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萬才看到李廷玉等人一臉驚訝的神情,以為自己的一番苦心終於得到了回報,豫親王的親信佐領見了腦後的辮子果然對他另眼相看,不禁更加得意,立刻媚詞如潮,口若懸河的大肆拍起馬屁來。

李廷玉聽得直犯噁心,額頭上青筋隱現,幾乎就要暴走跳起,卻感到衣角被人輕輕拉了一下,側頭一看,卻是王歡。

王歡靠近李廷玉耳邊,悄聲說道:“此人可有大用處,先穩住,上船再說。”

李萬才就站在身邊,話不好說得太多,王歡只是略略點了一句,就挪開身子站到一邊去了。李廷玉也是聰明之人,一點就透,立刻明白了王歡話裡的意思:這等大奸大惡之人,他的人頭隨便送給誰,都是一等禮物,就算沒人要,抓住做個人質也是極好的,這可是個大禮,別讓他跑了!

於是李廷玉忍住想要暴打一頓面前這個誇誇其談的老頭的念頭,緊緊捏住握緊了的拳頭,勉強張開繃得緊緊的嘴,打斷李萬才的話頭:“那個,李大人,閒話我們等下空了再說,先辦正事要緊。”

李萬才說得口沫橫飛,被李廷玉這麼一斷,連忙應道:“對,對,圖大人說得對,先辦正事辦正事。”

他先驗看了圖海的告身文書,確認了身份,告身上寫有圖海的大致相貌,不過寥寥數語,只能寫得像個人而已,根本不能讓旁人透過告身弄清楚本人長像,所以李萬才也只是仔細看了看告身的真偽,告身當然是真的,李萬才確認無疑。確認了身份,李萬才忙道:“下官帶來的漕船二十艘,都是運河上運糧的船,船身寬大,定能載重圖大人押送的貨物。”

說話間,漕船已經一艘接一艘的靠在碼頭上,緊緊挨在一起,船與船之間用纜繩連線,非常穩當。

李廷玉將手一招,身後的士卒從蘆葦叢中將銀車紛紛推了出來,幾人一組,將一個個沉重的木箱從車上抬下,小心翼翼的運上船去。

近兩百輛銀車,一共三百多個大小木箱,如螞蟻搬家一般,被慢慢搬運上船,放置在漕船貨倉中,這種漕船是吃水很深的貨船,載重能力很強,饒是如此,木箱全部上船之後,再加上五百多人,每一艘船都是滿載,船身被壓得很低,湖水幾乎要湧上甲板。

這一番搬運下來,耗費了不少時間,看看日頭,已經過了午時,木箱上船的過程中,李廷玉和李萬才坐在樹蔭下看著士兵搬運,李萬才還在不停的套近乎,希望能夠讓圖海加深印象,甚至厚著臉皮拐彎抹角的打聽多鐸喜歡什麼,李廷玉縱然信口開河的胡言亂語,說得久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幸好這時候見搬完了,連忙站起,跳上船去。

李萬才慌忙跟著上了船,王歡在一邊跟每一艘船上的領頭將領交代了幾句,打發各人上船,也跟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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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廷玉望了望來路,見沒有追兵上來的跡象,心中大定,微笑著拍了拍李萬才的肩膀,說道:“李大人,開船吧。”

李萬才被他這麼一拍,身子一輕,喜上眉梢。頓時感到自己這一趟沒有白來,拍自己的可是豫親王的親信啊,這成了拍肩膀的哥們,不就預示著搭上這條線了嗎?日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啊!

想那漕運總督的位置,自己不是旗人,可能沒那福分,但混個漕運副使問題不大,嘿嘿,那個位置可是千金難買,不知多少達官顯貴盯著的,明朝李萬才沒有大靠山,只能看著流口水,到了清朝,只要豫親王多鐸輕輕推這麼一下,還能當不上嗎?

想到這裡,李萬才精神為之一振,對李廷玉躬身應了一聲,然後神氣的挺直了腰桿,站在船頭,對著二十艘船上的水手大聲喝道:“開船!”

船工們立刻一聲長喏,無數根長蒿豎起,插入水中,隨著一陣號子聲起,漕船一艘接一艘的離岸,緩緩滑入湖中。

李廷玉和王歡一起並立在船頭,看著越來越遠的湖岸,心情一陣輕鬆,入了洪澤湖,後面的追兵就是有千軍萬馬,除非能在水上跑馬,否則就休想追上來了。

碧水漣漣,木船劈波斬浪,徑直向湖中駛去,湖上清風陣陣,船工們升起船帆,白帆接風,將過載的漕船推行得越來越快,漸漸的,從岸邊看去,變成一個又一個的小黑點。

船隊離岸一個時辰之後,王歡等人的來路上,大股煙塵揚起,並不寬敞的土路上,響起急促的馬蹄聲,啼聲隆隆,漸漸如奔雷陣陣,如一陣風吹,頃刻間就來到了漕船停靠的小碼頭上。

前頭的幾個斥候騎士在碼頭上轉了一圈,很輕易的就找到了丟棄在蘆葦叢中的空牛車,牛群無主,很悠閒的在草叢中或走或臥,吃草的吃草,飲水的飲水,瞪著一雙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瘋了一般從遠處撲來的一隊隊騎兵。

數百騎兵鐵甲錚錚,殺氣漫天,個個刀出鞘、弓上弦,如臨大敵,頭領騎士手持長刀,縱馬狂奔,一直幾乎衝到水邊才勒馬回頭,衝著幾個前頭的斥候咆哮道:“人呢?銀車呢?都到哪裡去了?”

