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噹, 訂閱不夠遇到結界啦,補定可破  “……什麼破玩意!”

美人氣急敗壞地罵出聲。

風雅個鬼,古豔個頭。

半綰長髮是因為仇薄燈發冠拆了一半卡住了, 垂首低眉是因為他一抬頭,就要扯到頭髮。這是仇薄燈第三次試圖拆下用來固定額飾的金環,鬼知道他是怎麼把解發冠這種小事,拔高到進退維谷的地獄難度。

——他不僅成功地再次扯痛了自己的頭皮,還徹底讓金冠在長髮裡絞死了!

太一劍“笑”得打跌, 在白天柳家小姐蹲的桌上滾來滾去。

難以想象, 一把破劍竟然能這麼活靈活現地表達出“幸災樂禍”這種情緒。

仇薄燈沉下臉, 運起原身那一點微薄的靈力,快刀斬斷亂麻地把金環、髮簪、額飾等等統統捏斷,這才成功地拆了出來。

叮叮咚咚,一堆現在再看不出原本是什麼東西的碎金被他稀拉嘩啦丟了一桌子。

太一劍在碎金裡滾來滾去。

“……”

仇薄燈一邊將飽經磨難的長髮攏到身後,一邊不動聲色地磨了下牙。

他要多親切有多親切地關懷起太一劍:“看到你這麼有活力, 我就放心了。”

太一劍直起劍身, 警覺地後仰。

“我們分工明確,好吃好喝好睡我來, 驅鬼斬妖除魔你上。這柳家剩下的事, 晚上就交給你了。”

太一劍搖成了撥浪鼓。

把“你做夢”傳達得淋漓盡致。

“別跟我來這套,”仇薄燈看到張榜就記起來,為什麼自己對“枎城”這個地名有點熟悉了, 原書裡借主角之口,講過一樁‘枎城祝女為傀所害’的舊事,“《東洲紀實》裡說你是‘天授之劍’,得極北之辰的精粹化靈。你呢,要是一開始就真老老實實當把破劍, 我也不能逼良為娼是不?”

他伸手戳太一劍。

“這麼活潑,說自己連個小鬼都對付不了?騙誰呢。”

啪嘰。

太一劍順著仇薄燈的指尖,柔柔弱弱地摔了下去,一動不動又成了破破爛爛劍一把。

“也行。”仇薄燈寬宏大量,“那我們今天晚上一起完蛋,不過,現在枎城人人都知道,太乙小師祖帶著鎮山劍,出馬除妖,事情要是沒成……”

太一劍動了一下。

“以後的話本就是這麼寫:太乙宗腦子有坑,把個只會放大話的敗類供成祖宗,鎮山至寶太一劍,原來就是根燒火棍。仙門第一不過是自吹自擂的牛皮。我嘛,罵我的海了去,再多一樁也不算什麼。至於太乙的萬年聲譽——”

他一撩眼皮,乾脆利落:

“關我屁事。”

太一劍跳起來,在桌上咚咚砸了兩下。

“好了,現在你知道我是什麼德行了吧?”

仇薄燈笑吟吟地出了口被莫名其妙帶到枎城的惡氣,向後一倒,扯過被子,還不忘說聲“晚安”。

太一劍敲桌砸地鋸木頭折騰許久,仇薄燈就是雷打不動。

劍都要被他氣死了!

到最後,太一劍把自己掛他床頭,劍尖蕩悠悠,一會指向仇薄燈恨不得直接刺下去,一會又指著地面。

入夜。

寒風忽起。

淨室的燭火一跳,陡然變得豆粒般大小,色澤幽藍。

桌案投在地面的影子忽長忽瘦,流水般膨脹收縮,拉成了一道長而瘦的“人”影,打屏風床前地裡一節節聳起。詭影想披了一身蛛網,無數細細的透明絲線垂落下來,自動向床上的生人血肉飄去。

太一劍懸而不動,仇薄燈熟睡不醒。

確認了沒有危機,無數銀絲瞬間張開,就要刺進活人的血肉。

錚——

昏暗裡,雪光一閃,一滅,再次出現的時候,詭影已經被太一劍貫穿。白日裡破破爛爛的劍身此刻蒙著一層月華,鐵鏽猶存,劍刃殘缺處卻爆出細而刺眼的光芒,向左右切出,所有銀絲在瞬間齊齊斷掉。

