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度失魂落魄的走了,帶走了王歡的三個條件,李定國領著幾千騎兵送他到北直隸的邊境上,隔得幾里地看到一隊清軍接住了他,方才回到大同。

在路上耽擱了幾天,等他回到大同的時候,聽到了一個頗為有意思的訊息,大明長平公主,也就是涼國公的新娶夫人,受涼國公之託,設立大公主府,轄山西、陝西兩省,主管民政,開署理事。

當然了,大公主府的一應官員,都是夔州系出身,長平公主掛了個職位,卻沒有實權,民政方面的一應事物,依然是孟知雨請示王歡後說了算。

誰也弄不明白,王歡這麼做,究竟是什麼用意,畢竟現在山西陝西都是他的勢力範圍,完全沒有必要假惺惺的弄這麼一出,而且讓公主拋頭露面,與倫理相左,也不知道這件事大明朝廷怎麼看,或者說知不知道,同沒同意。

在太原、西安等大城中,有幾個士子沒弄清楚狀況,跳出來大肆指責,說女子參政,有違法度祖制,是逆天下之大不韙。這幾個人的言論剛剛在公開場合說出來,當天人就失蹤了。

緊接著,大批夔州系的文人站出來引經據典,說明戰亂時節、國難當頭,公主身為皇室宗親,挺身而出為男子所不能為,行非常之事,有古之花木蘭的意蘊。一場關於長平公主的論戰,就這樣被壓了下去,不過在南方幾省,反對的聲音仍舊很猛,文人士子潮水般的奏摺堆往肇慶城裡永曆皇帝的案頭,朝廷大佬也頗有微詞,認為王歡越來越胡鬧了,這是要讓皇室丟臉嗎?永曆皇帝還在呢,難道皇家就沒有站得出來的男子了?

不過說是說,罵歸罵,誰也不敢得罪王歡這尊神,人家做了,又能怎樣?於是永曆發了幾道不痛不癢的詢問旨意過去,王歡敷衍道不過為了讓自家人管著放心些的套話,這事就這麼定了。

對於這件事背後的深層次道理,李定國多少窺破了一些,但他沒有問王歡,只是默默的回去繳令,然後奉王歡之命,大舉備戰練兵。

永曆三年年末,發生了幾件大事。第一件,夔州軍由李廷玉、李定國為主將,兵分兩路,出長城討伐蒙古科爾沁部,在喀爾喀部本塔爾汗數萬騎兵的配合下,掃蕩了河套地區,雙方在草原上幾次大戰,科爾沁部傾巢出動,部落內的十三歲以上成年男子都上馬操戈,聯合察哈爾部,號稱十萬控弦之士。但夔州軍的火器部隊與喀爾喀部的騎兵配合默契,分工明確,一受一攻,數戰數捷,大敗科爾沁部於千里河套平原,殺戮無數,科爾沁部被迫東撤,讓出水草豐美的河套,退到更靠近清廷的地方。

王歡遵守約定,將河套給了本塔爾汗,至此,北方邊境漸趨穩定,在互市巨大的經濟利益驅動下,長城內外的蒙漢關係數百年來第一次開始變得和諧起來。

第二件事,秦良玉死了。這位對明廷忠心耿耿、矢志不渝的老人,終於去了,在她生命的第七十六年的冬天,走到了歲月的盡頭。王歡在大同望著西邊痛哭,白衣素面,設靈堂守靈七天,並剪斷了滿頭烏絲送回四川,要放在秦良玉棺木邊陪伴。

這件事比起任何事情,對大明朝廷來說,都是一次地震,永曆和瞿式耜等人心中,如同去了一根定海神針,因為秦良玉的存在,就是朝廷制約王歡的一件利器,有和沒有秦良玉,完全是兩個概念,秦良玉在,王歡再亂來也不會脫離大明的掌控,始終是大明的臣子;秦良玉不在,天知道這人會怎麼樣。

