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自尊總是很奇怪,大多數時候都是畸形的狀態。

我撲倒在草叢中,也不管身上沾滿了灰塵,也許,此時此刻,只有這清靜的河灘能讓我默默舔砥著自己孤獨而脆弱的自尊。

想到自己這段時間的遭遇,我突然忍不住笑出聲來,笑得撕心裂肺,肌肉痙攣,感覺心臟都快要從胸腔中跳出來。

從畢業到現在,我幾乎一無所有,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只不過是人流中的滄海一粟,也許某一天突然消失,恐怕也沒人會關心。

不錯,S市是全國一線城市之一,幾百萬的龐大人口,以及每年數以億計的流動人口,國家的資源都用在為積極生活的人提供幫助,哪會在意城市某個角落流浪漢一樣的男人正在承受此生最大的痛苦。

我任由眼角淚水譁啦啦落下,到最後,我大聲哭了出來。

因為是白天,大家都在工作,所以河灘上只有零星的幾個人,而且離我很遠,根本看不到我悲慼的模樣,我可以放聲大哭。

我醒來時,眼前多了個人,是方陽,這小子真是讓人感動,每次最需要最孤苦伶仃的時候,他好像都在我身邊。

“你醒了,趕緊給我爬起來,否則我揍你你信不。”

方陽作勢要抽我,我趕緊機靈地滾到一邊去,方陽樂得不行,笑道:“我還以為你不知道躲呢,看來你還有求生的意志,那就別窩囊地活著。”

我默然無聲,咀嚼著他這句話,不錯,我不能窩囊地活了,從今天開始,我肖奈要堂堂正正抬頭挺胸地活得精彩。

真正的自尊都是實力養出來的,沒錢沒實力沒地位,在泥濘中苟活,談個屁的自尊。

我見方陽一直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而且看樣子我不問他是不會說的,這小子就是喜歡吊胃口,不過我也沒志氣,等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你是不是有什麼大喜事,看把你樂呵的。”

方陽很滿意我的狀態,砸了我一拳,笑道:“就這個狀態很好,別一天尋死覓活的……喜事倒是沒有,不過樂事倒是有一件。”

我很好奇:“什麼?”

“你就沒想過,我是怎麼找到你的?”方陽強忍著笑。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道:“別公雞拉屎一截截,有屁快放。這麼多年了還是這副死德性。”

方陽捧腹大笑起來,好半晌才在我無語的目光中停止抽搐,但依然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你了不得啊,出來曬個太陽吹吹風,都有警察同志記掛著你。”

“你特麼是不是報警了?”我額頭見汗,我不怕警察,因為我不犯法,可是因為我懷疑自己被戴綠帽心情不好,結果勞駕警察同志興師動眾浪費國家資源,總感覺於心難安。而且,這都不是問題,關鍵是,這特麼也太丟人了。

我一把揪住方陽,真想大耳巴子抽他,虧他想的出來,不禁有些後悔之前結束通話他電話然後又關機了,早知道這麼丟人,還不如一直不接呢。

方陽聳了聳肩,對我的反應很是滿意。對他這個富二代來說,尋找樂子已經成了生活的主旋律,而我的經歷,也確實有些讓人忍俊不禁了。

用他的話說,他就是被擰了腦袋,也絕對不會相信莫寒會背叛我,所以他覺得我這悲秋傷春完全是自己沒事兒找事兒幹,這都算了,還浪費國家資源,簡直沒天理了。為了替納稅人表示對我的譴責,姑且以對我的恥笑為懲罰。

“你真覺得,我沒有戴綠帽?而且,既然警察找到了我,怎麼我現在還被扔在這裡。”我將信將疑,也有些懷疑自己的推斷,最近我太容易胡思亂想了。

方陽這個從來不會咬文嚼字的浪蕩子,此時竟開始糾正我的語病:“不是戴綠帽,而是被戴綠帽,雖然這都是你疑神疑鬼,但用詞還是要追求準確,你不是喜歡文藝喜歡詩麼,我認為你應該從小處做起。”

“別瞎掰,趕緊回答問題。”

我發現自己現在竟然出奇的冷靜,要是換做平時,我估計又是淚眼問花花不語,獨傷身世了,或者是縱酒暢飲且醉且傷心。而此時,我已經開始冷靜思考,其實我心底對莫寒是十二分的相信,只不過,這段時間積鬱的痛苦,讓我總希望尋找藉口發洩,只有心中的濁氣宣洩,我才能真正平靜。

