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廣才聞言,臉上尷尬起來,勉強抽著麵皮強笑一下,偽作鎮定的乾巴巴說道:“想好了想好了,我願意反正,重歸大明,其實蔣將軍不知,張某本是大明山西總兵猛如虎軍門麾下軍將,在崇禎十四年因兵敗事急,情急之下降了賊子,但張某胸中一直懷著一顆大明臣子的忠心,無時無刻不想著何時能迴歸官軍,奈何身在賊營,無法如願耳,如今幸得蔣將軍指點,如撥雲見日,終得日開之時,當然願意配合王總兵和蔣將軍了。”

這些話很是慷慨激昂,但從張廣才嘴裡說出來,卻變了味,聽上去像在嚼蠟一般毫無誠意,蔣理宦海沉浮,錦衣衛中任職十餘年,早已見多了這類口是心非毫無節操的小人,當下也不揭穿,反而很上道的介面喜道:“好!王總兵得張將軍相助,又添一猛將也!成都雖堅城,旦夕可下,大事無憂啊,張將軍定能立一大功,日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張廣才聽著這些假意恭維實為諷刺的話,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如坐針氈,乾笑幾聲,連忙岔開話題問道:“不過蔣將軍,小的那些書信,不知……”

蔣理大手一揮,笑道:“那些書信,都是王軍門從劉進忠軍營裡搜出來的,信上說的張將軍裡通韃子,和劉進忠一齊共謀獻土投降的事情,都做不得準,一定是劉進忠想要陷害張將軍的離間計,明眼人一看就明,不必擔心,王大人肯定不會交給朝廷的。再說了,就算是真的,張將軍也不過是反的賊軍,與朝廷何干?不礙事。”

話頭一轉,語氣一沉,蔣理又陰測測的道:“不過呢,如果這些書信落到張獻忠手裡,張將軍如今還在賊軍陣中,如陷重圍,下場可想而知啊。張將軍可要下定決心,跟著王軍門鐵心反正,不然,這書信可隨時都可能出現在張獻忠的案頭上。”

原來,王歡在擊破劉進忠大營,蒐羅大西軍留下的各類物資軍器時,在中軍帳裡發現一口大鐵箱,銅鎖高掛,開啟一看,裡面全都是劉進忠的一些機密書信,其中就有與清廷何洛會的來往密函,信中白紙黑紙的寫著劉進忠與張廣才欲投降清廷的明白心意,當時王歡就覺得,這可是把張廣才綁到自己這邊作為棋子的絕好道具,有了這些書信,不怕張廣才不投向明軍。

這時候張廣才因劉進忠兵敗,已經撤回了成都,張獻忠怒其不爭,沒有帶他北上,留他在成都守城。

蔣理帶著這些書信的抄錄副本,潛入成都城內,略施手段,見著了張廣才,將副本給他看,張廣才當時就冷汗淋漓,嚇得癱在椅子上話都說不出來,他跟隨張獻忠多年,很清楚如果這些信函落在以殺人聞名的張魔頭手裡,自己怕是將會死無全屍,一定要被活剮了剝皮。

所以當蔣理開門見山的提出條件,要想保命,就得乖乖的充當內應,做得好了,王歡貴為總兵,可以為他討得一紙赦書,以往投靠賊軍的逆舉既往不咎,還能謀得一官半職,甚至官復當初在明軍中的原職或者高上幾分也行,這可比當個流賊政權的什麼都督要強上許多。

恩威要並下,蔣理也說了,如果不答應,這些書信就會在第二天早晨放到張獻忠的御桌上,何去何從,張廣才有三天的考慮時間。

今天就是第三天,果然,這傢伙屁顛屁顛的就來了。

如意料中的一樣,張廣才厚著臉皮虛情假意的表白了一番對大明朝的忠心,述說自己投降張魔頭是如何的不得已,如今深深懊悔,迫切希望回到天子的懷抱,蔣理此話一出,張廣才立刻額頭冒著汗珠斷然答道:“蔣將軍放心,張廣才別的沒有,信用還是有的,這條命就交給王軍門和蔣將軍了,今後怎麼辦,要我怎麼做,全憑蔣將軍一聲吩咐。”

蔣理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想給自己也倒一杯茶水,這次張廣才很懂事,蔣理手一抬,他就殷勤的起身搶先抓過茶壺,畢恭畢敬的倒了一杯水,遞給蔣理。

蔣理矜持的端著瓷杯喝了一口,笑道:“信用什麼的就別提了,你我都清楚那東西不值錢,張都督明白人,咱們就談點實際的吧,都督如真心要投靠王軍門,只須如此如此。”

他側過頭,把嘴巴湊向張廣才,張廣才也趕緊將自己的耳朵遞了過去,蔣理壓低聲音,附耳輕聲說了幾句什麼,然後施施然側回身子,低頭端著茶杯吹一口水面上的茶葉,斜眼瞄著張廣才。

張廣才維持著側頭傾聽的動作,臉上慘白一片,孔武有力的身子竟然在微微顫抖,眼神裡掩飾不住的恐懼,不過恐懼中,又透著一絲貪婪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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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都督害怕了?”蔣理輕描淡寫的說道。

張廣才吞了一口口水,有些為難的細聲道:“這個,當內應開城門倒是不難,要幹這個,我手頭的兵力只怕不夠,皇宮中……”

“都督,富貴險中求,城門都敢開,還怕那幾個蝦兵蟹將麼?”蔣理打斷他的話,厲聲道:“只要辦成這件事,王軍門說了,可以讓你到江南選一處風水寶地,做個富家翁,再不需上陣拼殺,娶幾房妻妾,安度一生,豈不美哉?”

“而且,只要你辦好了。”蔣理頓一頓補充道:“可以讓你先挑揀一些,只要不過分,王軍門會假裝不知道。”

“真的?”張廣才猛地抬起頭,有些不相信的望向蔣理:“王總兵真的如此大度?”

蔣理不屑的曬道:“當然,你是不知道,王軍門大肚能容,曾英和楊展你知道吧?跟王軍門對著幹的傻蛋,兵敗後軍門也沒殺他們,好吃好喝的養著,如此仁義之人,你還擔心什麼?”

張廣才臉上陰晴不定,眼神飄忽,小眼睛眨巴眨巴連閃,顯然在權衡利弊,想了半天,這壯漢把桌子一拍,赫然站起身來,咬牙道:“好!既然王總兵有言在先,我再不敢做,就顯得張某膽怯,這事我幹了,還請蔣將軍轉告軍門,張某不貪,事成之後,只取足夠麾下兄弟們安家費用就行了,不會亂來的。”

蔣理欣然露齒一笑,再倒了一杯茶水,遞給張廣才,將手中茶杯與張廣才的碰一碰,道:“如此極好,大事可期,來,你我為來日富貴,以茶代酒,共飲一杯!”

張廣才接過瓷杯,仰著腦袋一飲而盡,因為喝水,他的眼睛沒有看到,對面的蔣理用杯子遮擋住的眼神裡,飽含著戲謔、不屑,更有隱藏在眼底深處的殘忍和毒辣,隨著碰杯飲茶的片刻,盡顯無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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