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新田雖沉穩,但看到書信中的內容後也不由得變了臉色,失聲喊了出來,李廷玉更是急切,一把將馬新田手中書信搶了過去,細細看了一遍,瞪大眼睛看向劉雲。

“為什麼?”

李廷玉問道。

這個訊息太意外了,縱然馬新田與李廷玉見多識廣,也不敢相信,看向劉雲的眼神,一半是懷疑,一半是迷惑。

張獻忠與大明官軍間,大大小小的仗也打了近二十年,彼此間知根知底,對對方的瞭解跟自己老婆差不多,就差沒有同房了,故而馬李二人,深深的懷疑,如果這個叫做劉雲的人真的是李定國派來的人,會不會又是一次詐降?

畢竟張獻忠此人比他的嗜殺還要有名的,就是他的反覆無常,投降招安然後復又反叛絕對是家常便飯,有時候剛剛投降走出去還沒二里地脫困後立馬翻臉不認人,作為他的手下,鐵桿跟班外加義子,官封安西王的李定國,跟他的脾性估計也差不了多少。

劉雲迎著兩人不善的目光,面無懼色,昂首立於地,淡然答道:“永昌皇帝駕崩前,曾面見安西王,下聖諭道:如聖上身死西去,安西王必須整軍歸明,不得有誤。安西王以仁孝聞名,故而不敢有違,特遣末將爬山涉水,尋覓大明官軍,而川中現在盡數落入夔州總兵王大人囊中,所以末將尋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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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廷玉和馬新田聽了,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到滿滿的驚疑,張獻忠臨死前莫非轉性了,怎麼會說出這般大善的話來,莫非真的應了那句老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屋中安靜下來,李馬兩人在吃驚,在消化劉雲的話,而劉雲,則穩穩站定,看著兩人的反應,默然不語。

“額,那個,你說你是李定國部將,這封信也是李定國手書,但我們都不認識你,也認不得李定國的字,你拿什麼證明?”回味了良久,李廷玉才吭哧吭哧的回過神來,想起了一個關鍵的問題,發問道。

劉雲聞聲,表情波瀾不驚,彷彿預料到李廷玉會有此一問,向李廷玉說了一句:“兩位將軍請看。”雙臂一展,解開衣帶,猛然脫去身上麻衣,露出一身健碩的肌肉來,被太陽曬得黝黑的皮膚泛著油光,腱子肉鼓鼓囊囊,可媲美健美運動員的體型,上面遍佈著縱橫交錯的各種傷疤,深淺不一,視之讓人生畏。

不過這些都沒能吸引李廷玉和馬新田,讓二人眼睛盯住不放的,是劉雲緩緩轉過身軀後,在他背上露出的一個碩大的紋身。

紋身呈紅色,是用硃砂紋的一個篆體“西”字,幾乎佔據了整個上半背部。

展示了紋身後,劉雲轉回身來,袒著胸膛說道:“大西軍中,唯有宿衛軍負責警衛皇室和王爺的近衛有資格在背上紋字,這是一種榮譽,一般人等沒有這種紋身,而紋西字的,不過寥寥數十人,更是稀少,只有宿衛軍中的為將者才可紋,所以,這就是我身份的證明。”

李廷玉點點頭,顯然他知道這件事情,不過他眼光變幻,顯然不以為然。

“此事很多人都知道,不足為憑。”李廷玉說道。

劉雲面色不改,又探手脫去草鞋,從鞋底的草縫裡摳出一枚用油紙細細包裹的物事來,小心的剝去油紙,從中間露出一枚金質小印來。

“這方印,上刻安西王的名謂,是王爺日常行文所用,平日裡帶在身邊,從不離身,天下唯此一方,王爺唯恐王大人不信,才交給末將帶來,請將軍驗看。”劉雲雙手將金印奉上,口中說道。

