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玉虎目一眯,上下打量了一番王歡,有些意外的問道:“你當過兵?”

王歡道:“小人家世代為農,從未進過行伍。”

李廷玉冷哼一聲:“本將一生戎馬,不是在戰場上就是在軍營中,那你在哪裡認得本將的?”

王歡咳嗽一聲,心道:當然是在歷史書中了。但這話可不敢講出來,眼珠一轉,立刻有了說辭。

“小人在進入揚州城之前,曾在城外討過生活,有幸在參將大人巡邏時見過大人一面,故而認得大人。”王歡巧舌如簧,說得滴水不漏。

李廷玉略一思索,記起剛隨劉良佐到揚州附近佈防時,的確天天在外巡視,那時揚州城外方圓數十裡都是難民,有人因此而見過自己,也屬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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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想,李廷玉戒心去了三成,語氣緩了一緩,又問道:“這裡僧房成列,你如何一進入這院落,就知道我住在這間屋子?”

王歡恭敬應道:“參將大人,這很容易,整排房子,就你這屋子還亮著燈火啊,其他的人都已經出去殺人搶物了,房子黑沉沉靜悄悄的,所以我就知道大人住這裡了?”

說到這裡,王歡身後的李嚴冷笑道:“好一張如簧巧嘴,難道留在這裡的就不能是其他人,就一定會是參將大人嗎?”

王歡聽了笑了一笑,抬頭看向李廷玉,目光如一潭秋水冷靜從容,緩緩說道:“因為我知道,參將大人不是那種人!”

李廷玉臉色不改,面無表情的盯著王歡道:“哦?那我是哪種人?”

“忠君為國、保境護家,忍常人所不能忍,行常人所不能行,堂堂男子漢、真真偉丈夫!”王歡毫無畏懼的迎著李廷玉的目光,對視著說道。

這幾句話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話一出口,小屋頓時陷入了沉默。

王歡心裡其實汗水淋漓,這幾句馬屁拍得啪啪響,雖然李廷玉一生所為,也當得起這幾句評價,但要像王歡這樣說得義正言辭,也得臉皮夠厚才行。

果然,李廷玉聽了之後,臉色由黑轉青,繼而變為常色,王歡就知道,自己拍在馬屁股上了,不由心中大喜。

沉默了半響,李廷玉嘴角一咧,低聲笑了幾聲,帶著笑意問道:“小和尚,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王歡壓抑住心中的興奮,正色道:“非別人所教,全是小人肺腑之言。”

“放屁!”李廷玉臉色一變,怒道:“老子臨陣倒戈,人未戰身先降,算的哪門子大丈夫?你個小禿驢胡言亂語,拿言語來戲弄譏諷於我!老子砍了你!”

這個魁梧大漢一邊發怒,一邊作勢要抽刀,動作卻慢的很,遲遲沒有站起來,一雙眼睛一直盯著王歡不挪窩。

王歡先是一驚,暗道這大兵怎麼說翻臉就翻臉,連招呼都不打一個,砍人砍成習慣了不成?等一看到李廷玉的眼神、盯著自己臉不放的時候,心頭一跳,頓時明白過來:原來這大兵還是對自己不放心,要試探自己!

心頭雪亮,不由得在心中大罵起來:你娘的!人說大兵都是耿直直率之輩,腦子裡只有一根筋,怎麼這個李廷玉腦子跟狐狸似的,狡猾得要命!

王歡把脖子一梗,嘶啞著嗓子叫道:“將軍不相信我,我也沒有辦法,死在將軍刀下,總比死在清狗刀下要好!”

李廷玉和李嚴聞聲臉色大變,一個變抽刀為出手,捂住了王歡的嘴巴,一個趴在門縫上,朝外面張望,神情緊張。

王歡心中大樂:你奶奶的熊,叫你們嚇唬老子,老子不嚇死你才怪!他來的時候已經觀察過了,這個僧院裡除了這間房子之外,連鬼都沒有一個,所以敢這樣大聲叫嚷。

李嚴在門上趴了半天,確認安全之後,才黑著臉回頭向李廷玉做了個手勢。李廷玉這才長吁一口氣,放開捂住王歡嘴上的大手,坐回通鋪上,抓起桌上的茶碗一口氣喝乾,瞪著王歡道:“你個小和尚,說這些話,真不怕殺頭嗎?”

王歡聽他語氣緩和,心知這大漢已經對自己產生了一絲信任感,立馬趁熱打鐵,語氣悲涼的說道:“殺頭?小人自家人被殺的那一天起,就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國破家亡,留此頭上不能救國禦敵,下不能衛家成仁,跟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李廷玉拍案而起,壓低聲音道:“好一個生死置之度外!小和尚,你叫什麼名字?可曾讀過書?”

