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一道銀色的閃電蜿蜒如猙獰的巨蛇,順著山脊一側爬上林稍,在樹冠上肆虐短短的一瞬間,化作一團火花消失掉,爆裂的光照亮了大地,山下螞蟻般的人群在這光的照耀下,瘋狂的改變著地貌,將石嶺關前變作殺戮的戰場。

王歡抬起頭,看看黑雲密佈的天空,揮揮手,帶起一蓬水珠:“讓大夥都休息吧,天都黑盡了,再幹下去就會生病的,熬好的熱湯呆會儘快發下去,每個人都要喝。”

有人答應著去辦了,王歡緊緊身上的蓑衣,帶著馬萬年等人下城,卻沒有回居所,而是來到了城外。

隨著“叮叮噹噹”的銅鑼聲起,大隊穿著蓑衣在雨中忙碌的夔州軍士兵放下手中的活計,從城外魚貫而歸,王歡站在關門,等候著他們。

馬萬年提著一盞風燈,照亮了王歡的面龐,他沒有戴斗笠,每一個經過的戰士都能看到涼國公的樣子。

朝廷的詔書是昨天才送到的,傳旨的中官聽說在路上跑死了三匹馬,其本人也只剩下半條命了,卻僅僅歇息了半刻鐘,就掙扎著起來給王歡宣旨,這是因為永歷帝給他下了命令,如果半個月之內不能將旨意送到王歡耳朵裡,就等著錦衣衛抄家砍頭吧。

宣旨是當著夔州軍和一眾山西義軍首領的面做的,密密麻麻的人站了一大片,王歡頂盔摜甲,接受了官印蟒袍,當旨意中節制北面軍政一應事物、便宜行事的字句從中官那尖利的公鴨嗓子裡蹦出來的時候,眾人看向王歡的目光,有了變化。

這是什麼意思?就是說,王歡此刻的身份,已經跳出了王應熊名義上的掌控範圍,正式成為了李成棟那般的諸侯。

大明以文制武,無論多大的武將總有文官壓在上頭,或者有監軍太監制衡權利,想要獨大,那是不可能的。當然了,到了明末,這制度已經名存實亡,不過要朝廷承認、並且用聖旨的方式予以確認的,並沒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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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國公李成棟算一個,舟山群島上的定西候張名振算一個,福建的延平郡王勉強算一個,其餘的,如堵胤錫、何騰蛟之流,要麼本就是文臣領武職,要麼獨霸一方,類似山大王一樣存在,情況不一而定,但沒有一個比得上王歡的聖眷之濃。

陝西、山西眾人已經看清楚了,從此以後,黃河流域、長江以北的大明權臣,定然是王歡一支獨大,無人能撼動。南面的局勢聽說糜爛不堪,永曆的態度,看來要抱王歡大腿了。

山西義軍的愈加積極起來,除了原本汾州會盟的成員,這幾日,又有大大小小的各方勢力投靠過來,甚至各地鎮守清軍也有人揭竿反正,打著大明義臣的名義向王歡遞降表表忠心。

涼國公的名號,已經伴著暴雨,傳遍了四面八方。

“快回去休息,有熱湯等著你們,都喝一碗,不要著涼生病。”王歡不斷叮囑著,拍拍從身邊經過的兵卒的肩膀,替他們繫緊蓑衣的帶子,勉勵著鼓舞著,好似家長在關懷辛苦工作的孩子。

此刻在雨中,看著跟自己一樣站在泥濘裡,滿身泥漿的公爺,每一個士兵的心裡都暖洋洋的,夔州老兵還好,畢竟長久以來王歡的作風就是這樣,而一些新招的兵或是跟著守關的義軍,都受寵若驚,差點跪在了泥地裡,痛哭流涕、激動不已,那一刻讓他們為王歡去死都願意。

這可是國公啊,竟然跟我們噓寒問暖,這份恩情,如何得報?

這時代的底層人民,心靈就是這麼簡單,你對他好,他就為你盡心做事,你對他的家人好,他就可以把命給你。

王歡笑著送他們進城,當城外好不容易清靜下來,他踏著泥漿,順著城外壕溝間的通道,往外走去。

每一處溝塹的寬度、每一架拒馬擺放的位置,他都要看一看,審視是否合理,防禦力量是否可以發揮到最大,夜晚的雨夜並不便於巡視,但他依然一絲不苟的察看著。

“時間不多了,耽擱不起了。”王歡邊走邊說,對勸他回去的馬萬年道:“韃子就在山那邊,隨時都可以打過來,不趕快準備就緒,我放心不下。”

燈在雨中搖曳,橘黃色的光好似風中一處微弱的螢火,一行人來到壕溝的最前沿,這裡距身後的關牆,已經前出了兩裡多地,開闊的平原就在眼前的雨幕中延伸,一直漫向朦朧的雨霧深處。

在這裡停留了片刻,一陣微微的大地顫動由遠及近,馬萬年目光一厲,一招手,十餘個衛隊成員衝上前去,端起了摧山弩。

片刻後,馬蹄聲驟起,四個身影從雨簾裡破水而出,如黑暗裡奔出的夜叉,帶著血腥味濺起水花,出現在王歡眼前,黑色的蓑衣和白色的甲冑,在泥水中跟夜色混在一起,隱藏了凜然的殺氣。

這隊斥候看到前面有人,減慢了速度,到了近前,藉著燈火看清了是誰,立刻滾鞍下馬,單膝跪在泥漿中行了禮。

王歡從讓開的親衛中走出,讓斥候們起身,看了看人數,問道:“怎麼少了一個?”

夔州斥候五人一組,集體行動,此刻只回來四個,數目不對。

斥候領頭的人恭敬答道:“路上碰上韃子遊騎,鬥了一陣,斷後的兄弟折了。”

斥候遊鬥,生死平常,王歡沉默了一下,看到了掛在馬脖子上的兩個人頭。

斥候隊長順著王歡的目光看過去,語帶自豪的又說:“我們殺了兩個落單的,都是真韃子,賺回來了,羅兄弟死的值了。”

那掛著人頭瞪眼怒容,鼠尾辮被繩子穿了,血淋淋的格外猙獰,站在雨中的斥候也有人帶傷,壓抑的喘息聲隱隱伴著雨聲傳來,小範圍的放對更加殘酷,並不比幾千上萬人的征戰來得輕鬆。

王歡又問了兩個問題,斥候答了,王歡就讓他們趕緊入關休整,自己則停留了片刻,也回去了。

清軍前鋒劉澤清帶的兩萬漢軍,從北直隸高洪口過忻州,率先疾進至石嶺關以北五十裡的紅泉寨,紮營山中,等候清軍大隊。

多爾袞親征的大軍,從籠罩著整個晉中群山的漫天大雨裡,露出了鋒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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