金印閃閃發亮,成色十足,大小不過大拇指粗細,上面卻還用細工雕刻著一隻麒麟,麒麟張牙舞爪,生動異常,一看就出自名匠巧工之手,非尋常金銀。

李廷玉接過,認真驗看了一番,然後交給馬新田,馬新田也不說話,直接拿起金印在桌上的印泥中一戳,然後在劉雲交出的信紙上蓋了一下,留下一個紅色印戳。

印戳上“李定國”三字清晰無疑。

馬新田和李廷玉交換了一下眼色,心中都有底了,這劉雲看來的確是李定國派來的人。

因為那金印實在太精巧貴重了,一般工匠根本弄不出來,那只麒麟的雕工,起碼要皇家匠人才有那般手藝,基本坐實了的確出自大西皇家。

既然身份弄清楚了,剩下的,就是確認李定國是在賣什麼藥了。

簡單點說,就是他是不是也在學張獻忠,來詐降那一套,畢竟大西軍已經滅國,張獻忠人頭都被韃子砍去,樹倒猢猻散,曾經旌旗蔽日的百萬大軍死的死逃的逃,四大王爺死了三個,奔入川北山嶺間的殘部也就這個李定國還成建制,手中多少有上萬人馬,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王歡不是陳奇瑜,詐降的手段在他的軍隊裡行不通,若非確信無疑,不會接受投降。

“劉將軍請坐,我們坐下說話。”李廷玉微一沉吟,態度客氣的伸手一指,給劉雲看了座。

“李將軍客氣了,劉雲降將,不配在二位面前有座位,且安西王還在山嶺中等候末將迴音,時間緊迫,還請二位將軍趕緊將信交給王大人,讓末將也好早日回去覆命。”劉雲堅毅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急切,見李馬二人信了自己,掩飾了很久的焦急心情再也壓抑不住,語氣急迫的說道。

由不得他不急啊,此刻的李定國軍中,已經快要斷了糧草,川北大山裡,本就人煙稀少,尋糧不易,每天的飯食裡要靠挖掘的野菜才能勉強果腹,而且缺醫少藥,不少受傷的人沒有得到醫治,在痛苦中哀嚎最終死去,如今的李定國,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邊緣,再拖下去,唯有散去士卒,在山中隱世一條路了。

而且最緊要的是,李定國受傷了,後背被一支狼牙箭射中,雖未中要害,卻因沒有醫藥,傷情愈加嚴重,傷口已經感染化膿,近日開始發燒,有惡化的趨勢。

李廷玉聽了這話,卻有些猶豫,因為王歡孤軍在外,如何能告知他李定國要投降的訊息?又不能透露出王歡在漢中的事情,只好看向馬新田,馬新田早已冷靜下來,於是開口直言道:“劉雲將軍,實不相瞞,王大人率領軍隊,早已開赴他處,蹤跡難尋,不在此間,這封信,我等也不知道在交到何處,只能等到王大人回師,或者我們有了訊息,才能稟報他,如此,須等上一段時間。”

劉雲一聽,如被巨錘擊中,渾身徒然一鬆,數日間翻山越嶺涉險攀巖的疲憊頓時湧上心頭,雙目失了神采,彷彿一瞬間沒了心氣,就差癱倒在地了。

“兩位將軍,如今安西王困在深山中,衣食難尋,可否,可否讓我們向大明官軍靠攏,接濟一些給養糧食,並安排郎中為安西王療傷診病,以度過難關?”劉雲吞吞吐吐,頭低了許多,眼睛充滿希冀的看向李廷玉和馬新田,說到此處,猛然雙膝一跪,“撲通”一聲拜倒在二人面前,咬著牙關道:“如蒙兩位將軍答應,劉雲願以身為戍卒,為大明獻上這條命!”

李廷玉和馬新田何等樣人,心細如髮,聞言立刻抓住重點,齊聲問道:“李定國受傷了?”

劉雲愁眉帶悲,幾欲哽咽,跪在地上落淚道:“正是,安西王此次歸降,確是遵循聖命,並無虛假,兩位將軍無須擔憂,大明官軍如果能施以援手,劉雲願以性命擔保,安西王今後對大明絕無二話,忠君事國,至死不休。”

屋中再一次靜了下來,李廷玉和馬新田都沉默不說話,李廷玉摸起了下巴,馬新田保持著撲克臉,不動聲色,只是兩眼中閃爍的精光昭示著他正在緊張思考。

半響後,李廷玉看了看馬新田,馬新田與他眼神一碰,就瞭然他心中所想,然後微微一笑,點點頭。

李廷玉看向劉雲,先伸手將他扶起,然後肅容說道:“劉雲,你要先記住,如果我夔州軍受大西軍殘部之降,為你們補給糧草,治病療傷,你們要感恩的,不是大明朝廷,也非皇帝天子,而是夔州王歡王大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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