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們無奈的嘆口氣,一齊抬頭望望山坡上那處軍營,營寨轅門口,兩處熊熊的營火將軍營照的通明,目力所見,軍營中連一個人影都沒有,而且剛剛傳令的清兵說得很清楚,今天晚上敵情不明,大軍不便下來,各營指揮自行守衛。建州清兵擺明了不管,他們找上去也是自找沒趣,說不定還會吃一頓鞭子,沒奈何,只得安排隊長、伍長,將人群儘可能的聚在一起,多點篝火,惴惴不安的度過長夜。

清軍營帳中,和指揮們在山下觀望到的一樣,的確沒有什麼動靜,連輪值的哨兵都不見一個。

每一個帳篷裡,都是一片狼藉,留著金錢鼠尾辮的兵士,要麼昏昏沉沉的倒在地上打著呼嚕,要麼有氣無力的靠在一邊低聲呻吟,兵器丟在一邊,地上到處都是嘔吐物,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烈酒混雜著胃酸的惡臭味,聞之幾欲讓人昏厥。

中軍帳中,圖海和幾個親信同樣倒在厚厚的羊毛氈上,嘴角留著口水,翻著白眼說不出話來,哼哼唧唧的叫喚著,拼命想起身,卻連身子都抬不起來。

帳外星光璀璨,明月高掛,一群黑影藉著月光,悄無聲息的從營帳腹地中踹倒隔離的粗木柵欄,如鬼魅般湧入清兵帳篷間,在領頭人物的指揮下,分頭摸進各個營帳。

圖海的神智還有幾分清明,頭腦昏昏之際已經明白自己吃的東西不對,可惜等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太晚,肚子痛的幾欲撕裂,身體像橡木一樣沉重,腦子裡一片混沌,就連爬動這樣的動作,也做不出來。

他心中焦急啊,這情況無論如何都不對頭,一定是剛剛吃的牛肉有問題,那個李廷玉,必定是他搞的鬼,肉食是他送來的,這些明軍降軍,就知道他們沒安好心,得趕快到帳外叫人,砍了那幫王八蛋。

圖海努力掙扎著,喉嚨中呵呵有聲,卻根本叫不出來,說話那就更不用想了,舌頭像是一截木頭一樣不能動彈,塞在嘴巴裡讓他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正在這時,帳中的燈火突然一暗,似乎有風從門口吹了進來,吹歪了蠟燭的火苗,圖海心中一喜,太好了,門口站崗的哨兵終於發現中軍帳中不對頭了。

圖海極力伸長脖子,他想轉一轉頭,對進來的親兵下達命令,馬上去殺了李廷玉等人。如果親兵夠聰明,還應該立刻熬點糞水來給自己灌下去,這肉食中不知道下的是什麼藥,太他媽難受了。

門口進來的人黑影重重,似乎不止一個,圖海因藥效的原因,兩眼發花,看出去的視線模糊不清,只能略略瞧出是幾個高大的人影,至於是誰,長什麼樣都無法看清。

“哈哈,這曼陀羅花所制的迷藥效果真是太好了,你們看,這些畜生都成什麼樣了。”一個聲音響起,充滿著喜悅,說這話的人似乎就蹲在他身邊,還伸手在他臉上拍了兩下。

“那是自然,我看這些傢伙都成豬了!”又有聲音哈哈笑著附和道。

有人沒有笑,沉穩有力的說道:“別囉嗦,時間很緊,趕快動手!”

圖海拼命張大眼睛,抵抗著身體的麻木,可惜看出去仍然是一片黑白的混沌,他大張著嘴巴,想要怒吼著痛罵幾句,卻只是從嘴裡流出了一串口水。

“咦?這傢伙吐口水!好噁心!”蹲在他身邊的人叫道,邊叫邊摸出圖海腰間的短刀,毫不猶豫的從圖海張開的充滿腥臭味的大嘴中捅了進去。

在每一個帳篷中,都上演著這樣的戲碼,血光飛濺,刀影閃動,一百多人的留守清兵,像癱倒的豬狗一樣被殺了個乾淨,偶爾有個別吃喝較少的,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想拿刀,被白桿兵們笑呵呵的按倒在地,直接抹了脖子。

一刻鍾後,一隊一百多人的清兵整裝從軍營中開出,押著三百多人的明軍降卒,駕著銀車,他們沒有驚動山谷中的輜重營家屬隊,走的是山坡另外一側,悄悄的離開了山谷。

王歡帶著小和尚們,等在這裡,匯合了李廷玉大隊。

李廷玉穿著圖海的盔甲,走在前頭,一見到王歡,這個絡腮鬍子大漢眉毛一揚,幾個大步邁過去,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搶先笑道:“參議,大計成了,大計成了啊!”

王歡身軀一顛,忍著肩膀上的壓力,微笑道:“恭喜大人,事情順利嗎?”

李廷玉連鬍子都在笑,每一根鬍鬚都翹了起來,不住口的道:“順利順利,太順利了,就那麼一百來個兵,還癱成一堆泥,比殺豬還輕鬆,哈哈哈,如果把這麼多韃子頭顱上交兵部,我起碼可以弄個總兵噹噹,說不定還能當上總督呢,哈哈哈,太可惜了!”

