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夢想,那就去北漂吧。

真正意義上的北漂,其實不是指在燕京奮鬥打拼的人,而是混跡於影視行業的一群人,準確的說,北漂是在燕京北三環北影廠門口扒活的一群人。

為了夢想。

這群人可以拋家舍業,可以住地下通道,可以一天只吃一頓飯……

他們比在燕京打拼的小白領日子難過多了,小白領可能只是活計累一些,日子還有盼頭。

這群人日子也有盼頭,不過大概是水中月,鏡中花,白日做夢,當然,有可能某天鋌而走險,日子多少也有判頭。

北影廠門口的治安很亂。

天剛剛擦著亮,半輪月亮還在雲裡,時間大概是晚上的四點,濛濛濃濃的晨霧裡,不少人裹著衣服,聳拉著腦袋,一副睡不醒的樣子,找了個熟悉的地,就地一趟,眯著眼睛打盹。

當然,如果這時候有人能在煎餅果子攤前賜巨資購買一份早餐,那不僅能填飽肚子,還能極大的滿足虛榮心。

北影廠門口的早餐,只有強者有資格享用。

劇組用人高峰期是早晨的5-7點,副導演會在北影廠門口選人,選中了當場上大巴車,拉去片場,一天30塊錢,有午餐。

選不中,也不會走,繼續趴著,沒準星探就看起了。

生活這麼難,1999年前,這裡的北漂的人還是如螞蟻窩一樣,一板磚拍下去,華夏23個省的人都能找到。

1999年後,韓橋橫空出世,從此,橫店成了不少人的另一處聖地。

而且橫店還有韓橋搞的餐補,至少餓不死。

有人來,有人走。

王小寶大概是一根筋的代表。

晃盪著一肚子涼水,頭髮梳的整齊,衣服雖然破舊,但洗的很乾淨,不同於其他人睡不醒的樣子,他的黑眼圈有些重,人卻挺精神,臉有些稚幼,眼睛卻很敞亮……

找到自己慣常趴的地,一屁股坐下,從懷裡掏出昨天劇組節約下來的冷饅頭,就著西北風就是一大口。

他找的這個地是北影廠位置最好的地,劇組大巴車一來,飛跑過去只要十秒,坐下沒一分鐘,一群人就晃盪的走過來了,為首的人高馬大,臉生橫肉,手扒拉著王小寶的肩,笑呵呵的:“王小寶,昨兒又去挖煤了?”

王小寶憨憨笑:“黑哥,家裡窮,沒辦法,要過年的得咧,得寄點錢回家。”

“誰管你寄不寄錢回家,趕緊的,借我20塊……”黑哥熟門熟路,眼角笑眯眯:“別不識趣啊,李捕頭去橫店了,現在可沒人罩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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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哥,這不好吧,上次俺借你的5塊,你還沒還。”

“俗話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嘛,俺挖煤掙得錢真不多。”

王小寶細心的收拾好饅頭,放在懷裡,站起身準備走。

“我讓你走了嗎?”

“上次那5塊兄弟們抽菸了,這樣,我問問兄弟們,有錢沒有,黑哥最有信譽了。”

黑哥回頭問著幾個跟班,故意問著:“兄弟們,有錢還不,小王找我們要。”

“沒有。”

“幾塊錢而已,這也要,王小寶你昨兒不是挖煤去了,不差這點錢。”

“就是,黑哥,別和這小子廢話,錢肯定在他身上,瘦不吧唧的樣子,跟他客氣什麼?”

黑哥笑呵呵,不滿道:“幹什麼,幹什麼,我們是二流子,地痞流氓嗎?做事也要講文化,王小寶你也看到了,哥們今天都沒帶錢,要不你借我20,明天一起還。”

說著,幾個人圍住王小寶。

王小寶只到黑哥的胸膛,營養不良,有些瘦弱,抬起頭,苦笑:“黑哥,俺真沒錢,不信你搜。”

黑哥也不廢話,大手扒拉著,摸出了幾塊剛蹦子,嫌棄的“啐”了口:“就這點?挖煤挖煤不行,北漂北漂不行,不是我說小王,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腳踏實地,你瞅瞅你這小胳膊小腿,磕磣的臉,還北漂個啥啊,早點回家說個媳婦,折騰好一畝三分地,白瞎了我起這麼早。”

烏泱泱一大群人撤了。

瞧熱鬧的人多,仗義執言的少,人一走,躺在樹下打瞌睡的人低聲罵了句“狗日的”,手摸了摸褲子,納悶:“那狗日的都這麼欺負你了,你都不還手?”

