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黃泉井往下爬的路無歸咬牙切齒地暗罵拆城隍廟的那些人。

拆城隍廟居然不封黃泉井,不封黃泉井就算了,居然還不找人鎮守,不找人鎮守就算了,還把槐樹的樹根給留下了。難怪人氣這麼旺的大城市居然還能夠形成陰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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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井沒封,陽井拆了,沒了陽井墊腳撐著,這黃泉井格外難下。

路無歸覺得這完全就不是人走的地方。她家院子裡的那口黃泉井多好爬啊,一塊塊大小不一的石塊壘出的井壁,凹凹凸凸的手好攀腳好踩,爬上爬下特方便。她爬這陰井完全找不到腳踏實地的感覺,閉上眼睛就覺得周圍陰氣朦朦的跟整個人懸在半空中似的,總擔心一腳踏空摔下去。要不是她嘴裡咬著法尺,陰靈迴避,這來來往往的陰靈還得踩她幾腳。

城隍廟裡的城隍又叫城隍判官,屬於陰司正差,雖不是正神,但管著一方百姓的生死禍福、懲善罰惡之類的,是受一方百姓火香供奉、維護一方秩序的“官老爺”。通常來說這地方是不可能有鬼窟出現的。

路無歸想到老槐樹燒成那樣又沒封陰井,又再想到保安觀的事,不由得猜想很有可能當初這裡的城隍是被人砸了或強拆了道場。她覺得反正正常遷道場的是不會這麼丟三落四,把黃泉井都給落下了的。應該像她家那樣,人走了,把陰井封了,留口陽井在那才是。

路無歸失神想著事,突然身後陰風一刮,她正攀著井根本來不及避開,只感覺有誰在身後踹了她一腳還是給了她一拳,打得她一個立足不穩就摔了下去。她摔下去的時候,嘴裡還咬著那硬得跟鐵尺子有得一拼的法尺,那法尺磕在牙上,痛得她的眼淚都出來了。她腦子裡更是“嗡”地一聲,一下子跟灌了漿糊似的,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到底了,正躺“地上”。

她晃了晃腦袋,坐起來,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暈呼呼的。她抬頭朝四周看去,見到周圍的景象跟“發夢”時差不多,上沒天下沒地,像是一團由陰氣和迷霧形成的地方,時不時地有一團陰影飄過或一陣陰風刮過。

大概是因為她是活人,身上有人氣,她坐在這地方,周圍的陰影以及打著旋的陰風就都朝著她圍過來了。

路無歸熟門熟路地把法尺往衣服裡一藏,再翻出匿陽符往身上一拍,那些陰風和陰影就停了下來,然後又往別處飄去了。

路無歸站起來,用力地把腳往地上踩了踩,她怎麼踩怎麼覺得像在做夢,一點腳踏實地的感覺都沒有。她蹲下身子用手在地上摸了摸,只感覺入手冰涼、陰氣順頭手指縫就往身體裡躥,嘿,還別說,真舒服,至少比被曉笙姐姐熱呼呼地捂著舒服。路無歸心想:“等以後死了,我就找一塊兒聚陰地把自己埋進去。”

在這地方走路可輕鬆了,跟飄似的,她都覺得自己至少輕了好幾十斤。

她沒管那些打著旋的陰風和陰影,那些都是最不成氣候的陰魂,連鬼都算不上。這種陰魂也就只能出現在聚陰地,要是去到陽間地界陽氣一衝撞就直接散了。

前面好像有什麼在引著她去。其實她現在也說不好是前面還是後面,這裡分不清東南西北,反正就是她現在正面對著的方向。她對這地方不熟,沒見到有路,不知道從哪裡找起比較好,就隨便逛逛看,反正以前“發夢”的時候也是隨便逛逛,等要回去的時候就順著有陽氣的地方跑就對了。

四周很黑,像是黑得沒有邊際似的,但她能看見黑暗中的那些飄著的陰魂,知道哪裡有什麼。其實這麼黑,她應該是看不清楚的,可是她一眼看過去就是知道那裡有根人腿骨,腿骨裡附著一隻鬼,那只鬼把自己藏在骨頭裡,它會在遊魂飄過時突然撲出來把那遊魂給吞吃了,要是遇到比它強大的路過,它就裝成一根死人枯骨。