方陽點了根菸,然後又給我遞了一支,我猶豫了一下,也接過來含在嘴裡。平時我不抽菸的,我喜歡聞菸草的味道,可從來都不願意抽。

他吐了個菸圈,說:“莫寒不是那種人……警察找到你,本來準備把你帶回去,或者送到醫院,我一看你睡的正香,就讓他們先走,還是別打擾你的清秋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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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然涉嫌浮誇,但我知道真實情況也大致如此。我笑了笑,為他的溫暖的舉動而感動。

我知道他這半天一直在試圖用俏皮的話來開解我讓我保持樂觀。這就是真正的兄弟,他不會像個神甫一樣在你耳邊嘮叨不休規勸你迴歸正道,而是會換一種輕鬆的不露痕跡的方式,讓你擺脫煩惱。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對他體貼舉動的謝意。方陽聳了一下肩膀,笑道:“別這麼煽情好不好,當初我們面對幾十個混混,豁出性命往死裡幹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騷情吧。你怎麼越活越沒出息了。”

我笑了笑,思緒又回到以前的學生時代,我和他面對幾十個小混混的場面,也從來沒有畏縮過,說幹就幹,憑的就是一腔熱血,要麼殺出一條血路,要麼留下性命。

可是現在,我似乎真的越活躍往回活了。因為我再也不復當年的熱血澎湃,生活的重壓一次次對我施加重量,都已經到了壓彎我腰的程度。

在這個城市,我沒房沒車沒工作,還談什麼勇氣。生活總是用它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面目教導人,讓人學會面對現實。

不知不覺,從來不知道服輸為何物的我,也在慢慢適應這個潛規則,在現實面前妥協,學會相信理想不是萬能的,物質才是生活的真諦。當物質都無法充裕的時候,精神生活再怎麼豐富也是枉然,也許精神世界的精彩,帶給你的最後不是享受,而是精神病。

天才和精神病之間只隔了一線,越聰明想法越多精神世界越豐富的人,越容易墮入魔障走入迷途,過不了心中的那道坎而瘋瘋癲癲。

有時候,我甚至無比羨慕那些整日裡什麼都不想,只是努力過生活的普通人,他們不追求文藝不追求精神的滿足,好活賴活,反正是活到了那個歲數。相比我,他們應該快活的多吧。

“方陽,你說,人活著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問出這個問題,這是困擾許多哲學家的終極命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解,我也曾有自己的理解,而且一直堅定不移地奉為信念,可現在,我卻時常對自己的堅持表示懷疑。

我的問題沒有得到方陽的回答,而他的表現也跟我的問題八竿子打不著,他伸手在我額頭試了試,又疑惑地望著我,最後才小心翼翼地說:“你小子別跟我開玩笑,生活再怎麼苦難,也要迎頭向前,這不是你曾經的座右銘麼?”

我有點蒙,不知道一向大大咧咧的他,怎麼會突然發出這麼多的感慨:“你的回答跟人活著的意義有什麼必然的聯絡?”

方陽這才松了口氣,道:“我是看你突然神神叨叨的,還以為你打算尋短見跳江自殺呢,我水性不好,實在沒信心救你上來,說不定連我尊貴的性命也得搭進去。我不怕死,可我就是怕死的太窩囊。”

“真討厭你也學會語打機鋒了,跟老禪師一樣,我看你不如削髮為僧去少林寺當和尚。你看我像是尋短見的人麼,還用的著你開導我,放心吧,我不會死,我會好好活著,而且絕對不會窩囊。”

我堅定不移地說道,其實何嘗不是在給自己打氣,我在心中對自己說,肖奈,你難道天生就是苟活的命嗎,不,你不是,這世界還有那麼多精彩,等著你擁有,至於莫寒,她不過是你生命的匆匆過客而已,不要再執著了。

想到莫寒,我的心雖然依舊很痛,可是,我的意識已經選擇性地忽略,或許我只是在欺騙自己而已,可現在,我需要這種麻醉。

我想起了我早上打算,於是對方陽說:“方陽,我有個想法,我們一起開個公司,我負責業務,你負責注資,細節問題,哪天我給你說說。”

方陽拍手道:“好啊,我正愁沒事兒幹,說實話,你剛才鄭重的表情真是嚇壞我了。”

“我是很嚴肅的,公司一旦成立,我的初步想法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我看方陽嬉皮笑臉的樣子,生怕他不當回事。

方陽拍胸脯保證:“放心吧,公司有你坐鎮一定會順順當當財源廣進,然後你就可以迎娶莫寒了。”

我呆了一下,公司掙錢了,然後迎娶莫寒?

原來我心中一直竟存著這個念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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