“還什麼手啊。”王小寶笑了笑:“我身上就不到一塊錢,動手了今天接不到活,損失三十塊錢,我又不傻。”

看著王小寶傻里傻氣的臉,有些錯亂,翻身枕著手:“你就帶一塊錢,今天沒活,就不吃飯了?”

“都沒活吃什麼飯,餓一天也沒事,晚上回去吃頓好的。”

兩個人說著話,不一會,一輛大巴車開了過來。

死氣沉沉的北影廠如撒下了魚飼料的池子,烏泱泱的人前俯後仰,爭先恐後的擠到大巴車前,門還沒來,七嘴八舌的說話聲跟菜市場賣菜似的。

副導演隔著車窗,大喇叭:“民國戲,25,有午餐,要去的排好隊。”

誰聽啊。

副導演也懶,點了幾個形象不錯的,車門一開,接了幾個人,車屁股冒煙,就走了。

人一下又散開了。

王小寶正拼命擠,剛到大巴車前,搶活結束了。

漫長的上午,大巴車來了又去,北影廠人去了又來。

到了中午。

王小寶餓的前胸貼後背,找了個水龍頭灌了一大肚子水,準備繼續趴著。

回到蹲活的地,人不多了,幾個人坐著吹牛,沒過一會,人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兩個人在大樹下蹲著。

又過了一會。

年輕人站起身,煩躁:“媽的,今兒又沒活了,王小寶,要不去長城轉轉……”

“我不去。”王小寶搖搖頭,沒活是正常的,北影廠龍蛇潛伏,各大院校畢業生,有文化的追夢人,帥哥靚妹數不勝數,以他的條件,十天有八天沒活,不然也不會跑去黑煤礦挖煤。

“行吧,你小子真的是另類……”年輕人搖搖頭,朝著公交車站走。

走到公交車站,摸了摸褲兜,沒錢。

想著找王小寶借點錢。

大樹下。

遠遠看見王小寶身前站了不少人,一群人圍著,不一會,王小寶懵圈的上了一輛寶馬車,消失在遠處。

“臥槽。”

“怎麼回事啊,王小寶這是幹什麼了?”

“狗日的。”

“王小寶發達了啊,剛才那些人是盤古影視的,就是韓哥的公司,說是找他演電影。”

“你說什麼?”年輕人如遭雷擊,我就走了一分鐘,王小寶就有機會了,要是我不走,那……

果然。

“哎,剛才你不是和王小寶一起,你怎麼走了,你不走以你的條件,那肯定選你啊……”

這刀扎的人心窩子疼。

“對了,你去哪啊?”

“我哪兒也不去。”年輕人失魂落魄的走到大樹下,一屁股坐下,看著馬路的車發呆。

從此以後,北影廠門口大樹下,多了個風雨無阻的人,只到幾年後,這個人才消失在北影廠門口。

可惜。

年輕人永遠不會知道,劇組要找的人就是王小寶。

………………

韓橋看著眼前有些膽怯的王小寶,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是不是太小了點。

就這臉,也太年輕了吧,這一年,王小寶還沒有參演《盲井》,只是個農村小夥子,咳嗽聲:“王小寶,我有一部電影想找你出演,不過可能會幸苦你去體驗一下角色,你看怎麼樣?”

王小寶頭暈乎乎的,腳像是踩著棉花,莫名其妙的,自己就到了時代星空,然後,韓橋就找……韓橋找我演電影。

王小寶腿有些軟,喉嚨幹的冒煙,嘶啞說:“沒問題。”

“嗯,是這樣的,這部電影是擠奶工,我會找一個牛奶廠,你去打工一個月……”

“片酬的話。”韓橋想了想,試探說:“一萬五怎麼樣?”

“一萬五?”