寒氣森森的劍尖以毫釐之差,抵在仇薄燈翻身後暴露無防的後心。

啪。

詭影像驟然被刺破的氣球,渾身冒出騰騰黑煙,隨即迅速癟了下去。

彷彿有人反應過來迅速地隔空扯線,被淨化得只剩一張皮的詭影從中間裂成兩半,紙風箏般輕飄飄地向後倒飛而出。太一劍立刻調頭追擊,詭影卻一下子靈活地游魚一樣,忽東忽西險而又險地躲避劍芒。

淨室狹小,太一劍劍身修長又非全盛,屢屢讓這東西避開。

抓住一個破綻,詭影擠進窗戶縫隙,全速向外逃去。

噗呲。

淨室內的燈火突然直接滅了。

由明轉暗的瞬間響起一道風聲。

它是那麼的尖銳,簡直像有無數片細小的刀刃在同一刻把空氣割裂得七零八碎。

一道暗金的微光在空中拉出流星般的虛影。

下一刻,細刃破木的聲音與金屬震盪的嗡鳴混雜在一起同時爆發,眼看就要逃出生天的詭影突然定格在窗隙裡,再也動彈不得。

太一劍陡然斜轉,凌空斬下。

劍刃破空的氣勢比先前追殺詭影還要凌厲三分!

“冷靜!”

不知道什麼時候翻身坐起的仇薄燈象徵性地舉起雙手投降。

他的裡衣衣袖垂落,露出得左手手腕處空空如也,白天扣在他腕骨上的鐲子不見了。淨室裡的燭火在剛剛全滅了,太一劍斜劈而下,以毫釐之差懸停在仇薄燈面前,劍身在他臉上映出一隙窄而長的亮痕,自眼角掃向殷紅的雙唇。

光與影的極致交錯。

這一刻的仇薄燈比被釘於窗上的詭影更像邪祟。

太一狂暴地嗡鳴著,聲音低而喑啞,彷彿憤怒不安地威脅什麼。

“都說了冷靜些。”

仇薄燈打斷它,伸出自己的左手,十分真誠地解釋。

“我只是飛鏢扔得不錯,所以見什麼都想丟一下。”

詭影被黃金古鐲釘死在窗上。

古鐲由一組連續交纏的夔龍組成,白日扣在仇薄燈腕上的時候,龍鱗細密平滑,看起來只是件精美的裝飾。但一脫離仇薄燈的手,夔龍像瞬間活了過來,龍鱗瞬間全部豎立展開,每一片都細薄如刃,末端帶著尖刺,旋轉時彎向一側,形如累累鋸齒。

被它釘住的瞬間,詭影直接化為了灰燼。

兩條黃金夔龍燒死了詭影后,又自個飛了回來,重新在仇薄燈伸出的手腕上盤好,龍口中的獠牙凸出,與前龍的尾刺交錯,一連串細小密集的“咔嚓”聲後,徹底鎖死。誰也說不準那些龍鱗什麼時候就會在腕上炸起,割開血肉。

比起裝飾,更像一個危險且敵友不明的手銬。

仇薄燈饒有興致地撥弄著這重新蟄伏的兇器,隨口問:“這玩意,是‘我’原先就戴著?還是我這個‘邪祟’奪舍後才戴的?”

隨著古鐲回到仇薄燈腕上,太一劍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但仍指著他。

“還挺好看的,戴著也行。”仇薄燈轉著鐲子,不再倒騰了,“沒關係,我不在乎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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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時,語文老師佈置命題作文“你長大後要做什麼”,在一眾教書育人、妙手回春、發明創造等積極向上的作文裡,仇薄燈是異軍突起的一枝獨秀。他洋洋灑灑數千字,不厭其詳地闡述了人生百年的安排:海底兩萬裡的旅遊、南非大草原的部落狩獵、北極極點的極光攝影、窖藏千年的古酒品鑑……他甚至還附帶了一份極為詳細的行程計劃表。

概括起來就是:

饌玉炊珠肥馬輕裘,最頂級的吃喝玩樂。

語文老師年逾古稀,高情遠致,從未見過此等不思進取之人,氣得當眾痛斥他不知道還有個詞叫做“坐吃山空”。

仇薄燈應聲敲桌高唱:“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盡還復來。”

曲調鏗鏘,慷慨激昂。

把混吃等死的精神發揚到極致。

“覺得我是什麼妖邪鬼祟,要盯著防著,悉聽尊便。”仇薄燈懶懶散散地靠在描金活屏上,“只除了一件事……”

“以前,管家李叔有次帶我去遊樂園,後面來了輛車,車裡還有些陌生的哥哥叔叔們。李叔說,帶我玩個捉迷藏的遊戲,回頭就有人接我回家。我說好,讓他把我抱起來,我懶得走路。”

劍光微晃,落在他的眼眸裡。

“李叔對我很好,把我從三歲照顧到七歲。我湊到他耳邊,悄悄跟他說了一個秘密:我一直很喜歡他……後來呢,有人問我喜歡什麼。我告訴他,你知道,人的頸動脈被咬開後,從心臟輸出的血會在空中開成一朵剎那間綻放到極致的花嗎?你要讓我再見一次嗎?”

