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歡不待二人說話,接著說道:“仔細想想,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將軍為人最重義氣,帶兵以仁字著名,愛兵如子,眼下劉良佐軍中的將軍舊部還有五百人,不知將軍想如何帶著這五百人迴歸四川?”

李廷玉從驚訝中清醒過來,聽王歡一番自問自答,恍然明白這小和尚是怎麼知道自己要偷偷帶兵溜的,見王歡發問,下意識的答道:“還能怎麼辦?等大軍十日屠城結束,就要分撥各軍,到時候趁亂帶著兵走了便是。”

王歡搖搖頭:“從這裡到四川,中間隔著河南、湖廣,路途遙遠,而且河南在李自成手中,湖廣半壁州縣基本上都已經被清兵佔據,五百人成建制的遊行,將軍,你說行不行?”

李廷玉聽了,面色一白,若有所思,趁這功夫,王歡也不客氣,抓起桌上的茶壺倒滿杯子,一口氣喝乾,接著又道:“況且,清軍對新附降兵,素來不信任,必須要上戰場交投名狀才行,照我看來,等十日一至,清廷要麼將劉良佐召回北京,將他的部下打散分入其他各部,要麼直接命令劉良佐帶兵攻南京。不論哪種情況,將軍到時裹在重重軍營之中,別說帶五百人走,就算帶五百只耗子走,恐怕都會被立刻發現,到時將軍必定身首異處,大計落空了。”

李廷玉聽到這裡,額頭已經冒出滴滴冷汗,低頭抿嘴沉思,而李嚴性情急躁一些,按耐不住,開口對李廷玉說道:“大人,這小和尚說的似乎有些道理,我們……”

李廷玉將手一擺,抬頭對王歡沉聲道:“好,王歡,你說的有理,既然你想得到這些,又說要救我們,你一定有了助我等脫身之計了!”

不知不覺間,他對王歡的稱謂,已經由小和尚改成直呼其名了。

王歡展顏笑道:“這是自然,將軍,只是此計破釜沉舟,萬一有所差池,就要人頭落地,所以必須嚴格按照我的安排行事,不知將軍可願意?”

李廷玉和李嚴對視一眼,又盯著王歡瞧了半響,甚至仔細看了看王歡的光頭,確定他不是清兵派來的臥底之後,皺著眉頭道:“好!只要你的計策可行,聽你的又有何難?”

王歡心頭一塊巨石終於落了地,不禁長吐了一口濁氣,心頭狂呼:大功告成也!

但是正事還沒有說完,於是強壓住開口狂笑的衝動,王歡湊近李廷玉耳邊,如此如此的耳語良久,聽得李廷玉不住點頭,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

一盞茶功夫之後,王歡從僧房中溜了出來,左右觀察一番,順著來路又溜了回去。

屋中的李嚴從門縫中警惕的目視王歡離去,又側耳細聽一會兒之後,確認沒有異常,關上了房門。

屋中,李廷玉盤腿坐在鋪上,看著桌上的油燈發怔,李嚴恭立到他身側,低聲道:“將軍,這個王歡真值得我們相信?”

李廷玉瞄他一眼,疲憊的問道:“不信他,你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

李嚴一窒,搓著手道:“將軍,上陣殺敵我還行,這想辦法出主意,非我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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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廷玉笑道:“所以說,我們都是大老粗,就別去挑周瑜諸葛亮了。這個王歡,雖然來歷不清,但應該不是清狗派來試探我們的奸細,清狗不會派個和尚來試探我們的,而且他說的計劃,如果不是對清廷有深仇大恨,絕對想不出來。”

他將蒲扇大的巨掌往桌上重重一拍,咬著牙道:“哼,兵法雲:行詭道出奇兵,上策也。王歡說得有道理,我們就壓上身家性命,賭上這一局!”

李嚴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從桌上震下來的一個空盤子,心中奇道:“這個王歡,臨走時連桌子上的幾個饅頭都要,餓成這副德行,真的想得出好計策?”

李廷玉和李嚴在僧房裡竊竊私語,這邊王歡卻已經溜回了後院柴房,這時候時間已經到了下半夜,由於揚州城中的更夫梆子都已經不知逃到哪裡去了,也許被屠城殺了也不一定,所以誰也不知道時辰,但外面大殿裡的清兵卻一個都沒有回來,還在城中抓緊時間殺人搶物發橫財。

王歡簡直是大搖大擺的回到柴房,他沒有動門上的鎖頭,依然從牆洞中鑽了進去,一抬頭,就看到十五個光溜溜的頭整整齊齊的排在自己眼前。

王歡嚇了一跳,驚道:“你們怎麼沒睡?”

一個和尚道:“怎麼可能睡得著?王歡,你出去了這麼久,是不是可以逃了?”

