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八年,正月十五,上海,會樂裡

“文濠,這話從何說起?肯定是小報惡意傳播謠言,競爭對手試圖打擊時報同事們的志氣,文濠你千萬不要信這些小道消息!”

包天筱聞言變色,站起來義憤填膺,來回在房內走動,心頭卻是巨震,時報狄老闆對自己有知遇之恩,這個時候豈能不表明立場!

“我也就是隨便一問,天筱兄無須如此緊張,不過,新聞上說狄老闆家中因火災折了三歲的小公子,這件事總是真的吧?”

葉林當然不會信口開河,雖然抵滬不過兩天功夫,市面上大大小小的近期報紙卻翻過不知多少份,不久前時報狄老闆因火災喪子痛不欲生無心報業的新聞,滿大街都是。

“不久前狄兄中年喪子之痛,意氣消沉,人之常情,說什麼要轉讓時報,這個絕無可能!”

包天筱口中不敢松了分毫,誰會在一份老闆都不想繼續經營的報紙上連載小說?換了包天筱自己都不肯,

他很看好葉家少爺的創作天賦,如果伯樂們發掘運作的好,葉文濠絕對是報業和書局未來的金礦富礦。

“天筱兄,若狄老闆真的不想繼續經營時報,你自己有什麼打算沒有?”

葉林試探著包天筱的態度,

不過葉少爺也知道,包天筱自己就辦過報紙開過書局,最後卻選擇在時報這樣的大報當編輯和雜誌主編,

所以包天筱可能心裡很清楚,作為文人,商業化經營並不是他的強項。

葉林知道,在前世,那位狄老闆一年後給時報引入了新的投資人黃家,再過一年就徹底轉讓了時報,而轉讓價格只得四萬銀元。

“我?我無所謂啊,文濠,你要知道,就算時報換了老闆,作為上海灘三大報之一的報紙,新老闆肯定會加大投資繼續經營下去,

說不定為兄這個外埠新聞主編的薪水還能再漲漲?”

包天筱現在一門心思要讓葉林在時報連載小說,所以話說的志氣滿滿,要說呢,也對,換老闆說不定時報投入更大辦的更好,

前提是新老闆要平穩過渡穩定軍心才行,否則競爭對手《申報》、《新聞報》一準拼命挖牆角搶人才,說不定時報人才就大量流失,徹底沉淪消亡也未可知。

“天筱兄,你我一見如故,不如義結金蘭可好?”

葉林覺得包天筱人才難得,終於還是有點著急,伸出了自己的橄欖枝!

“文濠,你可當真,老哥哥經不起你開玩笑哦!”包天筱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筱兄,你我既然一見如故,又是忘年交,不如就義結金蘭,

小弟雖然才疏學淺,卻有以文證道的雄心壯志,小弟不嗜酒,不吸菸,不嫖不賭,家世清白,願和天筱兄結拜為義兄弟!請天筱兄成全!”

葉林起身,拱手作揖行了個大禮。

“好!好!好一個葉文濠!既如此,今日你我就此結拜為兄弟!”包天筱扶住葉林的雙臂,聲音顫抖眼睛溼潤,心裡卻是一萬個心花怒放!

倆人各敘了年齒,換了金蘭帖子,葉林葉文濠庚子年八月初一生人(1900.8.25),虛歲二十,當然是義弟,包蚣毅包天筱丙子年二月初二生人(1876.2.26),今年年43歲,便做了義兄。

便喚香玉姑娘出來,從打茶圍就升級做了一桌酒席,惜春院裡老鴇孃姨龜奴和梳頭大姐,葉林都封了元宵利是紅包,眾人沒口子的給二位老爺賀喜,人人興高采烈。

“義兄,小弟酒卻不能多喝了,三杯為敬,今後你我同心,其利斷金!來,幹!”

“賢弟,今日為兄大快平生,大快平生,不說什麼高攀低就的廢話,就是一句話,一見如故,義結同心!幹!”

香玉坐在倆人中間,熱情的佈菜勸酒,心裡則各種嘀咕埋怨,包老爺不讓自己叫個姐妹過來一起伺候,總不能等下那啥,三人行吧?!

正常來說,新客人叫局打茶圍做酒席之後,可沒有直接夜度的待遇,起碼要打過幾次茶圍,做過幾次酒席,擺過幾次賭局,有了足夠的應酬往來交際,加深了瞭解和感情。

之後女校書才會看客人的氣質談吐和錢袋子付出,夠不夠自己給與做夜度和相好的待遇,

而一旦做了相好,起碼也是三個月到半年的維持關係,否則姑娘既丟了身價,客人也會被冠以薄倖無情的壞名頭。

三杯下肚,接著酒足飯飽,便叫撤了席,奉上茶來,葉林揮手,香玉姑娘倒也識得眼色,帶了孃姨大姐們退下,留葉少爺和義兄繼續關起門來說話。

“兄長,若兄長有意經營《時報》,小弟可以想辦法籌款,屆時若狄老闆真要轉讓,那我們就把《時報》買下來!”

葉林端著茶盞,用蓋子輕輕的撥弄翻滾浮起來的烏龍茶葉,一邊看著剛結拜的義兄說道。

“文濠,此言當真?不怕賢弟笑話,為兄當初年輕氣盛,倒也是辦過報開過自己的書局,奈何經營不善,坐吃山空,最後只能關門大吉。”

包天筱撫今憶昔,不免唏噓,他不曉得葉林是真想做一份自己的報紙呢,還只是富家子弟一時興起,所以話裡話外,總還留著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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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我聽說你除了擔任時報的外埠新聞主編,還負責編輯副刊“餘興”,另外小說時報和婦女時報也都曾是兄長主編,小弟冒昧問下,小說時報為何停辦了呢?”

葉林問出了心頭已久的疑問,當初冷血和天笑這兩個人主筆《小說時報》,可謂風生水起,培養了一大批鴛鴦蝴蝶派的健將,然而卻在兩年前停辦了。

“還不是因為陳冷跳槽到《申報》去當了總編,《申報》推出副刊《自由談》搶走了大部分投稿作者,

而小說時報本來一多半內容是陳冷和我兩個人寫的,半壁江山一去,我一個人光約稿就愁雲萬丈,狄老闆又不肯提高約稿稿費,最後只能停辦了事。”

包天筱搖頭嘆息,臉色赫然,顯然就辦報而言,跳槽到《申報》的陳冷的才華能力,都在老包自己之上。

葉林心裡暗笑,卻不知老包到底心裡怎麼想?

……

……

【作者題外話】:銀票多多益善,裸奔天使等待著親們!

今日小劇場:

阿文:“師傅,胡師伯讓我對他的教學水平發表看法,我該怎麼說才好?”

葉林:“阿文,你就對胡師伯說,鋤禾日當午,上課真辛苦,一本小破書,一說一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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