仇薄燈低笑一聲,突然俯身把臉龐貼近太一劍。

“覺得我是妖邪,想殺我,就堂堂正正直接來。別給我整什麼背後捅刀。”

“否則我就把你一點點磨碎、一點點嚼了。”

太一劍的輕鳴戛然而止。

冷光裡,仇薄燈的眉梢流露出一絲壓抑不住的瘋色和狠戾。

“你……信不信?”

他聲音輕柔甜蜜,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太一劍“咻”猛向後倒躥,一頭撞到了牆上。

寂靜片刻,房間裡爆發出一陣大笑。

“不會吧?”

仇薄燈拍著床案,樂不可支。

“居然真的被嚇住了?”

他前仰後合,剛剛的瘋色狠厲一掃而空,笑得肩骨搖曳,笑得沒有燈火的房間忽然滿室生輝,黑暗裡自顧自地開出一朵張張揚揚的花,一抹硃砂不管不顧地潑進了濃墨裡,滿目肆意。

“開個玩笑而已——”

他閃身避開怒氣衝衝飛撲過來的太一劍時,不小心再次自己扯到自己的頭髮,頓時“哎呦”了一聲。

“什麼破地方!天亮就找柳老爺討錢回太乙去!”

………………

第二天,日上三竿。

一群人等在院子裡,遲遲沒見淨室開門。

“哎呦呦!”柳老爺急得直跺腳,他倒不怕仇薄燈昨天是在吹牛,而是怕這位太乙祖宗在自家出事了,“仇仙長這是……”

玄清道長憂慮地道:“別是出事了。”

婁江皺著眉頭,敲了幾次門,又喊了幾聲,沒人應。

刀客雙臂環抱,在他看來昨天玄清道長和婁江竟然坐視仇薄燈把人清走,自己待在淨室“驅邪”,簡直就是奴顏屈膝討好太乙宗的丟臉行為。見門沒開,他陰陽怪氣地道:“這不明擺著嗎?”

“怕丟臉,半夜翻/牆跑了唄。”

“進去看看。”婁江說著,就要直接推門。

就在這時,門“啪”被人從裡邊猛地拽開。

“大清早的!吵什麼吵!”

……最主要,你可能打不過。

左月生機靈地只在肚子裡把後半句補全。

婁江一把揮開這不省心的倒黴少閣主,橫劍於前,冷冷地盯著對面落在枎枝梢上的“祝師”:“城祝司的祝師祝女全死了,無一倖免。死亡時間全是昨天。”

“什麼!”

葉倉失聲。

仇薄燈本來正皺著眉盯著太一劍,聽到這句話不由得也看了婁江一眼。

“你是誰?”婁江厲喝。

阿洛。

仇薄燈在心裡替少年祝師答了一句。

看來他問祝師姓名的時候,婁江還沒趕到。

祝師揭穿也不見有一絲慌亂,就好像他本來就沒有怎麼認真去做偽裝,又或者……他其實一開始根本沒把枎城的所有人放在眼裡,所以偽裝得怎麼樣無足輕重。婁江質問的時候,他只是安靜地看著仇薄燈。

直到仇薄燈看了婁江一眼,他才把視線移向如臨大敵的婁江。

婁江握劍的手驟然僵硬。

仇薄燈覺得祝師的那雙銀灰色的眼睛像雪,像湖,沉靜得能倒映出整個世界的影子。

可在婁江看來,那哪裡是雪啊?

那分明是永不解凍的玄冰!是漠然一切的刀鋒!映不出人也映不出物,在他眼裡什麼都沒有價值什麼都不存在。對方只是隨意地瞥來,婁江的後背就瞬間被冷汗打溼。那一瞬間,比剛才衝出滿城傀儡的包圍,還要危險。

婁江袍袖下的左手青筋暴起。

“我不需要告訴你。”祝師平靜地回答。

所以很久沒人喊你名字是這麼一回事?

仇薄燈又好笑又好氣。

好你個傢伙。

明明是你不屑告訴別人,那剛剛他問的時候,一副“小白菜呀,地裡黃呀,三歲呀沒了娘”的樣子是做給誰看呢?虧他以為自己戳到了別人的傷處,特地紆尊降貴地幫他拍拍過往的灰塵——當仇少爺的手是誰都能勞駕動的嗎?

