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你炒個菜吧,我肚子餓了。”張五金一句話打發了三金,提了錢箱:“三姐夫,走。”

孫大海跟著出來,這會兒也有些擔心了,悄聲問:“老五,你這錢哪來的?”

“過年我不是沒回家嗎?”張五金早就知道他會問,也早想好了答案:“去澳門了,贏的。”

這答案,正是孫大海喜歡聽的啊,他一隻眼晴本來還有些腫,這會兒全張開了:“真的,老五你這麼厲害,敢去澳門賭大場夥,跟我說說,跟我說說。”

“你要給我保密。”張五金放低聲音:“我娘跟我那幾個姐姐,你知道的,她們要是聽到了,我就是個死。”

“那肯定。”孫大海拍胸脯:“出你嘴,入我耳,你放心就是了。”

孫大海的話信得過,隔壁的母豬會上樹,不過張五金本就是編的。

孫大海再四海再豪闊再皮厚,舅子幫他還錢,而且好幾十萬,他心裡到底會羞愧的,但說是贏來的賭資就是另一回事了。

賭鬼們從來不把賭桌上的錢當錢,即然贏來的,請人吃紅是應該的,隨手花掉也無所謂,當然,不是說這錢孫大海以後就不還,至少現在欠著,他的心裡不會有太多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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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五金以前不懂事,這半年經得事多,懂的事也多了,尤其回頭來看,這個三姐夫,他還是喜歡的。

當然,如果他真的只是個小木匠,那他也不會這樣,就有錢,幫著湊個一萬兩萬,頂天了,就拿得出二三十萬,也絕不會說是贏來的。

可今天的他,不是半年前的他了,不再是那個靠點兒小聰明小狡詐做點兒苦功夫掙點兒死錢的小木匠了。

今天的他有本事,有錢,有人脈,擁有曾經夢想中的女神。

今天的他,有著強大的信心,錢可以掙,也可以花,尤其願意為他喜歡的人花。

吳跛子在高速路口下面開著一家路邊店,集餐館、賭館、當輔、高利貸、野雞窩於一身,是司機最愛去的地方,張五金不要問都知道,孫大海的車,必然是抵在吳跛子那裡,錢估計也輸在那裡面,當然不是輸給吳跛子,吳跛子不賭,只抽頭。

兩個到吳跛子店子裡一問,吳跛子卻告訴孫大海:“你那車,不是叫高麻子幫你贖出去了嗎?你不知道?”

“高麻子?”孫大海摸摸腦袋,轉身出來,到是笑了,拍拍張五金肩膀:“高麻子不錯,你姐夫我,還是有個把靠得住的朋友的。”

高麻子張五金也知道,也是城關鎮人,光屁股跟孫大海一起長大的,兩人玩得好,性格也差不多,同樣的四海人,說白了,就是同樣不太靠譜。

三金嘴損,說他們是兩根爛棍子,湊成一副爛筷子,就這樣的人。

高麻子看孫大海輸死了,尤其車都抵出去了,過不得日子,湊點錢幫他把車贖了出來,有可能,這樣的四海人,不太在乎錢的,尤其他們關係好,而且孫大海只要有車,總能還上不是。

“找他去,到家裡一起喝酒。”孫大海又來勁了。

高麻子家也在鎮外,馬路邊上,兩兄弟開著一家補胎打汽的店子,主要是他弟弟在弄,他自己稀爛,打牌的時候多,有時也幫人開開車,就這麼混,還真是根爛棍子。

到高麻子家,遠遠的就看到高麻子蹲在一個廢舊輪胎上,到是不見孫大海的車。

“高麻子,我車呢。”車沒停穩,孫大海直接就叫了起來。

高麻子顯然沒想到孫大海輸死了還坐小車,愕然扭頭,臉色就有些變。

張五金一看他臉色,這情形不對,可就苦笑了:“他不會贖出來又給抵掉了吧。”

為什麼他這麼想,因為孫大海他們幹過這事。

幾年前了,沒了賭資,剛好有個司機也是輸了錢,把車做一萬二抵在了吳跛子那裡,然後一萬二也輸了,回家湊錢去了,孫大海跟高麻子就出主意,到另一個路邊店裡借了一萬二,假說是那司機的意思,抵給吳跛子,把車贖出來,轉身以兩萬四,抵到了借錢的店裡,空手套白狼,拿了一萬二,然後又來吳跛子店裡賭。

別說,那一天他兩個手氣格外好,居然贏了七八萬,然後把車又再贖回來,然後高麻子拿了車跑,到那個司機來贖,車錢又還賺了一萬多。

這一招空手套白狼,成了兩人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每每到一起,喝酒就要吹,張五金自然耳詳能詳。

這一次,高麻子會不會故技重施?難說。

張五金想得到,孫大海自然也想得到,頓時就氣急敗壞了,跳下車就叫:“我車呢,你抵給哪個了,高麻子,我跟你說,今天不把車子交出來,我跟你沒完。”

“你扯什麼啊,沒抵。”高麻子嘴到還硬:“給沙霸子扣了。”

“給沙霸子扣了。”孫大海愣了一下,突然跳起來:“你去拖沙子了?”