斥候們單腿跪地,指著草叢間的牛群道:“蘇勒大人,我們來晚了一步,南蠻已經棄車登船,朝湖上去了。”

這群急匆匆趕來的騎兵,正是圖海手下的蘇勒等人,蘇勒在昨晚上裝扮成馬賊,在輜重營家屬隊中肆意劫掠之後,按照圖海的安排,帶著搶來的馬車一夜間狂奔數十裡,來到淮安城附近的一處村莊暫避,在天亮時換上清軍服色到官道邊等候,卻不料左等右等,等到將近中午時分都不見圖海大隊到來,心中覺得有點不對,就留了一百多人看守搶來的財物,自己帶著剩下的人馬奔回虎嘯谷,卻看到了滿營死人,還有圖海身首分離的屍體。

情況很快就弄明白了,被當做苦力的明軍降將李廷玉在酒食中下藥,殺害了留守的整營清兵,趁天黑偷走了所有銀車,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虎嘯谷,去向無蹤。

蘇勒當時冷汗就下來了,腦袋裡一片空白,幾乎都站不穩了:監守自盜,丟失鉅額銀車,擅離職守,上官被殺自己卻活的好好的,隨便哪一條,都是死罪,何況這麼多條,自己的腦袋被砍八遍都不夠。

咬著牙抱著頭思來想去,卻想出來一條妙計,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禍事全都推到李廷玉等降軍頭上,是這夥身在曹營心在漢的降軍,勾結馬賊,意圖劫營,圖海覺察有異,派自己領兵外出檢視,卻不料被馬賊和降軍趁機而入,殺了留守清軍,圖海也力戰身亡,降軍搶了銀車,馬賊劫了財物,一起逃跑。

蘇勒想了一遍又一遍,覺得這麼解釋沒有漏洞,於是找來幾個把總,把形勢利害一一分析給他們聽,幾個軍官同樣正惶惶然,不知道怎麼辦之際,聽蘇勒這條妙計一說,頓時都覺得如雲開日出,醍醐灌頂一樣明白過來,雞啄米一般點頭,哪還有不同意見,全都同意了。

於是大家一起發了毒誓,一同保守秘密,同生共死。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一邊派人到多鐸軍中報信,一邊從輜重營的指揮中選了兩個聽話的,教導一番怎麼說謊話,剩下的指揮,全都一股腦砍了腦袋,以免洩露圖海等人的真實死因。

將輜重營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已經過了午時,蘇勒騰出手來,咬牙切齒的帶著騎兵順著官道上的車轍印就追了過去,這夥降軍帶著銀車,走不快,雖然過了好幾個時辰,但只要騎兵去追,一定能追上。

一路風馳電掣,蘇勒是恨不得長上翅膀,飛到那夥該死的降軍身邊去,砍了他們的頭,讓他們知道背叛的下場,哦,不,只是砍頭太便宜他們了,必須凌遲處死,對,凌遲處死!

追到半路,車轍卻改了方向,拐上了一條小路,蘇勒心中就有些不妙了,找土人一問,得知這條路通往洪澤湖時,蘇勒簡直要抓狂了!如果能把銀車找回去,配合那一套說辭,也許自己還能脫掉干係,但一旦銀車進入洪澤湖,千里波濤滾滾,上哪找去?

結果怕什麼來什麼,斥候們話一出口,蘇勒的身子在馬上晃了幾晃,一頭栽了下來。

幸好跪在地上的斥候們動作快,一把將蘇勒接住,才沒讓他碰個頭破血流。眾把總這時候可把他當做了主心骨,見他昏迷,全都圍了上來,拍背的拍背,掐人中的掐人中,一通忙亂,蘇勒也是一時血氣上湧,痰迷心竅,一口氣沒接上,昏了過去,趴下拍一會背心,吐出一口濃痰,就悠悠緩了過來。

剛一醒轉,蘇勒就跳了起來,一把將人群推開,幾步奔至岸邊,見小小的碼頭上,還留有明顯的船舶靠岸痕跡,明顯有大船在這裡接走了那夥降軍,心中一怔,沉思起來。

幾個把總也站過來,一看就明白怎麼回事,一個把總皺眉道:“奇怪,那些降軍被圈在軍中,怎麼會有船隊接應?”

蘇勒聽了,抬起頭來,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那氣急敗壞的模樣,眉頭一舒,沉聲道:“這夥降軍,並不簡單,諸位,你們看他們這幾個步驟,環環相扣,從下手到逃走,莫不是經過深思熟慮,就連這水上船隻都已經準備周全,行的是險棋,走起來卻萬無一失啊。”

說話的把總略一思索,不禁驚道:“對啊,他們昨晚上發動叛亂,趁的就是我們離開之後,時機掌握的很恰當。”

蘇勒看了他一眼,默然道:“不是時機恰當,就算我們在營中,他們一樣會動,只不過要多費手腳而已。”

把總們聽了這話,頓時感到一陣恐懼,想起軍營中圖海等人慘死的樣子,同時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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