“不管你是誰,”婁江後背的肌肉始終緊繃,握劍的手不敢有一隙放鬆,“我已經用‘聆音’將這裡的情況傳回山海閣。如果山海閣少閣主、太乙小師祖、藥谷谷主親子在此喪生,我保證,你絕對逃不掉仙門的追殺!若你就此退去,山海閣絕不追究此事。”

空氣驟然緊繃起來。

就連陸淨這樣的蠢貨,都察覺到了籠罩在頭頂的死亡陰影。葉倉急著想問城祝司的人全死了是怎麼回事,卻被左月生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不久前的嬉笑怒罵成了一場幻夢,就像枎木的銀冠下有大蛇盤繞一樣,幻夢下是帶來巨大危險的陰謀。

沒有人再說話。

祝師沉默。

他遙遙地凝視著仇薄燈腕上的夔龍鐲,不知道在想什麼。

微風拂過樹梢。

仇薄燈突然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不是婁江身上滴落的血,是被風從地面帶上來的血氣……這很奇怪,因為他們在萬年古枎最高的地方,高得地面就算有廝殺,血氣也不會瀰漫到這麼高的地方。除非……除非此時的地面已經血流成河!

仇薄燈一偏頭,俯瞰整座城池。

不知道什麼時候,整座城的街道都被火光填滿,從高處往下看,就像大大小小的街道上淌滿了鮮紅的血。

“仙門的承諾……”祝師輕聲感嘆,“真鄭重啊,可你們真的會記得嗎?”

他的聲音裡帶著說不出的嘲弄和第一次暴露的冷冷殺意。

察覺到那一絲殺意,婁江毫不猶豫地祭起青帝鏡。

他一直緊繃著神經,劍橫胸前,一副隨時要斬出的樣子,但真正積蓄的殺招是被藏在袍袖下的青帝鏡。婁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蓄力一擊,對方帶給他的危險感太強了,僥倖的是,不知道為什麼對方始終沒有直接動手,而是一直到現在才流露出殺意。

青帝鏡迎風變大,銅色斑駁的鏡面泛起水波。一隻生滿鱗片的龍爪從中探出,抓向祝師。龍吟震天,滿樹風動,灰鳥的巢穴在瞬間化為粉碎,雄鳥護著雌鳥墜向樹下。祝師向後退出,避開這一擊,立在虛空中。蛟龍撲出銅鏡,緊隨撲至。

左月生再怎麼讓人糟心,那也是山海閣閣主的獨子,閣主不至於讓他真的在外邊被人打死。婁江身上帶著的這塊青帝鏡,其實封印了一條蛟龍的魂魄!

“他還是人嗎!”左月生目瞪口呆。

他修為低,沒辦法判斷正在交手的一龍一魂到底處於哪個境界。只感覺到半空中山風海嘯,青色的蛟龍舒展開足有三十丈,騰卷間,帶起的狂風讓覆蓋了一整座城的枎木冠翻起雪白的浪。這麼大一條蛟龍,它的對手卻無刀無劍,獨自一人。可就這麼一人,他每一次揮袖,青蛟的龍魂就會暗淡上一分。

“走!”

婁江耳鼻都是血,大喊。

“蛟龍攔不住他!”

說話間,三更到了。

咚!咚!咚!

用以神祀的雷鼓被重重敲響,鼓聲宛如巨靈發怒,崩撼天地。

只見不知何時,玄清道長站在全城最高的塔上,披髮跣足,聲如洪鐘地念著召喚上神的咒語。伴隨著鼓聲,天空中忽然人號馬嘯,電閃雷鳴,雲層中逐漸出現一尊百丈高不怒自威的赤面六目上神像。

玄清道長所屬宗門,並不長於刀劍拼殺之術,但專於神祀佈陣。修為高深者能夠在陣法的協助下,請神降世。所請的上神與鳴雷鼓的時間和鳴鼓人的修為有關。現在是夜半三更,被請來的神本該性情溫和。

但玄清道長秉性剛烈如火,佈陣時又以自身精血成紋,硬生生在三更時分,請來了一位凶煞的武神!

赤面六目武神剛出現在雲端,仇薄燈就感覺手中的太一劍上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量,拽著他往樹下飛掠而去。

婁江一邊拽著左月生,一邊御鳳帶上其他人,他本來最擔心仇薄燈這位身份最高的頭號紈絝被落下,結果發現仇薄燈的速度比自己還快。

仇薄燈被太一劍扯著離開枎木頂端時,雲層中的赤面上神似有所感,六目忽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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