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過來時,看著身上到處都是繃帶,我不由得苦笑著罵了一句操蛋的人生。

沒錯,這人生真夠操蛋的。就在不久前,我為了莫寒,進過一次醫院。而昨晚,為了夏怡,我再次被送到這個地方,我甚至記得連床位都沒變。

看到我醒來,方陽忙不迭地不知打哪兒弄來一面鏡子,讓我看看自己現在的這副尊容。

“你快修煉成凹凸曼了,可以代表地球消滅任何人了。”

我看著鏡子裡臉上腫成一片,還真死名副其實的凹凸曼,不禁有些好笑,可隨即又有些悲哀。

我不知道自己這二十多年的人生,究竟帶給了我什麼,到現在我仍舊是煢煢孑立在這個繁華而孤獨的城市,每當夜深人靜,我都有被這個城市無情拋棄的感覺。

我想起了夏怡和莫寒,這兩個在我生命中分別駐足了三年和三十天的女人,或許她們都在我孤獨的時候,給我了短暫的溫暖,可她們卻都選擇了在我最苦難的時候,給我了沉重的打擊。

我曾將她們視若自己生命中最美好最珍貴的人,從心底發誓,絕對不能讓她們受到傷害,我要用盡一生的時間來保護她們,可結果呢,我用我的全部,換來的是背棄和羞辱。

“又想哪兒去了,怎麼感覺你老是神思不屬的。”

方陽看到我思緒又跑偏了,忍不住皺眉,他知道我肯定又在為夏怡或者莫寒難過。

“夏怡呢,你有沒有給他打電話,那個於雄到底是什麼人?”

我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勉強笑了笑,算是回應方陽的不滿,他不希望我一直沉浸在過去的痛苦中,我當然要表現的樂觀一點。其實我何嘗不想遠離痛苦,可是每當我決定掙脫束縛,用嶄新的心態迎接美好明天的時候,現實的大棒總會給我無情的打擊。

方陽道:“不清楚那邊的人是什麼情況,不過管它呢,只要傷了我兄弟,他就是美國總統的兒子,我也要讓他記得不要隨便囂張的道理。”

他頓了頓,注意到我的神情,嘆了口氣又繼續說:“至於夏怡,我沒聯絡她,她的出現只會讓你再次回到痛苦,而且我真是不明白,既然已經分開這麼久了,你又何必對她念念不忘。”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念念不忘,如果有人願意告訴我原因,我願意給他一百塊錢買這個答案。

可是感情這東西,哪裡又需要答案了。

我看著方陽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好奇,這小子從來都不是吞吞吐吐的人,怎麼今天還知道藏著掖著了,於是用我滿是傷痕的腿輕輕踢了他一腳,道:“你是怎麼了,吃什麼不舒服了?嘴巴老是動幹什麼。”

方陽訕笑了幾聲,忙道:“沒什麼,沒事。”

“你一定有事瞞著我,我們是好幾年的兄弟了,你這點德行我一清二楚。”我不依不饒,其實方陽就是不說,我大致也能猜到些什麼,我只是想讓他親口說出來而已。

方陽被逼的沒辦法,況且他確實屬於攢不住心事的人,只好選擇坦白從寬:“那個,莫寒打電話過來了,問我有沒有聯絡過你……我實在弄不明白,你對莫寒到底是什麼態度,僅僅是填補夏怡離開的空虛麼?”

我橫了他一眼,沒理會他。不過心中卻又開始翻騰起來,我在思考,自己對莫寒究竟是什麼態度,我雖然暫時也說不清楚,可我知道她存在的理由,絕對不是因為她是夏怡的替代品。我真心愛她,這毫無疑問。可是,我也清楚,我和她存在著無法逾越的鴻溝,至少現在是這樣的。

本來這些都是可以用時間和我的成功來彌補,可是現實往往不留情面,我根本沒有時間來證明自己,來縮小和莫寒之間的差距,她的媽媽便從美國飛回來,想要遏制我們剛剛生長的愛情的花骨朵兒。

我很多時候都不理解,為什麼莫寒的媽媽能夠十多年不回來見她,卻能在知道她和我同居後立馬回國,難道我的普通屌絲的身份,真的那麼強烈地刺激了她那尊貴的神經?

