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洛雲記什錦齋
瀟湘夜雨樓？
武亮兩眼一眯，仔細問清了此處所在。
衝著柳永一拱手，就要離去。
柳永卻是伸手攔住他，輕聲嘆道：“武兄，你明知那是皇家的院子，還要硬闖？”
武亮一笑，“實不相瞞，我此番來京，就是為了李師師！”
“唉，”柳永又是一嘆，“武兄當日見到李師師，說起來也是我領的路，是一段佳話還是一段孽緣，到頭來都有我柳三變的因果...”
“當日我窮困潦倒，沒有武兄那二百兩銀子，我哪來的錢疏通關節，換來如今的官身？罷了罷了，武兄，你要見李師師，不如先去城西洛雲記什錦齋，師師姑娘的丫鬟韻兒，幾乎每日都要去買些什錦果盤！”
“武兄與那韻兒見面，或許有法子進入瀟湘夜雨樓，總好過你硬闖皇家別院吧？”
“嘶...”武亮倒吸一口涼氣，拱手道，“多謝柳兄提點！”
柳永擺擺手，“尋常人等，我自不會提及此事，但當日師師姑娘似乎對你情有獨鍾，如今你明知皇宮別院有層層守衛，依舊要闖，想來也是情深義重，柳某才有此多嘴，前路如何，還要武兄自己把握。”
武亮點點頭，略一沉吟，抬頭道：“柳兄，既如此，我也贈你一言，金兵兇險，不日便將圍困汴梁，閣下還是早做準備的好！言盡於此，武亮告辭！”
說罷，起身就走。
柳永愣在那裡，瞪著一雙眼睛，呆滯半晌，起身也朝外面跑去。
當日，柳永火速收拾了細軟，連夜離了汴梁城，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只說武亮按照柳永的提點，徑直前往城西洛雲記什錦齋。
在那鋪子對面的小茶樓，找了一張小桌，點上香茶果品，磕著瓜子。
一雙眼睛，卻是盯住什錦齋的門口。
有人說，既然貴為明妃，怎麼買個果品還要丫鬟親自來？讓人送上門不就好了嘛。
不然。什錦果品分為乾果蜜餞和新鮮水果，那時候沒有冰箱，最是容易變質。
所以，大戶人家購買這些，都派聰明伶俐又心思細膩的大丫鬟，到店採買。
再加上李師師身份特殊，皇帝寵妃，本就遭人嫉妒，難免有那個陷害之人。
洛雲記什錦齋的掌櫃，自然不會害人，畢竟商家的名聲是自己的，但是難保沒有那個歹人收買小廝，或是中途掉包。
因此，這件事一直以來都是李師師的心腹丫鬟韻兒，親自過手。
什錦瓜果，一樣一樣，都得在她眼皮子底下分揀打包，端的精細！
只是不知，韻兒是早上來還是下午來。
武亮無奈，只得坐在那茶攤上，靜靜等著。
有書則長，無書則短。
武亮坐了一個多時辰，天色已然漸暗。
一個衣著華貴的大丫鬟，手裡拎著一條綢絹，輕盈地踏入什錦齋。
武亮心頭一動，那人，正是韻兒！
武亮站起身，也進了什錦齋，然而卻不見韻兒的蹤影。
這...
武亮一時大囧，卻有一個夥計熱情地迎了上來，“客官，您要點什麼？”
“額...我先隨便看看，你忙你的！”
隨意打發走夥計，武亮羊裝挑選果品，在那什錦齋裡面磨磨蹭蹭。
幾個夥計在櫃檯後面，眼睛緊緊盯住武亮，這人形跡可疑，不能大意！
磨蹭了好一會兒，那夥計都要上來盤問了，卻見一女子笑吟吟地從堂後小門走出來。
正是韻兒！
武亮如臨大赦，韻兒一抬頭，也是瞪大了雙眼！
要說別人，她還能忘記，這位武爺，可不敢忘！
為什麼？
只因這位爺一來，師師姑娘是閉門謝客，連皇帝都不想理。
這位爺一走，師師姑娘是以淚洗面，連皇帝都哄不好！
那女兒家的相思病，常人可是沒有見過。
什麼狀態呢？
那是整日無精打采，渾身無力，坐在哪裡都是拿一隻手撐住下巴，若有所思。
有時，竊竊偷笑，有時，淚眼朦朧。
就像犯了癔症！
自武亮離開汴梁城，已有一年有餘。
李師師，日日如此！
話又說回來，自武亮起事，宋徽宗其實也有遷怒於李師師。
都怪你引薦了這麼一頭虎狼，害我損失了朝廷的太師！折損了朝廷的威嚴！
然而再一看，李師師形容憔悴，若梨花帶雨，似風中的海棠。
又不忍治她的罪過。
如此冷落了她一年有餘，那李師師卻是你強任你強，老孃根本不慌。
宋徽宗趙佶原本想著，冷落你一段日子，自然知道認錯，這事也就過去了。
哪知道，日子一天天過去，趙佶自己也忘記這麼個人了。
跟他談愛情？愛個錘子呀！
他後宮裡的女人，365天不帶重樣的。
直到一年之後，宋徽宗忽然看到自己曾經寫下的小詩，“看遍潁川花，不似師師好”。
這才想起，還有李師師這麼個人。
於是出宮來見，本想重歸於好，卻看見李師師的病，愈發重了。
嗬，這個男人啊，大多都是吃軟不吃硬。
久別重逢，本想拿捏拿捏皇帝的威嚴。
卻看見李師師愁眉不展，生機不顯，趙佶也沒了那方面的興致。
佳人何至於此啊？趙佶是一陣心疼。
然而李師師卻是低頭不言。
這一下，可把宋徽宗急得不行，還以為是自己這一年多以來，冷落了李師師，害她生了大病。
帝王嘛，又像趙佶那麼會玩，自然是極度自信的！
左右思考一番，決定封她為明妃，以此安撫李師師。
為什麼是明妃呢？有講究？
有講究！
皇帝封妃子，本是尋常之事，但什麼妃，都比不上“明妃”！
皇貴妃也比不上？
比不上！
歷朝歷代有多少皇貴妃啊？手指頭、腳指頭全都伸出來，也數不過來！
但“明妃”，只有一個！
那就是王嬙，王昭君！
宋徽宗趙佶，那也是個文人啊！他自然是懂的。
他封李師師為明妃，就是在誇她。
你，李師師，堪比出塞的王昭君！你就是活著的四大美人！豔絕天下！
一朝封賞，這李師師就住進了皇宮的別院。
然而，她真正的心病卻並不在宋徽宗身上。
所以封了明妃，也不見她多麼開心，依然是病懨懨地久臥病床。
趙佶也是無奈嘆氣。
您要問，李師師真的病得那麼嚴重？
一半一半。
病，確實是病了，相思病，茶飯不思，這是不假。
但長期臥床，是騙趙佶的。
只因那李師師，想為武亮守身如玉。
有人笑說，青樓女子，勾欄院子出身，早已是殘花敗柳，哪來什麼玉？又守個什麼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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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不聞，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廣東有句老話，淫字論事不論心，論心千古無完人。
而女子的貞潔，則是反過來，不可論身，要論心！
這一點，很多人終其一生也參不破，悟不透。
正如那佛家所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的那一刻，立地，就是立刻，就圓滿！
各種感悟，諸君自行體悟。
當然，如果你終其一生無法體悟，那麼也許是你的不幸，也許是你的幸運。
只說武亮和韻兒在什錦齋終於碰面。
那韻兒是個極其機敏的伶俐人兒，頓時眨了眨眼，悄悄朝武亮勾了勾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