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清微反手在背上摸了摸,什麼都沒摸出來,又起身去照鏡子,仍是什麼都沒有看到。她問路無歸那白鱗是什麼、有什麼來歷或影響。

路無歸說:“不知道。”她說不好是什麼,只是覺得遊清微背上的白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裡見過,再一想,不就是跟遊清微爸爸身上的鱗一樣嘛。遊清微的爸爸身上有,遊清微的身上也有——擠到她身邊的遊清微打斷了她的思緒。

遊清微側身靠在她的身邊,抱住路無歸的一條胳膊,把額頭挨著她的肩膀上,低聲說:“睡吧,很晚了,子時都快過了。”

迷迷朦朦中,她看到有淡淡月光映照在白色物體上折射出來的光芒,朦朧微光中一條通體雪白晶透的像蛇一樣的動物緩緩爬過,那蛇很大,足有她吃飯的飯碗粗細,它仰起頭,吐著舌信,額頭上長著一隻像犀牛角的東西,耳邊還有老道士教一群小道士念:“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那老道士念得非常有意境和韻味,聽得大白蛇直襬腦袋,大白蛇擺腦袋,她也跟著晃著腦袋念。

“小悶呆,小悶呆……”

冰涼的手掌拍在她的臉上,那繞在耳邊的聲音飄遠,遊清微的臉出現在眼前。她看到遊清微一臉崩潰的表情問她:“你睡不睡啊?半夜三更的晃著腦袋背道德經……”

路無歸迷迷糊糊地回了句:“總比離魂好。”翻過身,趴著,又睡著了。

黎明的第一縷曙光照亮天際。

路無歸腦海中紛雜的聲音消失了,那搖頭晃腦背道德經的聲音也消失了,整個世界剎時間清靜下來,她又眯了一會兒,懶洋洋地下床,去到洗手間洗漱,待到牙膏擠好才忽然驚覺到不對勁,退後幾步探頭朝臥室的床上一看,床上的空蕩蕩的,遊清微不見了!

曉笙姐姐說:“遊總睡眠不好,向來睡到很晚才起床,你起床後手輕儘量放輕,千萬不能吵醒她,不然她的起床氣會把房頂給掀了的。”

路無歸暗暗嘀咕句:“這叫晚起?”就又鑽回洗手間刷牙洗臉,等她洗漱好,晃到客廳,一眼看見懷裡抱著一隻毛絨絨的大狗熊玩具、身上裹著毯子的遊清微趴在沙發上睡得正香,連毯子有一大半掉在了地上都不知道。

她怕開門聲吵到遊清微,連回家換下睡衣都不敢,默默地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打坐,等遊清微醒。

她等到肚子都餓了,遊清微還沒醒。

路無歸睜開一隻眼朝牆上的掛鐘瞄了眼,見到都十點了,遊清微只翻了一個身,一點要醒的跡象都沒有。

又過了十幾分鍾,突然遊清微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響了。

路無歸高興壞了,心想:“這一下該起來了吧?”然後就看到遊清微翻了個身,似乎很煩躁的樣子,用懷裡的毛絨玩具熊把腦袋和耳朵都給捂住了。這不像是要起的樣子啊!她想了想,悄悄地走到茶几旁,把遊清微的手機塞到了遊清微的枕頭下,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衝回單個沙發上盤膝打坐,裝成一副入定狀,但又沒忍住,於是眯起一條縫朝遊清微看去。

遊清微痛苦地呻吟一聲,一把抓起手機,看了眼手機號碼,放在耳邊有氣無力地說了句:“沒睡醒,中午不過去吃飯了。”說完就把手機扔到了沙發的另一頭。

路無歸眼巴巴地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沒睡醒”的遊清微,蔫蔫地捂住餓得咕咕叫的肚子,突然就好想曉笙姐姐。就算曉笙姐姐週末要晚睡,頭天晚上一定會把她第二天的早餐備好,不讓她餓著的。

遊清微的手機又響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路無歸看著遊清微那鈴聲響個不停的手機,覺得遊清微的手機和她一樣可憐。

遊清微“噌”地一下子坐了起來,煩躁地一揉頭髮,抓起手機,看了眼號碼,喊:“媽,做什麼啊?”

左總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這都幾點了?趕緊到你爺爺家來,都到了,就等你。”

遊清微捏著電話連續幾個深呼吸,掛了電話。

路無歸見遊清微一副有氣沒處出的樣子,沒敢說自己餓了,默默地看著遊清微。

突然,遊清微滿眼憤怒地看了她一眼,抓起一個抱枕朝她砸了過去。

路無歸眼疾手快地接住抱枕,抱在懷裡捂住咕咕叫的肚子。

遊清微的手攏在頭上似撥擬揉地扒了自己的頭髮幾下,回屋洗漱去了。

路無歸見到遊清微醒了,不怕再吵到她,趕緊抓起自己的鑰匙回自己家去開啟冰箱翻出曉笙姐姐買的牛奶、水果、麵包,堆在面前大口地啃著。她覺得在遊清微那住實在太可憐了,連早飯都沒得吃。

