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籃球隊助理教練杜平作為舒鴻的同學,本來是極力推薦舒鴻執法決賽的——結果中國隊也進了決賽,再堅持原來的意見就有些不合適了,第三國裁判作為選擇也不錯,就不再摻和此事。

組委會乾脆再次麻煩奈史密斯老爺子一次——決賽出現了有趣的對陣,請問您之前所做的決定還繼續堅持嗎?

老爺子聽說中國隊竟然乾脆地把墨西哥、加拿大都解決了,也十分意外,加拿大還是他的祖國呢!當然,前些年他已經加入美國國籍了。

幾乎沒有思索,爽利道:“還是讓舒來執法決賽吧。”

“可是另一邊為了公平,美國裁判已經不參與選擇了啊——”

老爺子打斷道:“美國作為強國,這麼點謙讓之風都拿不出來嗎?打比賽的還是球員,不是裁判來決定勝負的。”忽然笑著提起了手中的“文明棍”開玩笑道:“明天決賽我會親臨現場,如果這小子做出不是我教導的判罰的話,我就用這個打他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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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都這麼說了,組委會不再猶豫,正式公佈:第一次奧運會籃球專案決賽執法主裁,來自中國的,舒鴻。——這是早在淘汰賽開始階段就做好的決定。

訊息傳出來後美國隊的球員倒是沒有反應太過激,打心底還是覺得中國人實力一般,就算組委會有意袒護一些,也不影響美國隊贏下比賽——如果是加拿大隊或是墨西哥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籃聯和奧組委能這麼痛快,也跟中國隊半決賽後的“上訴”有關,在董教練的親自執筆下,一一指出在別人看來“能力高超”的美國隊裁判在半決賽中所犯的各種細節錯誤,洋洋灑灑,有理有據——董教練相比舒鴻還要更牛一點,他是19年到春田學院進修的,同樣師從詹姆斯·奈史密斯老爺子,算是舒鴻的學弟了(奈史密斯有三位來自中國的弟子,分別是舒鴻、宋君復與董守義),而且董教練年輕的時候可是以出色的球技成為春田籃球隊中一員的。

在籃球專案上中國人比美國人不但絲毫不差,個個都是行家,甚至比你更懂,還能挑你的錯——你好意思像別的專案一樣隨隨便便糊弄他們一下嗎?美國裁判肯定是不能用了,容易給中國人口實。

反觀中國人,要是對面有意見那就讓他們直接找奈史密斯去……

……

陸逐虎等人是晚間得到這一“好消息”的——實際上無論是陸逐虎還是籃球隊隊員們都不準備依仗裁判是自己人去獲得什麼好處,甚至不希望到時候舒鴻吹偏哨,只不過跟洋人打交道被坑怕了,有個自己人不擔心,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比賽上去了。

七點時分,陸逐虎換上那件從他東京家中帶過來的阿瑪尼西裝,梳洗完畢,風度翩翩地前往興登堡大廈,陪同元首和戴院長欣賞自己出品的大作。元首點名要觀看此劇,顯示出對中國合作伙伴的禮遇與重視,因而這也是一個重要的外交場合,自然要倍加重視。

透過文化的影響力也能增強中國在希特勒心目中的映像,讓他不要早早在中日之間做出取捨。

路上見到他的熟人見慣了陸逐虎大褲衩、短袖T恤的打扮,自然紛紛稱讚西裝革履的陸逐虎形象好氣質佳了,陸逐虎哈哈大笑,我就這麼一套出來見人的行頭,要是還拿不出手那就太沒面子了……

嗯,也不對,國民政府和元首還是各自做了一套西裝給他們的,但跟喬治·阿瑪尼相比還是有差距的咯……

陸逐虎早早在場外等待,臨近8點,元首和戴院長的車隊抵達——戴院長的司機還在醫院養傷中,換了新人。

看希特勒和戴季陶下了車,陸逐虎就迎上去了——可他們身後還有一輛車,車上的人下來後陸逐虎不由得一愣:

怎麼……還有幾個日本人?

中間一人正是日本代表團的團長,身側的那位看起來也有些眼熟,似乎在賽場上見過,應該也是日本體育代表團的官員吧——其實陸逐虎不知道,這位正是此前“刺殺”過他的貫地谷的小夥伴,草翦君。

這是什麼意思?

