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夢很長,長到我又經歷了一次起死回生。

我在夢中又活過來了,但我已經不是在這座城市某個高樓,等待著縱身一躍的失敗者,我搖身一變,成了坐在豪華辦公室大靠椅的老闆,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真叫個得意風發。

我在夢中得意地從老闆椅上起身,像一個穩重的中年成功男人,來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車流穿梭,一輛輛車,就像是一個個小小的積木盒子。我頓時感覺自己似乎是宇宙的主宰,可以隨手覆滅這百態眾生。

我在夢中成了王者。我的不禁嘴角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

可惜幻境雖然美好,卻如此短暫。而夢中的生活越是美好,現實的對比就越是讓人想一頭撞地而死。巨大的落差若非心理素質很好,恐怕一時間還真難適應。

夢很短暫,短暫到我還沒來得及對著腳下的宇宙發出命令,就已經醒了。

我睜開眼睛,我還是我,一個窮屌絲,此時此刻,正躺在病床上,沒什麼變化。

胸口滿溢著失望的痛苦,我像是一個絕望的老人,已經沒有力氣哪怕是挪動麻木的雙腿。

當然,我並非貪念夢中理想世界的美好,只是感嘆現實世界的殘酷。

此時,窗外夜色正濃,房內卻亮著燈光,窗外窗內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正如我現在的狀態。

我頭痛地扭了扭身體,試圖將麻木的題挪動一下,卻發現竟然有心無力,我跟個廢人沒有什麼兩樣。掙扎了好半晌,等到麻木的腿漸漸恢復正常,才再一次感受到渾身充滿力量的美好。

我無比感謝這突然出現的力量,這也是我這輩子最真切地體會到力量的作用。

是的,沒有力量,我的人生,也就步入老態龍鍾的時段了。我無法想象,當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的時候,該是一種什麼樣的心境。也許當我老了,我會自然而然地選擇嶄新的心態,接受我逝去的力量,以及再也無法掌控任何事物的現實。

可現在的我,正值二十多歲的大好年華,無論多麼坦然,我都無法讓自己面對無法掌控的現實,哪怕是上個廁所這麼簡單的小事,我都希望是自己親力親為,而不是有人幫忙扶著,我希望自己能掌控。

這種對力量和掌控的無比渴望,竟讓我在第一時間想到了創業的事情。對,我不是失敗者,我不是在泥濘中苟活的losr。即使現在我仍舊擺脫不了屌絲這樣的身份標籤,但我絕對不能讓自己一輩子都被這麼定義。

我要創業,我要讓自己有能力掌控更多我渴望掌控的東西,而不僅僅是能夠不用人幫忙就解決小便,或者能自力更生穿衣下床這種小事。

一想到創業的事,我馬上就想到了自己的宏圖遠志,想到了傾聽我帶著演講家激情演講的唯一粉絲方陽,他可是公司的老總,沒有這個老總,公司還像個公司麼。

於是我立馬意識到方陽並不在這裡,不慢地罵道:“方陽呢,小子跑哪兒去了……”

話還沒說完,腦海中突然冒出的記憶,才讓我明白,就在幾個小時前,我將他氣走了。我想起了自己失態的表現,不由得冷汗直流,頗覺尷尬,也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

雖然我也知道,那並不能完全怪我,怪只能怪這個社會讓我的心底積壓了太多的憤怒和不滿,每個被社會拋棄過的人,都會將這滿腔的鬱悶深藏心底,然後在他們酩酊大醉後對著天空大聲罵出來。

我回想著方陽離開時的憤怒和失望的表情,我知道,這次他真的是對我失望了。作為好兄弟,雖然在我最落魄最無助的時候,他仍舊大大咧咧,不理會我的感受只顧著揭我的傷疤。但我知道,這只是他故意表現出來的罷了,其實真正內心裡,是希望幫助我振作。

我想起前天我大清早給他打電話催他起床,而他一點大少爺的起床氣都沒有,竟然耐著性子陪我聊了那麼久。這一切都不過是在力所能及地將我對無情現實的懷疑中拉出來,不希望我最終陷在對自己的否定和對社會的仇恨的泥潭中無法自拔。

可我卻一次次讓他失望,昨天甚至對他態度粗暴。不知道這時候他在幹嘛,我竟突然有些想他了。不想他陪我喝酒,也不想他聽我訴苦,只想讓他來耐心聽我講述我的下一步計劃。即使沒耐心聽我絮絮叨叨,只要能給我報以讚許的微笑即可。