她吃飽後,剛把衣服換上,遊清微就按響了她家的門鈴。

她打開門就見到遊清微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跟夢遊似的站在她家門口有氣無力地衝她揮了揮摺扇,說了句:“跟我走。”轉身朝電梯走去。

路無歸飛快地回身拿起曉笙姐姐說的出門三件——手機鑰匙錢,塞進自己裝有法尺和符紙的揹包裡跟著遊清微走了。

她進了電梯就見到遊清微按了B2樓的電梯鍵,然後電梯到了地下停車場,領著她到一輛亮紫色、矮趴趴、扁得像被壓過似的車前。遊清微一把拉開駕駛位的車門,對路無歸說:“上車。”

路無歸打車都是坐後座,她習慣性地去拉駕駛位後的車門,沒看到車門,然後發現這車居然沒有後座。她只好繞到副駕駛位開啟車門,就見到遊清微把墨鏡掛在臉上,打了呵欠,“嗡”地一腳油門把車開了出去。

車子雖然矮,但是座位很舒服,遊清微開著車不說話,路無歸無聊,就又想起了昨晚的夢。

雖然在夢裡跟著搖頭晃腦地念道德經很開心,可是她現在回想起來又有些不開心,腦子裡隱約有一個聲音在對她說:“大白不見了”。

“穀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

那蒼老悠然的聲音在耳畔迴盪。

她閉上眼,就彷彿看到了青山綠水,看到了白雲霞光。清晨陽光鋪灑下來,照在那被群山環繞的小山村,那光與霧交織成一圈又一圈一層疊一層的光暈,光影交錯間,又有那悠悠道音盪出:“大道,在太極之上而不為高;在六極之下而不為深;先天而不為久,長於上古而不為老……”

聲音繚繚,她竟生出浮雲悠悠、天地蒼茫的感覺,又似面朝天、背接地,承天地陰陽交匯之氣感日月流轉之精華看月之陰晴圓缺……

車速慢下來的感覺把路無歸的思緒拉了回來,她睜開眼扭頭看去,見到車子拐進了一個非常眼熟的小區,在綠蔭道中又開了一段路,開到了一座門前左右兩側各種了一株河柳的宅院前。是遊老頭的家。

院子裡停著好幾輛車,遊清微把車停到了院子外樹蔭下的停車位,領著她進去。

路無歸跟在遊清微的身後進入客廳,就見到客廳沙發上坐了好多人,似乎是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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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不留德”也在,看見遊清微就陰陽怪氣地說:“喲,大小姐終於到了啊。”看到她,又說了句:“嘖,怎麼把外人也帶來了。”

遊清微慢慢悠悠地過去,懶洋洋地窩在沙發上,對“嘴不留德”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對錢姐喊:“錢姨,週末我們就住這了,你給小悶呆收拾一間臥室。”又讓錢姐給她弄點吃的。

路無歸就被錢姐和左總領去了餐廳。

她聽到“嘴不留德”說:“什麼東西!老爺子分家不會還分一份給她吧?”

沒一會兒,遊老頭下來了。

他們確實是要分家,“嘴不留德”好像不滿意,看了一份檔案後就鬧開了,是說遊清微分得多了,她家敬明和清禹分少了,又拿轉到曉笙姐姐名下的房子說事,又說事務所雖然是遊清微在打理沒錯,但那家事所務至少值一千多萬,轉到遊清微的名下只給遊清禹二百萬太欺負人。

遊清微懶洋洋地回了句:“經營事務所,爺爺只給了一百五十萬的起步資金,這麼多年一直是我在打理,事務所值多少錢跟你有什麼關係?”

“嘴不留德”叫道:“小唐不是你爺爺的人?沒你爺爺和小唐幫襯,你一個黃毛丫頭開得起事務所?沒你爺爺掛法人代表的名頭,會有人找你看風水?”

路無歸聽他們吵得厲害,她聽得頭都大了,跟“錢姐”說她出門的時候剛吃過早飯就避去了院子裡。

她覺得遊老頭分家是對的,就衝“嘴不留德”這鑽錢眼裡的鬧騰勁,早分早好。如果不趁現在遊老頭還經得起折騰把家分了,等歲數大了折騰不起了,遊清微能和“嘴不留德”打起來,到時候絕對是家無寧日。

路無歸站在院子裡無聊地左顧右盼,打量著遊老頭的院子去看遊老頭的風水佈局。

她上次來的時候沒太注意,這次才發現遊老頭家居然是個八卦佈局,草皮、綠化植物、石子路是按照八卦方位布的。這是一個八卦陣,且整個陣勢都是引向主宅的。她凝神順著陣勢引導朝小樓的頂端望去,她雖不懂陣,但懂得望氣,一眼看出陣子裡的八卦陣引到房頂上匯成了陰陽二氣組成了一個太極,太極盤踞在房頂上旋轉,那由氣匯成的淡淡光暈從緊貼在房頂上的太極中垂下,像是滲進了房子裡罩在了某處。

下意識的,她覺得這太極下面有東西!遊老頭的這八卦陣跟那太極下面的東西有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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