“韓哥,太多了,片酬隨便給就行……”王小寶著急忙慌的,一萬五啊,自己家2年都掙不到這麼多錢。

韓橋笑了笑:“那行,就定一萬五,這是劇本,沒事好好看一下,這是我電話,有問題隨時打電話問我。”

“對了,一會公司會和你籤一份演員合同,到時候會有工作人員聯絡你……”

“待遇很不錯的,不僅有免費地方住,還有工資……”

王小寶看著韓橋,此刻,韓橋在他心裡,比廟裡的菩薩還慈眉善目。

正要開口說話,肚子鼓鼓叫,王小寶臉燒著火,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那個……今天沒有吃飯?我平時不這樣的。”

“沒事,先去吃點東西吧。”韓橋示意工作人員帶著去公司食堂,看著王小寶走到門口,韓橋想了想,喊:“王小寶,努力吧,以前我也一天沒吃過飯,說到底,我們是一路人。”

王小寶心裡頓時湧起巨大的感動,眼淚刷的就流下來了,咬著牙點點頭。

辦公室。

夏文看見王小寶出去後,手裡筆點了點桌子,納悶說:“這就是你要找的演員,說實話,我挺意外的,公司裡那個人不比他強,而且,我怎麼感覺你有點不壞好意,故意收買人心啊。”

“不過,以他的條件,有籤的必要嗎?”

韓橋咕嚕咕嚕灌了一大口水:“以後你就知道了,別看他看上去傻,人挺機靈的,而且,他是天生的演員。”

一個農村人,小學文化都沒有,跑去少林寺學武,長的也不行,就這天湖的開局,不僅從眾多天之驕子裡脫穎而出,成為百億影帝,更是能壯士斷腕,甭管人好人壞,就是個人才。

韓橋一直認為華夏就兩個天生的演員,一個周訓,一個王小寶。

“到時候你就偷著樂吧。”韓橋覺得夏文撿大便宜了,自己為了公司,付出太多了。

夏文不領情,翻著白眼:“你現在吹牛越來越過分了,我看萬安排個醫生看看。”

韓橋打賭上癮了,放下杯子,故意扇動說:“這麼說你不信了,這樣吧,那不我們打賭,以我看,王小寶以後肯定是影帝,你信不信?”

“噗。”夏文放下檔案,瞅著王小寶的照片,指著:“你說他以後是影帝,小橋,我承認這幾天是我說的太過了,你別往心裡去,一會下午你就別走了,我媽媽有個朋友是協和的……”

“少來,這麼說你不信了,不如我們打個賭吧?”

“打賭。”夏文眼神狐疑,嘴角勾起笑容:“好啊,我們打賭。”

“如果你輸了,以後老老實實聽我的安排,不能擅自作主,無論做什麼事,都要事先和我溝通。”

“如果你輸了呢?”韓橋笑了笑。

“我輸了就任由你提要求。”夏文答應的很快。

“行,記住,是任何要求。”韓橋咬重“任何”兩個字。

夏文沒聽出來,探著身子從筆筒裡取了一支筆,攤開紙,刷刷寫,推給韓橋:“簽字吧?”

韓橋看了看,不滿的推開:“我們的交情還要這個?”

“以你現在的麵皮程度,籤協議是很有必要的。”

“還是說你要耍賴。”

“行,籤。”韓橋接過筆,刷刷的簽下自己的名字。

夏文背靠在椅子上,滿意的看了看,心情很不錯,這日子,越來越有盼頭了。

韓橋看著夏文白皙的臉頰,心裡也忍不住想,這日子,真的是越來越有盼頭了。

………………

敲定了王小寶,剩下的主演就是徐爭。

不過徐爭可不是王小寶,禿頭徐這時候是有頭髮的,《春光燦爛豬八戒》火遍大江南北,又陸陸續續演了幾部不錯的電視劇,現在也是有名的演員。

可惜,許爭形象還是不夠俊朗,不然,小生裡肯定有他一席之地。

聯絡許爭,韓橋沒有親自出馬,準備讓夏文去溝通一下。

另外。

周訓也要敲定,韓橋心裡挺沒底了,今年春晚忽悠了周訓,說是妥妥的女一號,雖說沒有騙她,不過,這個女一號有點慘,就沒有幾場戲。

劇本發過去了,周訓沒有回話。

韓橋也沒有打電話問,以他和周訓的關係,大不了加片酬。

坐在辦公室縷清了最近的事,韓橋心裡很輕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這時,

手機嗡嗡響,隨著的掃了掃,韓橋有點幾動,今年十八,身體嘎嘎好,每天晚上電話粥煲的都快煞氣入體了,要不是底線還在,前幾天陽光可能就要一瘸一拐了。

韓橋聲音很溫柔:“在哪兒啊?我過來接你。”

電話裡,高媛媛也挺開心的:“那你來吧,我在機場。”

“那個……周止若的服裝帶回來了吧?”

