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珍是被四杆長槍穿胸殺死的,當看到陳德的腦袋那一刻,他就知道,大勢已去,回天無術了。

他本想投降,卻還沒有來得及丟下兵器,就被圍上來的白袍兵亂槍刺死,臨死的那一刻,他腦子裡還在想,明軍什麼時候,有這樣一隻強軍的,何人為主將,為什麼自己一直沒聽說過呢?明朝的能戰之將,可戰之兵,不是已經在遼東松山下化作白骨了嗎?

沒有人給他答案,冰冷的槍刃割開他的身體,就切豆腐一樣輕鬆,散發著體溫的血柱直衝上天,將他的生命力消散一空,餘下一具無神的皮囊倒在地上。

“老規矩,每人扛一袋糧食,剩下的,全都燒光!”王歡擦拭著手中長槍槍刃上的血跡,淡然下達著命令。

夔州軍都是慣走山路的兵,全副武裝後再扛上一袋幾十斤的米糧也能翻山越嶺,只不過速度要慢很多而已。

散在官道上的糧車被架上幹木頭,點燃大火,熊熊火光中,就像出現時一樣,夔州軍快速消失在茫茫群山裡。

鳳縣的清軍,看到穀道上空騰起的巨大煙柱,頓覺不妙,立刻點起人馬,入谷檢視,等到他們小心翼翼的趕到煙柱騰起的地方,只看到滿地的屍體和燒成灰燼的糧車,連夔州軍的影子都沒有見著。

看著一地的屍首,清軍軍將暗暗心驚,帶隊的章京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氣,足足兩千人的漢軍兵馬,在短暫的時間裡,竟然被殺了個精光,詢問倖存的勞役,得知這一切居然是一夥明軍幹的,漢中地區,除了從陰平道跑來的那夥明軍,不會再有明軍旗號活動,必定是他們做的好事。

望望官道兩側巍峨的山嶺,那上面樹木密佈、陡峭難行,那些明軍是怎來的,又是怎麼去的,勞役們說,明軍足足有好幾千人,這麼大規模的部隊,怎麼可能在這種地形上行軍往來,莫非他們都是猴子變的?

想要不相信勞役的話,可是這官道兩端,一邊是大散關,一邊是鳳縣,兩處都是清兵把守,明軍不可能透過,勞役的話可信度很高。

於是將戰死者的屍體收撿後,清兵立刻派出快馬,一隊奔西安,請孟喬芳趕緊的再派糧草;一隊去安康,通知譚拜糧食又沒了,勒緊褲腰帶吧;然後大隊人馬轉頭回漢中,去稟報瑪喇希。

清兵們忙碌成一團亂麻,王歡卻心情愉悅的奔走在秦嶺群山上,他在石柱生活了一年多,身體素質提高很大,平日裡走山越嶺尋找礦脈,同樣練就了一雙鐵腳板,雖然及不上從會走路開始就在爬山的白桿兵,跟上大隊的速度還是可以的。

“大人,這樣打仗可真痛快呀。”祖邊喜笑顏開的跟在他身邊,咧著嘴邊邊笑邊說道:“神不知鬼不覺的打上一仗,得手後掉頭就走,毫不戀戰,讓韃子吃了虧都沒處說理去,還追不上找不著,氣死那幫孫子了。”

祖邊北方人,走不慣山路,雖然體力很好,卻也不能負重翻山,他此刻光著上身,揹著他的鬼頭刀,全身輕鬆,連甲冑都由一名白桿兵幫他背負著,就這樣還僅僅能跟在王歡屁股後頭堪堪緊隨。

王歡曬然一笑,淡然道:“這是小兒科,有一位大師,他老人家才是游擊戰的高手,有十六字真言傳於世間: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這十六字才是兵家大法,領會了其中奧義,則可稱兵法大成。”