我更不理解的是,莫寒竟然為了報復我,會讓她媽出現在我面前。

我不理解的很多,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我真的不屬於S市,這個帶給我傷害的城市。

可是,無論對這個城市多麼的失望,可我卻始終不願意離開這個地方,我願意面對它的冷漠和無情,面對它帶給我的孤獨和絕望,我願意在這裡消耗我寶貴的青春,因為我的心,已經離不開這裡,或者說,是離不開這座城市帶給我的記憶。

在這裡,我擁有了兩段美好的愛情,雖然這兩段美好的愛情,最終都黯然收場,可它們至少證明我的二十多歲的人生沒有白白浪費。

我也想過太多次,也許回到生我養我的城市,才是最好的解脫辦法,可是人就是那麼奇怪的生物,很多時候,會在許多人不理解的目光中毅然堅守著外人看來微不足道甚至可笑的東西。

“方陽,也許,未來某一天,我會回N市,那裡才是我的根。”

我揮手開啟方陽的手說道,方陽此時正在用手試我額頭的溫度看看我是不是燒壞了腦袋。

聽到我的話,方陽明顯愣了半晌,過了一會兒,看到我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他頓時瞪大了眼睛,罵道:“你是不是傻啊,這裡有你的兄弟,有你最美好的記憶,你捨得離開嗎,你離開了我們怎麼辦!”

我突然感覺眼眶有點熱,我知道方陽是動了情,可是他哪裡知道,我在這座城市,永遠只是一根浮萍,如果不能成為大家眼中的成功人士,我就永遠無法融入進去,最多就是個旁觀者而已。這個城市再繁華再熱鬧,都與我無關。

“我知道,可是我的堅守難道真的有意義嗎?”

方陽怒不可遏:“怎麼沒有意義,難道兄弟對你來說,就是沒有意義的東西?”

我搖頭:“我不是否定兄弟的情感,我只是對有些事感到絕望。”

方陽也不管我是否滿身傷痕,一把揪住我的領口,罵道:“你給我醒醒,不管你還在不在乎兄弟情,在不在乎其他的東西,但你給我記著,你現在是我的員工,我是公司的老總,我不允許你辭職。不把我們的事業做起來,你別想逃。當初是誰質疑我會半路退縮,當縮頭烏龜的,其實你特麼比誰都慫,你就是個慫貨,一個loser。”

loser?是啊,我就是個失敗者,徹頭徹尾的失敗者,無論是愛情和事業。

“你不許我辭職,可誰說員工不能炒老闆魷魚的,你一個人做你的老總,我不陪你,我是失敗者,我是縮頭烏龜行了吧。”

我情緒也有些激動,也許是因為這段時間的所有不開心和不甘心,我也曾一次次質疑過自己,我明白自己只是個屌絲,甚至也無數次地預言自己終將是一個失敗者,一個最底層的螻蟻。即使在我表現的最意氣風發的時候,我也抱著對自己的深深的懷疑。

可是,不管怎樣,我都會小心翼翼地捂著這層窗戶紙不讓它被捅破,因為我不想看到窗戶紙被捅破後我傷痕累累的脆弱的自尊心。

而現在,方陽直接捅破了這層遮羞布,讓我一目瞭然沒有任何緩衝地洞悉自己脆弱得不堪一擊的靈魂。

方陽罵了一聲操,轉身摔門而出。病房的人都被我們的激烈爭吵嚇到,卻又不敢面對我可怕的眼神,都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去,裝作看風景。

我一頭扎進被窩中,任由淚水在我臉頰肆虐。在我短暫的二十多年的人生中,這是我最無助的時刻,即使在夏怡離開,莫寒報復的情況下,我也從來沒有這種絕望到只想一死方休的想法。

連方陽也不理我了,我終於被這個世界拋棄。

我無聲地笑著,我跟這個世界最後的一絲維繫,終於崩斷,我終於可以了無牽掛地結束自己毫無意義的生命。

我三兩下扯掉身上的束縛,既然已經選擇赴死,還要這些東西幹什麼。我已經承受了太多的負重,我不想在我生命的最後時刻,還帶著這些讓我喘不過氣的東西。

“醫生,醫生……”

我剛下床,已經有病人跑出去叫醫生,我咬牙切齒,恨不能將他一腳拋開。我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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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邁出門口,已經有醫生和護士跑過來,我瘋狂地想要推開人牆,卻發現滿身傷痕的我根本沒有力氣。我絕望地在醫生給我的一針鎮定藥中陷入昏迷。

昏迷中的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的我拖著病重的身子,站在S市最高的大樓樓頂,張開雙臂,讓自己像一隻斷線的風箏,從上面滑翔而下,輕飄飄地落在地面上,零落成泥。

S市,再見。

我是一個loser,現在,我終於親自幫這個世界結束了一個失敗者的生命。我知道,失去我的世界,車流依舊穿梭,花朵如常綻放,沒有什麼不一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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