很熱血很冠冕很堂皇,“留洋歸國天才碩士,反對家長封建包辦婚姻!”屆時各大報的新聞標題葉林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文濠,可別亂來,小報每日才多少銷量,何況你的第一部小說,說不定就名聲大噪成名成家了,當然要選最合適的大報連載出版!”

包天筱可是真急眼了,這會兒他不知不覺把自己當成葉林的第一個伯樂,

這可不是僅僅結交一個富家子弟或者說美國杜威教授的弟子的問題,這可能是發掘一個民國未來文學大家的難得機遇,何況雙方還一見如故成忘年交了呢。

“天筱兄,說到銷量,你就職的《時報》遠不如《申報》和《新聞報》罷?給小弟一個理由先,為什麼不在《申報》和《新聞報》連載我的小說?”

葉林這話一說,包天筱不免老臉一紅,急著解釋道,

“文濠,《申報》吹的天花亂墜,說什麼日銷量近三萬份,其實並沒有那麼多,《新聞報》銷量二萬出頭,《申報》頂多二萬七八千的樣子,至於我們時報,其實每日也有一萬八的銷量!”

包天筱這話打了埋伏,其實《申報》今年以來每日銷量都接近了三萬份,而《新聞報》的銷量接近二萬五千份,只有《時報》銷量最差,還在一萬五千份徘徊。

“天筱兄,聽說狄老闆因家事心灰意冷,沒心思做事,甚至想轉讓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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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林冷不丁問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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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小劇場:

阿文:“師傅師傅,胡師伯又和胡師母冷戰了,這才新婚幾天啊!”

葉林:“阿文,顯然胡師伯過慣了一個人的生活,突然之間多了一個人有點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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