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指揮們對血腥氣在熟悉不過了,都是上過戰場的宿卒,紅過眼睛的廝殺漢,怎麼會聞不出來,這時候頓時齊齊臉上變色,意識到情況不對了。

開口問話的指揮搶步上前,一把就掀掉了蓋在哨兵頭上的斗笠,頓時一張血腥猙獰的面孔露了出來,這兵士脖子上一道深深的血口子,傷口已經凝固,人早已死透了。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一起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彼此臉色發白的對視一眼。

事情大了!

動手推倒哨兵的指揮已經語無倫次起來,雙手亂搖,衝著眾人結結巴巴的叫道:“不、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推了他一下,不是我幹的!”

沒人理他,所有人的腦子裡都在想著一件事:清軍軍營裡怎麼樣了?

幾個老成穩重的指揮目光交替一下,不約而同的邁步奔了起來,搶進轅門中,整個營寨中毫無聲息,幾人如無人之境,衝進距轅門最近的一個帳篷裡。

帳篷不大,一目瞭然,裡面一遍狼藉,幾具倒在地上的屍體站在門口就能看到,滿地鮮血,嘔吐物的惡臭和刺鼻的血腥氣混在一起,差點將闖進去的幾個人燻了個跟頭。

幾個指揮都是膽大之輩,只看了一眼,就退了出來。

“散開,每個帳篷都看看。”退出來的人帶著顫音說道。

十幾個指揮立刻分散開來,在營帳中奔跑起來,穿梭於帳篷之間。

整個軍營空空如也,沒有一個活人,到處都是倒在地上的屍體,死者全都要害被重創,要麼被抹了脖子,要麼胸口一個碗口大的洞。

片刻之後,指揮們又聚在了轅門處,個個臉色煞白,個別膽子小點的,連路都走不大穩了。

“屍體都硬了,死了應該過了好幾個時辰,大概是昨晚上就被殺了。”有人推斷,殺過人的軍漢,對這種事有準確的判斷。

“難道是馬賊?”有人提問。

“不可能,昨晚上你也看到了,馬賊搶了馬車就走,根本沒有上這裡來過。”立刻有人反對。

“我看到圈在營地中間的輜重營和李廷玉的隊伍都不見了,會不會是他們幹的?”說這話的,是剛才進入過營地中央的一個指揮。

“嗯?”此話一出,一眾指揮本來就煞白的臉色開始發青了,這太可怕了,李廷玉跟他們一樣,是劉良佐的舊部,剛剛投降的降軍,清軍歷來是把他們視為一體的,現在清兵被殺,連佐領圖海都被砍了腦袋,李廷玉又不見了,這事情再清楚不過,李廷玉反了!

可是,他們怎麼辦?他們可沒敢反,清兵會怎麼想?會不會遷怒於他們?一想到這裡,大家的腿肚子都開始打顫,脖子上涼颼颼的。

正當十幾個指揮膽戰心驚的站在山坡上,束手無策的發著呆的時候,山谷外面又傳來一陣雷鳴般的馬蹄聲,聽上去,似乎有大隊騎兵正在急速衝進來。

山坡上居高臨下,一眼就能看到谷口,現在正當午時,視線極好,眾人沒費什麼力氣,就一眼望見,衝進谷口的,是一百多騎騎兵,馬上騎士披掛整齊,頭戴八瓣鐵盔,身上內穿鎖子甲,外罩棉甲,腳蹬牛皮馬靴,人人腰挎長刀,身負長弓,馬踏官道,揚起黃土漫天。

指揮們心中一緊,還沒來得及下去山坡,那一群騎兵就策馬揚鞭的衝了上來。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領頭的騎士身材高大,鐵盔下一雙犀利的雙目炯炯有神,一身鎖子甲在陽光照耀下光彩奪目,整個人雄踞馬上,令人望而生畏,有眼尖的,已經脫口而出的喊道:“是蘇勒大人!”

蘇勒勒馬轅門前,見一群降卒聚在轅門口畏畏縮縮,衝著自己一行人探頭探腦,而軍營中了無生息,心中疑惑,立刻在馬上厲聲喝道:“轅門重地,爾等在此聚集,不知軍法嗎?”

眾指揮相互看了看,不敢作聲,卻悄然閃開了一條縫,露出了倒在轅門處的那個死人哨兵。

看到死得硬邦邦的屍體,蘇勒腦子裡猶如響了個霹靂,炸得身子在馬上晃了晃,隨之立馬閃電般長刀出鞘,厲聲高喊道:“降卒造反!統統拿下!”

跟在他後面打馬上坡的騎兵訓練有素,聽到蘇勒一聲高喊,立刻齊齊刀出鞘、箭扣弦,馬蹄紛飛,眨眼間就呈扇形圍了上來,將十幾個指揮團團困在中間,刀尖寒光閃閃,居高臨下的指著他們的腦袋。

這些指揮是看到清兵就腿軟的主,一見這陣勢,膽子一寒,先跪了下去,瑟瑟發顫,一起叫道:“大人,大人,不是我等,我們也是剛剛才上來的,人不是我們殺的!”