此時此刻,我真的無比害怕孤獨,我需要有人能陪我。同時,我卻又豪情滿懷,我的一腔熱血滿腹衷腸,也需要人傾聽。哪怕只是在我身邊看著我就好。

我迫不及待地摸出手機,撥通方陽的電話,他最適合我此時最期望的角色,而且我相信,他一定會很樂意扮演陪伴著和傾聽者的角色,儘管我們不久前才大吵過。

電話撥通,還只撥通第一聲,方陽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有屁快放,大爺我沒時間,你這個屌絲。”

我苦笑一聲,還真是記仇,而且還他麼那麼損,一點也不照顧我這個傷病員的情感。如果不是我這會兒心理素質已經修煉到金剛不壞的程度,估計早就吐血三升,大恨歸西了。

“別陰陽怪氣的,我知道你惦記著兄弟我……”

方言怒道:“誰他麼惦記你,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過是……”

我趕緊打斷:“好了好了,消消氣,你沒說完的我幫你接上,我就是個窮屌絲,失敗者,一個沒人待見的loser。行了沒,氣消了吧。還有,你也別死鴨子嘴硬了,從你接聽電話的速度,我已經準確地判斷出,你沒打算放棄這個兄弟了。”

方陽不說話了,沉默一會兒,突然笑了:“上次我還覺得你應該當演說家,剛剛我又覺得,你比較適合做心理醫生,真是個全才。”

我也不理會他的嘲諷,反正機智如我,總能想方設法讓這嘲諷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你這會兒在哪兒?”我進入正題。

“宵夜。”

“一個人?”

“當然不是,一大群人呢。”方陽馬上反駁。

我當即拆穿:“得了吧,一大幫人我怎麼還能聽到風聲。”

方陽頓時無語,隔了一會兒道:“你就說有什麼正事兒吧,不然我可掛電話了。我沒空和你瞎掰,我從來都不待見遇到一丁點兒小挫折就尋死覓活哭的梨花帶雨的失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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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以為忤,我早就知道他不會口下留情,但我還是義無返顧地撥通他電話,因為撥通之前,我就已經做好了百毒不侵的準備,任他舌燦蓮花肆無忌憚地打擊,我也能巋然不動他罵由他罵,我自一片清風拂山崗。

“抱你地址,我馬上過來。”我無視他的打擊。

方陽估計是翻了個白眼才告訴我他在沿江路“火辣辣”夜市。

我二話不說結束通話電話,就穿著病號服出門,反正身上基本上都是皮外傷或者輕內傷,對我強壯的身板兒來說,並不算什麼。

在醫院門口攔了一輛計程車,司機是個女的,年紀不大,估計三十歲不到,從側面望去,長得倒還頗有幾分姿色。

她看到我的病號服,聽我報“火辣辣”夜市的名號,不由得側頭望了我幾眼。

我笑著說:“美女,把好方向盤,雖然我知道自己英俊瀟灑,但咱們首先還得注意安全,下車了你要看多久我都奉陪,只要你不怕耽誤生意。”

開著玩笑,我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準確的說,是重新變回了陽光自信的自己。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收穫,自從畢業之後,到處碰壁,我的陽光就被現實的烏雲擋住了。後來夏怡離開,加上莫寒的事情,更是讓我接連遭遇打擊,生活陷入最困頓的黑暗,連出頭之日都彷彿看不到,更別說保持自信樂觀了。

而現在,我終於重新做回自己,也許,這是我心理蛻變的效果吧,我笑了笑,對於我身上的變化,我自己很滿意。

司機也是個風趣的人,並沒有因為我略顯曖昧和挑逗的話而生氣,笑著道:“都已經住院了,還口花花的。你就是真願意讓我好好兒看,我也沒這個想法。你這身子骨太弱都進醫院了,估計也就那麼兩下子。”

我馬上判定女司機肯定是結過婚的人,不然也不會跟一個陌生人開這麼大尺度的玩笑,我也不跟她爭,我才不會告訴她雖然我受了點傷,但雄風仍舊,只是笑了笑道:“說的也是,我這不正打算去‘火辣辣’吃幾個羊腰子補補麼。”

女司機笑了笑,專心開車。

窗外路燈眨眼而過,“火辣辣”夜市已經就在眼前。

我開門下車,看見方陽一個人坐在最靠邊的角落,大圓桌上就他一個人,頗有點孤零零的意味。

我走到他面前,大馬金刀坐下,也不用請,直接咬開一瓶啤酒,給自己滿上一杯,在方陽的白眼中一飲而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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