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人馬賊樣的散兵敢對人數遠遠高於自己的大明官軍下最後通牒,這也算是曠古奇聞了,聽到遠遠傳來的喊聲,督標營的指揮臉色漲得像豬肝一樣紅,他扯開嗓門,大聲回吼道:“滾你娘的犢子!大明閣部王大人在此,爾等休得造次,還不速速退去,惹惱了大人,爾等定然人頭落地!”

陣前的兵丁們聽到自家指揮這般喝罵,都是一副翻白眼的樣子,各自在心頭暗罵:“你喊歸喊,說人家人頭落地幹什麼?還抬出王閣部來,萬一人家本來不知道,現在知道了要搶王大人去當人質怎麼辦?”

太平久了,就像圈養的狼,喪失了血性,沒人願意再去冒著生命危險拼殺,督標營人人怕死,所以指揮叫的聲音越大,他們反而膽子越小,就連高舉的長槍,都不自覺的低了幾分。

遠處的騎兵再不言語,領頭的人韁繩一提,策馬揚鞭再次奔了過來。

騎兵們到了近處,隊形一分為二,化作兩股向明軍左右疾奔,以單列縱隊的陣型,如一把鉗子的兩個鉗嘴,包裹住了明軍方陣。

“放箭,放統!”指揮高叫起來:“別讓他們靠近!”

督標營裡,裝備著夔州製造的鳥統,這是王應熊死皮賴臉的從王歡那裡求來的,夔州鳥統製作精良,壁厚藥足,還刻有膛線,打出去又準又遠,大家都愛用。

但是,再好的兵器也得看誰來用,大明精銳的戰兵基本上在遼東松山損失怡盡,面對衝刺的騎兵,要想站在原地神不慌氣不喘的穩穩瞄準放槍,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非訓練有素的精兵不可為,數量上佔絕對優勢的南明軍隊面對清軍時往往一敗塗地,缺乏訓練和必勝的心氣,是一個主要原因。

督標營也是南明軍隊,當然也有明軍的通病。

隨著指揮的號令,方陣裡紛亂的響起了一陣槍聲,一陣青煙騰起,鳥統手們開火了。

一個經過訓練的統手,能在二十丈外沒有干擾的瞄準,五槍擊中人形靶子三槍,可評上等,即使如此,這種上等統手也不敢說三槍之內能擊中高速移動的騎兵一次。

督標營的統手一個月也沒有打上十槍,因為王歡雖然提供了鳥統,黃色火藥卻沒有敞開供應,只是微量給了一些,當然不能滿足督標營日常訓練大量使用的需求。

於是缺乏訓練的統手們射出的鉛子,在戰場上亂飛,遠處奔來的騎兵們伏低了身子,馬速又快,第一輪的射擊,居然連一個騎兵都沒有打下來。

未等指揮的罵聲響起,逼近了的騎兵們手上的弩箭發言了,一左一右兩蓬箭雨,罩向了明軍頭頂。

與鳥統不同,弩弓射擊不求準確,只需大致瞄準就行,靜止不動的步卒方陣比起飛馳的騎兵要穩定得多,就靶子而言,非常稱職。

又是一陣慘叫聲響起,如同剝了皮的洋蔥,外層的明軍紛紛倒地,在地上翻滾掙扎,然後在血泊中蹬一蹬腿,失去了生命的光華。

如果是夔州軍這種執行紀律如鋼鐵般的強軍,這時候只要指揮官沒有下達衝鋒的號令,只會默默的忍受著堅持在自己的崗位上,哪怕根根利箭奪去身邊戰友的性命,也不會有人眨一下眼睛,直面死亡的態度,正是判斷一支軍隊有沒有戰鬥力的重要因素。

很遺憾,督標營沒有這種素質。

當第二排的士兵開始在箭雨中倒下時,就有人逃竄了,隨著騎兵的第三次兜回來,那恐怖的馬蹄聲踏在地面上的顫動直接傳遞到了每個督標營士兵的心臟裡,將他們最後一絲膽氣踐踏在地下。