永曆皇帝親筆提攜的弔唁和大筆的奠禮第一時間上了路,一起過去了,還有封王歡為上柱國、太子太傅的敕書,除了官銜爵位,明廷大佬們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把王歡的心留下來的東西。

第三件事,是隨著科爾沁部的失敗,清廷新任攝政王濟爾哈朗請示孝莊太後和順治皇帝後,正式答應了王歡條件,在年底到來之前,開始往關外撤兵,前前後後的花了十來天,幾乎搬空了北直隸,退往盛京。

這三件事,每一件都是震動天下的大事,幾乎徹底改變了全國的政治局勢,對歷史車輪的滾動,有著極為重要的深遠影響。

……

山海關外,絡繹不絕的人流在官道上行進,時至冬日,天上飄著雪花,一些較高的山頭上,已經白茫茫一片,路上的人們裹著厚厚的冬裝,拖家帶口、扶老攜幼,艱難的在被雨雪淋透變得泥濘的道路上跋涉。

濟爾哈朗穿著華貴的皮草,裹著一件狐毛大氅,在從人的陪伴下,登上了山海光城樓,翹首回望。

一片石的土地上,當年皇太極與李自成大戰的痕跡早已被時間抹去,空曠而寂寞的山野間,黑壓壓的人群在大雪中仿若一條巨大的河流,山風呼嘯,冰冷刺骨。

“當年太宗皇帝就是從這裡領著我們入的關,過去幾年了?”濟爾哈朗花白的頭髮在風中飛舞,像一蓬枯黃的草。

滿達海跟在他身邊,上前答道:“有六年了。”

“六年……六年啊。”濟爾哈朗的聲音透著無比的滄桑,他緊一緊身上的大氅,凝望北京城的方向,雖然隔得這麼遠,無論如何也看不到那高大巍峨大的城牆:“沒有想到,我們居然又從這裡回去了,皇上和太后的車駕呢?”

“已經走遠了,這會兒快到錦州了吧。”滿達海答道,聲音中有說不出的苦澀,他看一看濟爾哈朗:“皇父……我們還能回來嗎?”

“當然要回來!”濟爾哈朗的口氣帶著決然的堅定,他回頭瞪著自己的侄子,提高了聲量:“你忘了嗎?在朝堂上,我們定下的方略,是回去修生養息,等著明國內亂,以圖將來!”

“不敢忘!”滿達海低頭道:“但是王歡如此強悍,我們讓出了北直隸,再想回來,得等到什麼時候?”

“那也得等!”濟爾哈朗拍了一下冰冷的牆磚:“你放心,要不了幾年的,我們還有幾萬雄兵,八旗根基未傷,只要有耐心,絕對有回來的那一天!”

他的頭一轉,看到了站在身後、一臉木然看著來路的和度,眉頭不禁微微皺了一下,向和度開口問道:“你的妹妹,準備得怎麼樣了?”

和度面無表情的低頭、答話:“回稟攝政王,海蘭珠昨日就已經上路,由族人護送,趕往大同,過不了幾日,即可抵達。”

濟爾哈朗點點頭,移開視線,一邊看著北撤的人流,一邊讚道:“這件事,你做得並不差,雖然被王歡識破了我們的意圖,不過能讓他罷兵,也是大功一件。”

和度躬身道謝,站在他身邊的滿達海鄙視的挪了挪身子,似乎羞於和他站得近了。

濟爾哈朗又道:“你與你父親阿濟格劃清界限,肯忠心為朝廷辦事,倒也難得,你也不必太過介懷,大清對忠心的奴才,始終不會虧待的,只要你不像你父親那樣有叛逆之心,你就永遠不會像他一樣被幽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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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度若若連聲,低著的頭垂得很深,他的態度,讓濟爾哈朗非常滿意,對這個恭順的侄子,他暫時的放下了殺心。

誰也沒有注意到,在那張低垂的臉上,那雙竭力控制住殺氣的眼神深處,有滔天般的恨意在沸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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