蘇勒冷哼一聲道:“不是?等會見到佐領大人,跟他解釋去吧。”

指揮們低著頭白著臉互相對視,抖得更厲害了。領頭的老成指揮壯著膽子,膝行幾步,眼角一擠,掉出幾滴淚來,然後氣運丹田,大嘴一張,“哇”的一聲痛苦流涕、抬頭號哭道:“蘇勒大人,佐領大人,佐領大人和全營旗兵,全都遇害了啊!”

這一聲如石破天驚,驚得八旗兵們全都面無人色,全都不住的向營寨中張望,蘇勒臉色變了幾變,顧不得地上跪的是他視如豬狗的明軍降卒,虎軀一躍,翻身從馬上跳了下來,雙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鐵掌似一對鋼夾緊緊掐住了喉嚨,怒吼道:“你說什麼?!”

老成指揮被勒得幾乎窒息,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情急之下,忍不住翻著白眼振聲狂嚎:“死了!營中的人都死了,圖海佐領也死了,全都死了!”

蘇勒如被雷擊,身子猛的站起,將被自己掐的就要昏迷的老指揮隨意一丟,衝還圍成一圈的騎兵們吼道:“還愣著幹什麼?馬上進去看看!”

騎兵們如夢方醒,紛紛下馬,蜂擁著奔進營去了。

另一邊,當天色剛亮的時候,李廷玉和王歡到了洪澤湖邊。

時間正逢旭日初昇,萬丈霞光映照在千里碧波之上,泛起金光粼粼,風景無限,有一層色如牛奶的薄霧若隱若現的籠罩在水面上,陽光一照,飄散無蹤。湖上水色清澈,微風拂面,水聲滔滔,魚躍浪滾,有早起的漁民泛舟水上,船隻倒影在水中,與湖景渾然一色,整個湖面一望無邊,似大海般寬廣無垠,輕舟點綴其中,讓人心曠神怡。

王歡等人不禁看得呆了,如此美景,忍不住駐足岸邊,觀賞了一番。

“的確不愧是三千裡洪澤湖啊,這良辰美景,真不是蓋的!”李廷玉贊贊有聲。

王歡同樣心生感慨,脫口而出道:“扁舟飛躍趁清空,斜抹湖天夕照紅,夜渡淺沙驚宿鳥,曉行柳岸雪花驄。”

李廷玉和站在二人身側的一眾大頭兵與小和尚雙目一亮,他們縱然不通詩詞,也聽得出來這是一首讚美湖水美景的詩,詩中字句恰恰說出了眾人想說卻又說不出來的一番意境,搔到了大夥癢處,於是齊聲喝彩。

李廷玉翹著大拇指高聲笑道:“不愧是我的參議,這頃刻間就能作詩念詞,文采太好了,這詩也做的好,你們文人就是厲害,腦袋裡全是裝的文章啊。”

眾人又是一陣稱讚,全都學李廷玉翹著大拇指。

王歡老臉一紅,心頭狂汗,這是後世陳毅元帥過洪澤湖時做的一首詩,被他觸景生情,隨口念了出來,卻被一群古人當作他的作品拿來誇獎了,縱使他臉皮厚如城牆,也有些不好意思。而且這首詩是寫的夕陽晚景,這時候太陽還沒完全升起呢,念出來也太不對頭了,真有文采的人,一聽就會覺得有問題。

王歡連忙裝腔作勢的笑了一笑,轉移話題道:“李大人,這景是美景,卻不是良辰啊。”

李廷玉一拍腦袋,恍然道:“對對,只顧著看風景,差點把正事都忘了。”

他手搭涼棚,衝著湖面上張望起來,看了一會,好像看到了什麼,嘴角一咧笑了,指著湖面道:“說曹操,曹操到,你看,那裡不就是了。”

大手所指的方向,一串黑色小點正在湖上水天交際處慢慢出現,因為距離太遠,若非李廷玉目力異於常人,能瞭望很遠,根本發現不了在太陽升起的方向有這麼一串黑點。

李廷玉轉身吆喝起來,讓躲藏在岸邊蘆葦叢中的手下出來,麻利的將早已割好堆在一起的蘆葦杆點燃,頓時一股黑煙平地而生,似狼煙般直衝雲霄,煙柱又濃又直,很遠就能看到。

湖上的黑點似乎也發現了這裡的黑煙,開始朝這裡移動過來,緩緩接近,過了一袋煙的功夫,黑點開始慢慢變大,逐漸的人眼可辯,輪廓也越來越清晰,船隻的樣子顯現出來。

李廷玉和王歡站在岸邊,緊緊的盯著遠處的船隻,由一個個小小的黑點,變得越來越大,又過了一刻鍾,船隊接近到了岸邊不遠處。

“是漕運糧船。”李廷玉沉聲道:“我在運河上見過這種船,沒有錯。”

王歡點點頭,他也看清了船隻的外貌,這是一種方頭平底船,船身肥大,吃水很深,載重能力在內河船隻中首屈一指,正是明代漕運的重要交通工具:漕船。

“看來馬全成功了。”王歡道。

第一艘船的船頭,一個身著文吏裝束的壯漢昂首挺立船頭,正焦急的衝著岸上張望,在他身邊,赫然站著一個身著清廷長袍服色的官員。(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