“媽呀!”終於有人不再偷偷摸摸的逃走了,他放開了嗓門,恐慌之下扭頭就跑,如同一隻被獵鷹追趕的兔子。

人有從眾之心,逃走就像瘟疫一樣以驚人的速度蔓延,整個督標營的方陣立刻崩盤了,兵卒們扔下手中的兵器,掉頭就逃,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唯恐比別人跑得慢了。

“大人,事不可為,快走吧!”指揮拉著王應熊的馬韁,焦急的道。

身前的兵如過江之鯽,不管不顧的向四下裡亂跑,如果不是指揮還帶著十幾個人護在王應熊身邊,只怕亂兵們指不定會搶了這位閣部的馬。

“那囚車不能丟!裡面的人可是東虜重臣,朝廷要凌遲處死的!”王應熊嘴上喊道,身子卻很誠實的拔馬向後。

“大人,顧不上了!人丟了無妨,性命丟了才是大事!”指揮追在他身邊道,他生怕王應熊要他回去護住囚車,那可是送死的差事。

王應熊不說話了,因為他看到,那群蒙面騎兵已經兜到了近處,再廢話,就逃不掉了。

身邊騎著驢子的童子拼命的跟在他身後,筆墨紙硯全都丟掉,那寫滿詩句的宣紙,在漫天塵土中飛舞,然後被奔跑的步卒踩在腳下。

距離這裡幾里開外,一行騎馬的人立在一處山坡上,手搭涼棚極目遠眺,遙望著這亂哄哄的一幕。

“真沒想到,王閣部的督標營還是這麼不堪一擊,他們可是拿的我夔州軍的火器啊。”穿著一身低調青色布袍的馬萬年感慨道,臉上神色痛惜不已。

身邊的人盡皆搖頭,用動作表示對馬萬年話語的贊同。

“閣部能堅持這麼久才潰敗,已經難得了,侯爺的騎兵舉世無雙,韃子都不能匹敵,遑論督標營了。”王永強介面,向勒馬他身前的王歡恭聲道。

王歡和其他人的穿著打扮,都與馬萬年一樣,沒有披甲,也沒有穿官服,都是一身尋常百姓衣著,不認得的人看來,這就是一群騎馬的過客。

王歡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扭頭問道:“王大人真的只要孟喬芳的人頭?不要其他的嗎?”

王永強面露恨色,點頭道:“是!殺我弟弟的,是哈哈木、孟喬芳和吳三桂三人,哈哈木已經梟首,吳三桂奔逃無蹤,唯有孟喬芳落在大人手上,只要取得孟喬芳的人頭,我就能在舍弟墳頭祭祀,不枉他跟隨我一生,九泉之下我也能向爹媽有個交代!”

王歡頷首沉聲道:“國仇家恨,皆不共戴天,本候就將孟喬芳交給你,任你處置!”

這次大動干戈,將孟喬芳交給王應熊之後又搶回來,王歡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王永強殺弟之仇,必須有個交代,交給朝廷,畢竟差一層意思,如果將孟喬芳交給王永強處死,意義完全不一樣;但又不能直接把人就交給王永強,否則就犯了大忌,與朝廷規制不符,唯有這般處置,方才穩妥。

冒名蒙面,誰也不知道是誰幹的,在陝西地盤上,王應熊也查不出什麼來。

果然,王永強從馬上滾鞍而下,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哭著感謝王歡大恩,他明白,將敵軍封疆大吏劫下,交給自己處置,就為了讓他能在弟弟墳頭上獻血祭頭,此恩之浩蕩,不能言也。

王歡一臉嚴肅的將他扶起,溫言勸之,其實內心自得,雖然費了一番功夫,卻又能得一大將死心塌地的效忠,完全值得!

看看遠處的囚籠已經被丁國棟的騎兵劫走,王應熊被一群親兵護著,遠遠的朝鳳翔方向跑了,王歡等人也拍馬而走,戲已經散場,沒有看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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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西安城中,眾人直奔王歡行轅,剛進府門,王歡跳下馬來,就有一名親衛從大堂門前匆匆走來,湊近王歡低聲說了幾句。

王歡聞聲皺眉,訝然道:“從山西來的太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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