韓橋聲音有些顫抖,高媛媛飾演的周止若真的是絕美,現在又不是沒這個條件,磨了好幾天,終於勉強勸說高媛媛答應把服裝留著做紀念。

“周止若啊,你猜。”韓媛媛話鋒一轉:“想什麼呢,服裝又不是我說了算,拍完了肯定要還回去。”

“這樣啊。”韓橋有些失望,不是說姐姐都心疼人,騙人啊!

說了幾句,韓橋找張哥取了車鑰匙,現在考駕照可沒有那麼困難,在劇組上手了幾天,花了500塊錢請駕照負責人吃飯。

開著車趕到機場。

接了高媛媛,車上了機場高速,韓橋從後視鏡裡看著高媛媛經紀人,客氣的微笑說:“張姐,好久不見,一會晚上一起吃飯啊。”

張姐頭髮被風吹亂,正要答應,手被高媛媛捏了把,很勉強說:“過幾天吧,好久沒回來了,兒子都想媽媽了。”

“……”韓橋從後視鏡看見張姐揶揄的眼神,沒有說話,都不好意思戳穿你,單身狗,有屁個兒子。

車子拐到DC區,看著張姐消失在遠處。

高媛媛探著身子,從後座爬到前座,扯過手腕上的紅繩,利落的把頭髮紮成馬尾,露出雪白的脖頸,問著:“一會去哪兒啊?”

韓橋乾脆看著。

現在是燕京的秋天,秋高氣爽,天生,不冷不熱,高媛媛上身是純白色的長袖寬鬆T桖,下身是淺藍色的喇叭褲,挺普通的打扮在她身上,卻有著溫婉的氣質,不急不慌,歲月靜好……

韓橋伸過手,攥緊高媛媛手,磨蹭了一下,嫩滑溫潤,韓媛媛有些困惑,埋怨看了下,單身對著鏡子塗口紅,說著:“怎麼了?”

“沒什麼,挺好的。”

“不對,你挺奇怪的。”高媛媛收好口紅,轉過頭審視:“你最近有沒有認識新的姑娘?”

“沒有。”

“真的?”

韓橋探過手,勾住高媛媛的脖頸,激情四射,過了許久,高媛媛手在韓橋胸膛上胡亂拍了拍,喘著粗氣。

“現在信了吧?”

“信了行了吧。”高媛媛看著精心塗抹的口紅又亂了,掐了掐韓橋的臉,眼神蓄著笑意,試埋怨又試體貼,說著:“你還沒有去哪兒哎。”

“回家啊。”

“明天呢?”

“繼續在家。”

“後天?”

別問,問就是在家。

……………………

車子開到XC區。

韓橋看了看周圍,遮遮掩掩的停好車,然後,兩人戴著大墨鏡、黑口罩,韓橋一手提起箱子,藉著樹蔭,兩人狗狗祟祟的回了高媛媛的家。

說起來,真的是巧合。

秦瀾住在東城,高媛媛在西城,李小染目前住在SJS,完美錯開。

可見天意如此。

如果違背老天的好意,老天就會用雷噼來懲罰,韓橋不想天打雷噼。

謊言存在的意義,就是有一天被戳破。

韓橋沒想到高媛媛說的謊言,戳破的這麼快,說起來,這個謊言是韓橋生平見過最美好的謊言,韓橋其實很不忍心,但是又不能拒絕,戳破謊言的過程就是一部探桉小說,其實,在很久的神話裡,謊是居住在高山的,言是住在高山下的河的對岸,有一天,上天說要降下洪水,讓慌和言準備救世,洪水還沒來,河流就泛濫成災,言在氾濫的河水裡,艱難的前行,一次又一次被浪頭打退,渡過了河,言又在高山裡苦苦的尋覓,雷霆、雨水,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拯救了世界。

這就是謊言。

韓橋說著屁話,高媛媛頭髮散開,扯了扯紗質的周止若服裝,有些慵懶,抬著頭懶懶問:“然後呢?”

“然後慌和言就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呀。”

“而且生了七個兒子。”

“這麼多?”

“這七個兒子後來遇到了蛇精……”

“又打架啊,好可憐,蛇精只有一個,葫蘆娃有七個……”高媛媛想到七個葫蘆娃圍毆蛇精,忍不住抖了抖,一般人招架不住。

“對了媛媛姐,我有部電影想要你來客串一下……”

“片酬呢?”

“沒有片酬怎麼辦?”

“你說呢?”

韓橋還沒有想這個問題,高媛媛就自己回答了:”不是有七個葫蘆娃,現在我只見到了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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