王歡一個大白眼砸過去:“逃?現在出去,外面全是提刀砍人的清兵,你想死就出去,沒人攔你。”

那和尚頭一縮,似乎真的有刀砍過來一樣,不敢言語了,這時許狗蛋和陳二狗擠了過來,將眾人一陣喝罵,讓他們去睡覺,然後拉著王歡來到角落裡,急切的問道:“怎麼樣?怎麼樣?你出去幹什麼了?”

王歡不答,卻把短衣一掀,摸出幾個饅頭,遞給陳二狗道:“你把這幾個饅頭,給他們每人分一點,這幾天大家都沒怎麼吃東西,別餓壞了。”

饅頭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眾小和尚一陣歡喜,很自律的一人分了一點,許狗蛋留了一個,吞著口水遞給了王歡。

王歡其實在柴房外面,已經偷偷啃了兩個,這時候故作大方的擺手道:“我不餓,你和二狗吃吧。”

他深知後世的人事管理辦法,用兩個饅頭收買人心,何樂而不為呢?許狗蛋卻感動的差點哭了出來,和陳二狗分吃了一半,剩下一半怎麼也不吃了,非得看著讓王歡吃了才罷休。

饅頭下肚,三人的精神振奮了一些,王歡還在剔牙,陳二狗和許狗蛋就壓抑不住了,焦急的守著他,不住口的逼問。

“別著急,再過幾天,我們肯定能離開這裡,只是這訊息先別給其他人說,否則人多嘴雜,萬一走漏了風聲就糟了!”王歡咧咧嘴,吐了一口口水,把臉一板,表情嚴肅的說道。

陳二狗和許狗蛋看了看吃了饅頭、倒頭睡在地板上的小和尚們一眼,一齊點頭道:“好,我們知道輕重,只是你去了這大半宿,到底怎麼回事,給我們透露點吧,我倆心裡也有個數。”

王歡嘿嘿一笑,換了一副輕鬆的表情道:“不用,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不需要你們做什麼,只是本色演出就行了。”

“本色演出?”陳二狗和許狗蛋面面相窺,聽不懂王歡的意思,一頭霧水,正想再問,卻見王歡已經倒在地上,打著呼嚕沉沉睡去。

天色依然深沉,夜空如墨,兩人無可奈何,只得也倒頭睡去,伴著寺廟外隱隱可聞的叫嚷喊殺聲,慢慢入了夢鄉。

天色將亮的時分,田熊帶著一群兵丁滿臉興奮的從外面回來,一起帶回來的,還有每人身上扛著的包袱和幾個衣冠不整、滿面驚恐的女子。

“把這幾個女的先帶到我房裡去,哦不,那個老的就不用帶去了,你娘的,不許亂摸,那是老子要先用的!”田熊滿身是血,隨手將長刀丟給一個兵丁,趾高氣揚的大聲叫喊著。“快打點水來,老子要洗洗,你娘的,濺了老子滿身血。”

一個兵丁討好的遞上毛巾,笑道:“總爺,今晚上收穫可不少啊,可算是補上了這幾天沒能上街的損失了。”

另一個兵也拿著一杯茶水過來,笑顏逐開的說道:“那是,虧得田總爺英明,不然死守著這幫和尚,我們這群兄弟只有看著別人發財的份兒。”

田熊一臉得色,翹著二郎腿坐在一張椅子上,愜意的擦著臉喝了一口水道:“哥幾個跟著我,以後有你們發財的時候,告訴你們,劉總兵馬上就要跟著豫親王南下江寧,江寧那,那可是南京,比這揚州還要好上幾分,女人錢財滿街都是,聽說城裡的有錢人家,那大門都是黃金做的!”

“哦!”一群兵圍在他身邊,聽得雙眼放光,彷彿坐在那裡是不是田熊,而是一尊金燦燦的人形金錠。

一個兵亟不可待的問道:“田總爺,劉總兵剛剛投誠,豫親王真的就要派咱們跟著下江寧?”

田熊曬道:“這你們就不懂了吧,這叫投名狀!咱們剛過來,人家憑什麼信咱們?不殺幾個明朝官兒,那是不行的,不過呢,如果運氣好,宰了一個兩個明朝宗室或者學士大臣,說不定能立馬抬旗、連升幾級也不一定。”

一個滿臉橫肉的兵粗聲道:“田總爺說得對,你們看平西王吳三桂,原來還不是跟咱們一樣是降兵降將,現在人家可是王爺,如果劉總兵也當了王爺,那咱們這些老兄弟,還不跟著沾點光啊!”

“對,對,到時候田總爺當伯爺,我們也弄點總兵、參將來噹噹!”一群兵油子立刻跟著起鬨道,將大殿中的氣氛推向了高潮。

大殿中鬧鬧嚷嚷的聲音,自然清晰的傳入了後面僧房中,李廷玉微微皺起眉頭,睜開了一下眼睛,眨了眨,又閉目睡去。

守在門邊睡在地上的李嚴,則滿面憤慨的張嘴“呸!”了一口,將捏在手中的長刀緊了緊。

PS:今日兩更,豁出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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