王歡道:“小人俗家姓王,單名歡,幼時讀過書,粗通文墨。”

李廷玉撫掌笑道:“好好好,我正缺少一個讀書人,不如你就跟了我吧,別當這勞什子的和尚了。”

李嚴聞聲大急,出聲道:“大人,這和尚來歷不明,讓他跟著我們恐怕不妥!”

李廷玉展顏笑道:“無妨,這世道敢在清軍軍營裡罵清狗的人,不會是貪生怕死、奴顏婢膝之輩,這王歡雖然年紀小,見識卻不小,讓他跟著我們吧,說不定我能給國家培養出一個人才也不一定呢。”

王歡大喜,立馬跪下叩頭道:“王歡謝將軍收留之恩!”

李廷玉大手一託,架住王歡的手臂,王歡就感到似乎有一臺起重機架住自己一樣,身不由己的站了起來,不禁對李廷玉的臂力大為吃驚,心想這大漢如果去奧運會參加舉重恐怕會包得金牌。

李廷玉沉聲道:“閒話少說,你剛才說要救我們,是何道理?”

王歡舔舔嘴唇,想了想道:“將軍,可是這幾日就準備脫離清軍,獨自西歸四川?”

這下不僅李廷玉,連站在王歡身後的李嚴都大吃一驚,差點再次抽刀出手,因為李廷玉不甘心為滿清賣命,意圖脫身回去的想法,只有他們兩人知道,連平日裡交流都沒有明說,這個小和尚怎麼知道?

王歡見李廷玉面色如土,僵立不動,而回頭看看,李嚴似乎要不顧一切的砍人了,知道不能再故作高深賣關子,馬上急切的說道:“將軍,王歡心懷驅逐建州奴,光復大明河山的念頭,請將軍不要嫌棄王歡出身貧寒,這條命,今後就給將軍了!”

這個時候不表忠心,李嚴的刀子萬一控制不住砍下來,那就一切皆休了。

王歡語氣誠懇,毫無做作之氣,由不得李廷玉不信,王歡偷眼看去,只見李廷玉臉上陰晴不定,良久才緩和過來,慢慢坐下,吐一口氣,問道:“小和尚,我即已收納了你,自然會將你帶在身邊,只是,你怎麼知道我將要脫身西行?”

王歡心道:我怎麼知道的?當然是歷史書上寫的啊。

心裡這麼想,嘴上卻說的另外一套:“將軍說話乃四川口音,帶的兵又是白桿兵,小人斷定,將軍必是四川總兵秦良玉麾下,因朝廷排程才在劉良佐手下任職,而劉總兵降清後,貴為方面總兵,作為他手下大將,理應跟他一樣身居高位,但將軍卻推辭不就,甘願當一名普通小卒,這不合常理,當然將軍高風亮節,不願和清狗同流合汙,但也說明,將軍不願為清軍效力。既然不願寄人籬下,則遲早離去,而要走,早走比晚走好,因為遲則生變,說不定劉良佐要被調到其他地方,如果距離較遠,就更不方便回四川了,所以小人大膽推測,將軍在這幾日之內,必將脫身走人。”

這一席話王歡說得抑揚頓挫,條理清晰,把李廷玉和李嚴說得膛目結舌,句句都說到了他倆的心坎上,李廷玉原為四川總兵官秦良玉親兵,跟隨主將多次參加抵禦清軍、剿滅農民軍的戰鬥,積功升為參將,因明廷有戰鬥力的軍隊所剩無幾,四川白桿兵驍勇善戰,被抽調出來配給劉良佐,參加南京保衛戰,但劉良佐貪生怕死,未戰先退,李廷玉歸路被斷,無處可去,只得跟著劉良佐東逃西竄,一直到最後投降清軍。但李廷玉心裡十分不甘,無時無刻不想著回四川,計劃就在這幾日有所行動,今天卻被王歡說破,所以大驚失色。

李廷玉張著嘴巴良久,才驚疑的開口問道:“小和尚,你真的只是個小和尚?”

王歡朝天拱手道:“實不相瞞,小人在幼時學讀書的老師,乃是不世出的大儒,天文地理,僧學佛道,樣樣精通,小人跟著他幾年,學了一點皮毛而已。”

言罷又黯然神傷道:“可惜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已經在好幾年前去了。”

李廷玉這才釋然,怪不得這小和尚神神秘秘,原來有高人教授,這麼一想,也就說得通了,旋即又大喜:這王歡看來的確是個人才,憑藉這麼一點線索就能推測出這麼多道道,可千萬別讓清兵搶去了。

於是李廷玉又問道:“可是,你說要救我,又是怎麼回事?”

王歡道:“將軍可是打算聯絡在劉良佐軍中的白桿兵舊部,一起回川?”

李廷玉和李嚴再一次被驚得目瞪口呆,要知道,這件事他倆還沒幹呢,只是在腦子裡想了想,這王歡怎麼又知道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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