祖邊、馬龍、張建春等眾人側耳細聽,在心中默唸了幾遍,紛紛目露驚疑的光芒,都覺得這短短十六個字,通俗易懂,卻又深奧難通,要想仔細領會就得花點時間。

馬龍佩服的邊走邊說道:“說這話的,一定是大賢,大人,是不是就是您那位師父啊?只有這種世外高人,才能說出如此金玉良言。”

王歡心中一汗,心道如果他老人家能當我師父,就可就太好了,可惜沒那福分吶。

連忙打兩個哈哈,敷衍過去,大家見他如此,愈加斷定肯定是這回事了。

六千人的隊伍呈一條直線,首尾間距數里長,在山嶺間的樹蔭中穿行,翻得幾座大山,漸漸的到天擦黑的時光,來到秦嶺中一處隱蔽的谷地。

這裡已經靠近甘肅,與隴西鞏昌府一山之隔,屬於兩省交際之處,人跡罕有。

不過從樹林裡轉出之後,一進谷地,眼前就霍然開朗,群山環繞間,山谷地勢平坦,一條清澈小河從遠處山澗裡流出,蜿蜒貫通整個谷底,小河兩邊,田地裡早春栽下的小麥初初成形迎風搖擺,數十座茅草房屋點綴在田地間,一些果樹菜地種植在房前屋後,配上野花盛開、炊煙陣陣,宛如一幅桃花源般的畫卷般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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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真像萬壽谷啊。”馬龍幾乎看得出神,由衷的感嘆道:“當年我們開墾萬壽谷的時候,也是這般光景。”

祖邊則搖著頭,不可思議的說道:“沒想到陝西黃土地上,居然有這麼一處水草豐美的山谷,大人,你是怎麼找到的。”

王歡笑一下,搖頭道:“此處如此隱秘,我怎麼找得到,是裡面的人找的我。”

他拍拍手,兩名白桿兵裝束的兵丁應聲上前,恭敬的向王歡躬身道:“大人,可容我們先進去告訴丁大人一聲,也好做個準備?”

這兩人身上穿的衣甲,與普通夔州軍別無二致,不同的唯有一處,就是他倆的頭上,摘下鐵盔後,不似一般人那樣留著髮髻,而是包著一塊白布。

王歡擺手道:“也好,你們去通報一聲吧,省得看我們人多,生出誤會。”

兩人深深鞠躬,然後轉身快速離去,向谷中奔跑。

待二人離去後,王歡立即下令全軍停止前進,就在谷口上原地休息,同時把每人揹負的米袋都放到前面來,堆作一座小山。

祖邊等人還矇在鼓裡,茫然不知所謂,祖邊憋不住,悶了一會就忍不住開口問道:“大人,你這麼小心謹慎,不貿然進去,這個村子是什麼來頭,讓你如此禮遇有加?”

王歡瞪眼:“你說這話,意思是我平時就不懂禮貌了?”

祖邊忙擺手,尷尬道:“不敢不敢,末將只是好奇而已,好奇而已。”

馬龍急忙解圍,介面道:“大人,我觀剛才離去的兩人,頭纏白布,異於常人,莫非是回人?”

王歡扭頭一臉驚奇,問道:“嗯?你知道回人?”

馬龍奇怪的看著他,道:“知道啊,本朝有很多回人為將,譬如成化、正德年間的五朝元老馬文升,萬曆年間抗倭大將麻貴等等,流傳很廣。”

“哦?”王歡長了見識,他原本以為回民偏安西北,與中原朝代更替參與不多,特別是明末,除了緊接著就要發生的一場大事以外,應該沒有多少中原人與回民發生聯絡,卻不知道,原來明朝歷史上,回民官員將領也有濃墨重彩的一筆。

於是王歡咳嗽一聲,把目光投向谷中村落裡道:“不錯,他們正是回人,這處谷地,也是回民村落,我們來到這裡,也是我要求那兩位我軍中的回民士兵帶的路。”

他左右看了看,迎著眾人迷惑的眼神,繼續說道:“因為我們到這裡,要見兩個人,這兩個人,於我們反清大局,有著很重要的作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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