他的話語間說的可惜,語氣裡卻連一點遺憾都沒有,只是不住口的大笑,連身體都跟著抖了起來,腦袋左右搖晃,腦後垂著的一根長辮子一不留神,晃到了身前來。

李廷玉一皺眉頭,厭惡的把辮子丟回腦後,抱怨道:“就是這根老鼠尾巴太討厭了,參議,我們一定要粘上這根毛茸茸的東西嗎?”

王歡依然微笑道:“當然,大人,我們是要裝扮成清兵,沒有這根辮子,那也不像啊。”

李廷玉把辮子在腦後甩來甩去,像一根鞭子般掃到後面的人臉上,身後的人急忙躲開,唯恐被波及,李廷玉一見,咬牙道:“你娘的,真不知道建州韃子怎麼想的,怎麼會在腦袋後拖著這麼一個累贅,活得累不累?等有一天老子攻下盛京,一定要他們全都把這根老鼠尾巴剃了,當作褲腰帶用,然後頂著光頭過日子!”

王歡和他並肩前行,聽他這麼一說,將笑臉一收,肅容道:“只要大人有此宏遠,王歡必定肝膽塗地,參贊左右,揚我漢家威武!”

李廷玉大步向前,哈哈大笑道:“軍中不妄言,小和尚,我可聽見了記清了,你小子今後休想半路逃跑啊!”

王歡緊跟在後,同樣大笑道:“君子言而有信,王歡不敢稱君子,但就算當個小人,也必定追隨大人,不敢食言,今晚我等以明月為證,願當那龍城飛將,驅逐韃虜,復我大明江山!”

這一席話如浩蕩江河,慷慨激昂,說得左右一行人激情澎湃,紛紛以炙熱的眼神看向走在前頭的這兩個人,這時候就算讓他們去陷陣萬軍叢中,也不會眨一下眼皮。

李廷玉回頭深深的看向王歡,目光中神采閃動,似有亮晶晶的東西在眼角深處若隱若現,瞪視良久,卻又不發一言,轉過頭去,只是腳下邁向前方的步伐,越發大步起來。

夜色深沉中,數百人的車隊,沿著通往淮安的官道走了一程,在中途向左一拐,踏上了另外一條路。

天亮時分,虎嘯谷中終於盼來了太陽,各個營頭提心吊膽的度過了難眠的一夜,在生命威脅跟前,沒人敢閤眼,所有的人都在各營指揮的安排下,鬆鬆散散的聚在了一起,當太陽升起後,終於有人壯著膽子去谷口瞭望了一番,回來報告了好消息:馬賊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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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們松了一口氣,類似這麼龐大的隊伍,還有軍隊押送,馬賊們只能藉著深夜沒有防備的時候來肆虐一通,在白天光天化日之下,一般是不會來騷擾的,這時候沒見著馬賊,這個白天都不會再見到這幫凶神了。

指揮們又忙著指揮眾人,掩埋屍體,收拾傷者,零零碎碎的忙碌了兩三個時辰,一直到日上三竿了,這才想起,離天亮已經過了很久,兩個時辰的推遲也已經過了,怎麼清兵們還不下來催促呢?

遠遠望去,那座粗木營寨裡面依然無聲無息,安靜得裡面彷彿沒有活物一般,但指揮們遲遲疑疑的不敢上去詢問,開什麼玩笑?昨晚上清兵射出來的箭枝還清晰的插在山坡上呢,誰敢去啊。

這麼一拖,就到了中午,眼見如果再不走,拖一拖就到了下午,今天難道又要在這個山谷中過夜?那是打死眾人都不幹的,於是一眾指揮一番推攘,你叫我去我叫他去,最後誰也指不動誰,乾脆腳一跺,大家一起奔山坡上就去了。

一行人規規矩矩的上了山坡,還沒走到門口就開始大聲稟報,營寨中卻沒有一絲回應,連門口站崗的哨兵都懈怠的坐在門口的草地上,頭垂得低低的貌似在打盹。

指揮們走到門口,不敢再大聲喧譁,於是一個老成的指揮客客氣氣的向坐在門口的哨兵拱手道:“軍爺,煩請通報一聲,我等求見圖海大人。”

哨兵連頭都沒抬,依然坐在地上不動,蓋在頭上大斗笠將整個頭都掩在下面,眾人也瞧不見他的面。

一眾指揮面面相窺,都覺得這清兵也太傲慢了,理不理人你說句話啊,這麼晾著算什麼事。

說話的指揮很沉得住氣,絲毫不為所動,眼珠轉了轉,又開了一次口,言語間仍然恭敬有加,沒有絲毫不快。

不過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人家連理都不理睬,壓根就沒動的意思。

這一眾指揮,都是劉良佐帳下老兵,誰沒有二兩脾氣,這話說三遍,卻吃了個冷屁股,面子上怎麼也掛不住了,當時就有個性子急的,一個疾步就竄了上來,伸手推了一下坐著的哨兵,叫道:“喂,問你話呢!”

這輕輕一推,那哨兵應聲而倒,“砰”的一聲倒撞在地上,沒有任何反應。

伸手的人懵了,在場的指揮們全都懵了,出手的那位還在想著:自己什麼時候武功這麼高了,輕輕一推效果這麼好?

其他指揮可看出不對勁了,八旗兵的跋扈他們是見識過的,哪輪到被他們推三推四的,早拔刀子砍人了。而且在這門口站了這一會兒,空氣中慢慢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從營帳中飄了出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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