高麻子苦笑點頭,這下孫大海真個氣急敗壞了:“你怎麼拿我的車去拖沙子呢,這下怎麼辦,這下怎麼辦?贖都贖不出,你說怎麼辦?”

“我那個親戚開著裝修店,我又是昨夜裡送過去的,想著沒事。”高麻子說著,又蹲了下去,雙手抓著頭髮,一臉懊惱。

換其他人,沒頭沒腦的可能聽不懂,張五金聽得懂。

每個行當都有潛規則,戲有戲霸,菜有菜霸,建築裝修,需要石子河沙,就有沙霸。

沙霸子,就是南祟河沙的霸頭。

所有進南祟的河沙,都必須先由他的沙河公司收購,然後別人到他的公司去買,無論是大的建築公司,還是小的裝修店,概莫能外。

那麼,能不能繞過沙霸子的沙河公司呢?答案是:不能。

沙霸子本身坐過近十年牢,他的沙河公司,用的也淨是刑滿釋放人員或者街上出名的混混爛仔,不用他的沙子,你就沒有沙子用,不管是小型的裝修店,還是大型的房產開發公司,甚至市政建設,只要用沙子,一定得從沙河公司進。

這中間當然有不信邪的,沙霸子能最終成為沙霸子,讓人聞沙色變,自然有一段黑暗血腥的過程,中間至少有三條以上的人命,其中包刮一個房地產的老闆,到今天,南祟河沙市場,基本沒人再敢公然挑戰沙霸子的權威。

當然,暗地裡,也還有幾隻小魚小蝦會漏過去,尤其是一些小的裝修店,往往私下裡跟一些司機打招呼,半夜三更的,送幾車沙子去,反正小店子,出貨量也不大,沙霸子抓住了大頭,也不可能管得這麼死。

而高麻子唱的,就是這一出,他一個親戚開裝修店的,嫌沙河公司進的沙子價高,打了招呼,讓高麻子送幾車去,高麻子就贖了孫大海的車,想著趕在孫大海贖車之前,跑幾趟,租別人的車,要錢啊,贖出來的車,隨便跑,自己加油就行,孫大海有了錢,來他手來贖就行,沒有錢贖,那他就一直跑著羅,蠻划算的。

沒想到的是,好死不死,御貨的時候,剛好給沙霸子的手下撞到了,沙霸子混到今天,還會跟你講什麼客氣,把高麻子胖揍一頓,人趕走,車留下,河沙可以卸,店子裡照沙河公司的價給錢吧,不要還不行。

高麻子本想佔個便宜,結果是挨了一頓揍,丟了一臺車,還賠了河沙的錢,沙河公司把河沙賣給了店子裡,自然不可能把沙子錢給他啊,傻的不是?

而孫大海問清楚了,除了跳腳,一點辦法沒有。

張五金看著面前的兩個人,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兩個人,是小時候帶著他玩的啊,以前的時候,他覺得孫大海最有本事了,什麼都會玩,什麼人都認得,什麼事都搞得定,而高麻子也是個有趣的人,也蠻厲害的好象。

而今天他突然發現,他們其實不行,他們其實也就只是些普通老百姓,就如小半年前的他一樣,有點小聰明小狡詐,真碰到大魚,束手無策。

“沙霸子。”張五金往城區看了看,嘴角掠過一絲冷笑,心下轉念。

他現在有錢了,六七千萬,除了小打小鬧的給幾個外甥錢,他也想幫幫幾個姐姐姐夫,但不好直接給錢啊,直接拿錢出來,一則幾個姐姐也不會要,二則,怎麼解釋,很麻煩的。

最好的辦法,是幫他們撐樁生意出來,讓他們有長久賺錢的辦法,又是靠自己賺錢,心安理得,比他拿個三五十來萬的,那不強多了。

他先一直沒找到路子,這會兒,突然就有了想法。

沙霸子能霸住南祟的河沙,他也能。

所謂的黑社會,在共產黨眼裡,毛都不算一根,都不要李求金開口,只要公安局長甘子全抬一抬手,所謂的沙霸子,立刻灰飛煙滅,甚至都不要甘子全,甘子全是陽州市的公安局長呢,用不了那麼大的腦袋,南祟的公安局長就夠了。

不過沙霸子會做人,有了錢,他官面上也結交了不少人,有傳說,南祟的公安局長,就是他花錢幫著買的帽子,而且沙霸子自己也是政協委員,也不是一句話就可以對付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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