路無歸隔著衣服抱著塞在衣服裡的法尺慢騰騰地往前走,沿途沒有一隻陰魂或小鬼靠過來。她覺得這是因為那些陰魂和小鬼都凝不了形,而作為人的她在掩去了陽氣之後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特別厲害已經修煉得凝出看起來跟人一模一樣的實體的超級大鬼。說起來,她有身體,那些鬼沒有身體,打起架來當然是那些鬼吃虧。

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看起來周圍都一樣,這些鬼啊、陰魂啊還飄來飄去的沒個定的,連想拿它們當路標都不行,路無歸覺得自己走了這麼久就跟在原地踏步似的。她想了想,扔下一道畫符的黃紙在地上做了個標記,等再走了一段後,轉身看去,見到那黃紙孤伶伶地飄在那,頓時放了心。她沒有在原地踏步嘛。

她繼續往前走,也分不清楚大概走了多久,反正就是走到天都亮了。

當然,不是這地方的天空亮了,而是她感覺到黃泉井的口子那沒有陽間界的陽氣溢進來,說明陽間界的天亮了,黃泉井通往陰間的口子關掉了。

忽然,周圍熱鬧了起來。

凝出形狀的鬼越來越多,越來越熱鬧,她甚至能夠聽見嘈雜聲,那些聲音若近若遠飄飄忽忽的即像響在耳邊又像響在很遠的地方,“嗡嗡嗡”的比蚊子叫還煩人。

越往前走,鬼越多,跟趕集似的。鬼多得跟鎮子上的人一樣多。

她覺得這地方不應該叫萬鬼窟,應該叫鬼鎮才對。

不過,說是鬼鎮有點抬舉這地方,這裡更像是亂墳崗,東一塊棺材板西一塊死人骨頭,遍地墳包還一點都不整齊,跟電視上演的那些什麼鬼鎮、豐都鬼城啊完全不一樣,沒有房子、沒有死人的白燈籠、沒有鋪得整整齊齊的青石板路街道,好吧,有一株好大的老槐樹!

路無歸看到那老槐樹時驚得嘴巴都張圓了。

她估計這老槐樹至少有她和曉笙姐姐上班的那棟大樓那麼高。這樹跟被大火燒過似的只剩下枯枝和主幹,一直撐到頂上那厚實的陰雲裡去。不過,有點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和頭皮發麻的就是這樹上密密麻麻地掛滿了鬼,那些鬼你挨著我、我挨著你、你擠我、我擠你地擠在一塊兒全貼在樹上,有很多還會因為搶地盤打起來,遠遠看去特噁心,路無歸差點把包裡的三張雷符轟過去。

這要是擱以前,她絕對二話不說就轟了,可是遊清微說那符八十萬起拍,讓她現在想到轟雷符都覺心疼。她記得她以前好像轟過很多雷符!

哎,雷符哪來的?

哦,有爺爺畫的,也有自己畫的。自己畫的比爺爺畫的威力小了不止一絲半點兒。

打住,不走神!

路無歸在心裡大叫一聲,提醒自己!這地方鬼多、吵,鬼語聽多了亂心智迷心竅,很容易走神,走著走著魂就走沒了。

她定了定神,回過神來,她揉了揉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的胳膊,心說:“老槐樹再怎麼長也長不了這麼大啊!我剛才在黃泉井上看到的那株老槐樹最多也就三層樓高,到了這裡就變成了三十層樓高!騙我不懂?”她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再凝神定睛一看,這才看清這老槐樹不是真的樹,而是由陰氣匯成的樹,大概是這陰氣太濃太密,使得它格外的活靈活現。

好吧,鬼其實都是陰氣凝結的,老槐樹早被燒了,它再出現,除了陰氣凝結成的還能是什麼?

路無歸心想:“要是這裡有陽光,太陽光一照,這株老槐樹啊、鬼啊什麼的肯定跟冰糕似的沒幾下就化了!”她又想到好多人提到鬼或者是時運不好又陽氣弱的時候看到鬼影子嚇得跟什麼似的,就很無語。人是有身體的,鬼是沒有身體的,大多數時候就跟一陣風、一團霧、一道影子差不多……