陸逐虎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倒是他今晚的這一身裝束引起了元首的注意。

“你今天穿得很精神,我的朋友。”元首的品味很不俗,對於阿瑪尼的設計風格表示認可。

“讓您見笑了——”跟戴院長打過招呼,琢磨不定地看了看幾位日本代表團的成員。也許是看出陸逐虎的疑惑,希特勒道:“這幾位日本朋友,都是我邀請的,他們也想來看看‘Enter The Dragon’這出戲……”

陸逐虎更加摸不清元首想要做什麼了,邀請日本人看戲?還是看一部明顯對日本不友善的戲?他是要挑撥雙方的關係嗎?——本身兩國也沒有什麼好關係可言。

至於日本代表團的這幾位,就更加莫名其妙,就算想瞭解下中國人是怎麼抹黑日本人的,隨便什麼時候都可以看,為毛偏偏今天要跟希特勒一起來看?

看來原以為輕輕鬆鬆地看一場戲,並不一定輕鬆啊……

跟在日本代表團團長和草翦後面的,還有一個看起來沉默孤寂的身影,裝束上甚至有些不修邊幅,白襯衫有些發黃,領口的釦子開著,也不說打個領結或領帶。

從戴院長那邊試探了下,似乎戴季陶也不大清楚希特勒搞這幾個日本鬼子來的用意。

眾人一同入場,希特勒說了一些關於中日兩個國家對於遠東和平的意義,國家與國家之間應當加強交流與合作云云,又稱自己是東方文化愛好者,無論是日本的武士文化,又或是中國的茶文化、思想文化……讓陸逐虎感到頗有些荒謬:戰爭狂人還能變成和平使者來了?誰信你的鬼話,誰腦子進了水差不多……

元首今天處處透露著反常啊……

戴院長和陸逐虎都默不作聲,沒有順著元首的話頭去說,倒是日本代表團的團長很是熱情的樣子,誇讚了一番陸逐虎在奧運會賽場上的出色成績,是亞洲人的榮耀,陸逐虎更是心中冷笑連連,黃鼠狼給你拜年安的什麼心……怕是沒什麼好事……

這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草翦笑著發話道:“亞洲能培養出陸破虜君這樣出色的人物,我們都倍感振奮,就是不知道——足下師承何處呢?”

陸逐虎抬頭看了他一眼,對方也笑語盈盈地盯著他看。

師承何處?

從這貌似不經意的一個問題,陸逐虎就知道對方是要搞事情了……

“我肄業於我國中央陸軍士官學校,後來在上海復旦大學做事……”陸逐虎緩緩道,繼續他曾祖父的那一套說辭。

“哦?想不到足下還有從軍的經歷麼……我之前聽人說,足下曾經在皇國最好的學校——東京都的第一帝國大學學習過……”草翦繼續道。

草翦此前已經調查過陸逐虎的底細,也從帝大那裡收到了“查無此人”的回覆。

希特勒頗感興趣道:“哦?你還曾經就讀過日本的帝國大學?”

陸逐虎後來已經後悔過自己的“假話”,可問題是,一開始想在中國的社會裡有個安身立命的資格,沒有文憑是不行的,但隨著後來他的名聲越來越大,加上學生們的無腦宣傳,“帝大畢業陸破虜”幾乎都盡人皆知了,陸逐虎再想抵賴也抵賴不了了,只能假裝就是那麼一回事了。

今天這日本鬼子,就是要當著元首的面,拆穿他的“帝大生”身份不過是一個謊言,要羞辱他一番嗎?

陸逐虎卻鎮定自若地點點頭:“不錯。”然後對希特勒道:“是的總理閣下,我的確曾經在彼國的這所高校學習過兩年的時間。”

草翦心裡冷笑:行,到這個時候了還在裝!真是蠢不可及!

草翦對陸逐虎本來並沒有多大除之後快的心思,只是後來貫地谷不明不白地死亡,甚至死在一個微妙的場合,讓德日的關係都出現一些波動,而這支那人仍然藉著帝大的名頭招搖撞騙,逍遙自在。即使自己對貫地谷這種搞暗殺的莽夫沒有什麼好感,可今天當著德國總理的面,揭露中國人虛偽的面具,好好羞辱一番,仍然是一件痛快的事。

“是嗎?那是哪兩年?”

“就之前兩年。”

陸逐虎仍然語氣平靜,草翦的問話卻讓希特勒在內的人都有些奇怪,為什麼非要扣這些細節呢?

“不知道閣下在帝大時導師是哪一位?學習的科目又是什麼?”