好一會兒過後,路無歸才驚覺自己居然又發起呆來,並且還有點打瞌睡。她覺得都怪這地方太黑了,要不是太吵,肯定是個睡覺的好地方。

她揉了把臉,定了定神,又朝四周看了一圈,不知道要去哪。

要不是這裡的鬼太多,她真想吼一嗓子:“遊清微,你在哪呀!”但她不能吼,她要是一吼,這裡的鬼會全朝她撲過來。這麼多的鬼,一隻鬼吸她一口精氣,她都得成人幹。

路無歸果斷地把嘴閉得緊緊的,一聲不吱。

不過,大概是她的呼吸還是讓她溢位一絲半味的人氣,又或者是生面孔、長得太像人之類的原因,還是有大鬼飄到了她跟前。她覺得這鬼生前肯定死得很慘,死後凝成的形狀都是血淋淋的,七竅流血眼珠子都下來了,臉青綠青綠的遠不是之前跟著丘大師之前去打的那只青面鬼能比的,絕對正統不注水的攝青鬼一隻。

這鬼湊得太近,長得太噁心,路無歸毫不猶豫非常果斷地送了它一腳。

鬼沒實體,輕得跟空氣似的,路無歸那一腳踹了它一個結結實實,只看到那鬼頓時連人形都凝不成了,一下子散成黑霧打著旋地跟一團黑旋風似的滾出了視線之外。

鬼是有等級的,等級不同,相互間保持的距離不同。弱小的陰魂要是靠近大鬼,那還不得被對方跟吸麵條似的“哧溜”一下子就給吞了。

作為一個凝得如此像人的“鬼”,路無歸在鬼群裡絕對算得上是高等級的鬼,除了那被她一腳踹飛的攝青鬼,幾乎沒有鬼再靠近她。

路無歸覺得這地方很奇怪,這地方的陰氣這麼濃,可以說是萬鬼窟,但是她沒有感覺到這裡有多少煞氣的存在。陰氣重的地方,人住了常生病,但照理說,這種這麼多鬼的地方,陰氣濃、煞氣也該很重,上面的城隍路早該鬧開了,絕對是方圓多少範圍內生人勿近才是,可是從城隍路的好多店鋪到晚上十一二點都還有營業的。她和曉笙姐姐去吃燒烤的時候還看到城隍路上的人氣很旺。

她把城隍路、黃泉路和自己來時的情形想了下,想來想去,覺得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把這裡的煞氣鎮住或引走了,所以這裡的鬼才這麼“溫柔”,哪像她家院裡那口黃泉井底下的鬼啊怪啊什麼的見到她就跟有仇似的,一見到就成群結隊前仆後繼地衝上來,個個恨不得把她給撓死咬死。

“過來!”一個聲音忽然在路無歸的腦海響起。路無歸抬眼一看,只見前面出現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大姐姐。那大姐姐長得格外漂亮,她身上的那身衣服特別像古裝戲裡的鳳冠霞披,她跟飄似的突然出現在路無歸的面前衝她勾手。

路無歸嚇得打了個激靈,跟著就看到那紅衣鬼姐姐從面前消失,突然背後一陣冷風飄來激得她的脊椎一寒,她就聽到那紅衣鬼姐姐說:“你不是我這裡的鬼,你是活人?來我這裡做什麼?”那聲音很細,冰冰的跟冰塊似的滲得人骨頭都在發寒。路無歸感到她就貼在自己背後,那涼叟叟的感覺讓她毛骨聳然。她知道,她這是遇到大大大大鬼了!路無歸直後悔:早知道剛才踹攝青鬼的那一腳就不那麼重了。她慢慢地轉過身,正準備擺出個笑臉,就見到這女鬼突然舌頭長伸眼珠子鼓出一臉青烏地給自己來了個面貼面,嚇得路無歸的身子往後一仰差點摔倒,好在她的反應敏捷,快倒地的時候,單手撐地一個旋風腿又站了起來。她從衣服裡抽出法尺就喊:“你別過來!不然我揍你!”法尺一出,周圍的鬼全看來了,然後密密麻麻的鬼全從四面八方圍湧了過來。

她看鬼片的時候,電視裡的那些鬼還要跟人聊天講道理什麼的。她遇到的鬼就沒有跟她講道理的,看出她不是鬼以後全都是二話不說一起朝她湧過來恨不得一把掐死她的兇狠樣。

路無歸掄起法尺對著撲到面前的鬼就拍了下去,她腳踏八卦陣、右手執法尺,左手掐訣左突右撲見到有鬼衝到近前就打。

鬼有形無體,法尺一拍就散!一些弱小的直接被腳下踏出的八卦帶起的風給絞散,可是,蟻多咬死象啊!

這會兒她已經曝露,喊不喊都沒差別了!路無歸扯開嗓子發出一聲暴吼:“遊清微,你在哪,你爺爺讓我來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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