陸逐虎臉上露出猶豫的表情,沉默了片刻道:“這個……我不能告訴你。”

草翦臉上露出冷笑,半開玩笑半是認真道:“我覺得閣下怕是連帝大食堂的大門朝哪邊開都不記得了吧?”

陸逐虎挑挑眉頭:搞笑?我會連學校中央食堂的大門朝哪邊不知道?誰不知道我是中央食堂赤門拉麵的忠實擁躉,每回踢完球都要來一碗——

呃,可是這個年代……

見陸逐虎仍然不說話,希特勒和戴季陶都察覺這其中的古怪了,戴院長插話道:“若是談起帝大風物,回頭我們再詳談吧——演出快要開始了……”

草翦卻對希特勒道:“總理閣下,請見諒我今晚的失禮行為,可作為日本國民的榮譽,讓我不得不憤慨地這樣做。”

“陸破虜君,並沒有在我國留學的經歷,他的履歷,都是謊言。”

“之前帝大聽聞有一名學生在世界運動會屢創佳績,也是很欣喜的——我國沒有門戶之見,以最包容的心態容納各國的留學生,也包括支——中國。可是就當我們想尋找這名學生的資料時,卻一無所獲。”

“是的,他所說的他的經歷都是假的。甚至沒有他曾經在我國活動過的跡象——我們不知道他這麼說的目的是什麼,可能是想使自己有面子——”

“但是,大和民族,是一個耿直的民族。我們從來不說謊話,卻也無法忍受別人借我們的名頭欺騙別人,這是上海我國民感情的。原諒我們小題大做,可是我們希望——”

草翦盯著陸逐虎道:“陸破虜君以後不要再說自己是帝大的學生了,這可能——會給其他人一些誤解。”

草翦的這番話說出來,讓希特勒和戴季陶都不得不重新審視陸逐虎這個人,一個滿嘴謊言的人自然令人心生警惕,最好的結果,也是很大地降低大家對他的觀感。

偽造學歷這種事,對於中國人來說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中山先生以醫生的身份出道的,在翻譯“Dr.”過程中別人將醫生、博士的稱謂混淆,孫中山自己也聽之任之,在其後與國際友人的書信交往中,有意無意地署名“Dr.Sun Yat-sen”,於是大家都稱他為“孫博士”了;

孫先生還只是“醫生”“博士”同一個詞的雙關誤會,但蔣校長可就是明目張膽偽造學歷啊。198年國民政府成立之後,在蔣校長的“欽定履歷”中,就寫著“日本士官學校畢業”的最高學歷,明年5月即將出版的《介石全集》,在《傳略》中也會寫入“初入日本振武學堂,繼入日本士官學校”。其實他“留學”的振武學堂的軍事課時不到0%,都是最基本的常識。即便如此,他的成績也僅僅是勉強合格,畢業後只能在日本陸軍第1師團野炮兵第1聯隊第5中隊當馬伕……

他在日本受的是軍士教育程度的訓練頂天了就相當於這時候的初中學歷罷了……

中國一向有“為尊者諱”的傳統,可是西方對於教育的一套東西,還是要比中國看重許多的……

就像元首自己沒考上維也納的學校,最後也沒有給自己編造一個高大上的學歷,也沒有如蔣校長一樣兼任一大堆的校長職位……

陸逐虎偽造學歷的事情傳播出去,他奧運冠軍的榮譽也會因此沾染上瑕疵,繼而影響民眾對於他,乃至對於整個中國人群體的觀感——如果你們覺得這些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那正好,更加坐實爾等中國人弄虛作假、善於偽裝的真實面目了……

陸逐虎當面被拆穿,臉上卻沒有露出半點慚愧,聳聳肩:“或許我說不清,但是我——真的在這所學校學習過啊!”

憑什麼?憑六七十年後的經歷嗎……誰會信……

草翦預料到他會矢口否認,冷笑兩聲,招呼一直在背後低頭不語的邋遢青年:“京野君——以前大家開玩笑說他是‘帝大永遠畢不了業’的那個,因為他的老師一直不肯放他出國留學,在帝大讀了足足七年,大家都說,帝大裡每一隻耗子,都沒有他不認識的。”

“不知道,這位來自中國的陸破虜君——你可曾在帝大的校園裡見過啊?”

邋遢青年京野看了看陸逐虎。

陸逐虎也看著他。

對方開口:“好久不見啊,陸桑。”

陸逐虎也衝他點點頭:“你好,先輩(學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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