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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認識?!”草翦完全沒有料到這種情況,異常吃驚,緊皺眉頭,叱問京野道:“你來之前,明明說不認識支那人叫‘陸破虜’的!”

京野淡定地瞥他一眼,懶懶道:“我是不認識叫‘陸破虜’的,在帝大時,他有別的名字。”

他的意思就是確認陸逐虎是在東京大學讀過書的。

“怎麼可能!”草翦感到很荒謬,他們基本上將資料查得清清楚楚的,帝國大學自始至終就沒有過這個人,他現在都懷疑這兩人是不是串通好了來說假話了。草翦看京野的目光越發陰鬱,他心中感覺這位“同胞”不靠譜,為什麼要幫一個支那人。之前就有報告說,這名帝大出身的留學生對帝國的相關政策不是很感冒,是個異類分子,也對帝國的軍人頗有微詞,難道他今天偏要跟自己人作對,幫支那人解圍麼——

他心中篤定京野在撒謊,所以乾脆不理會他,用質問的語氣衝陸逐虎叫道:“那閣下在我國時用的什麼名號?”

“長慶二年。”

“長慶二——”陸逐虎摸了摸鼻子,他還沒有說出來,京野也已經開口,兩人倒是異口同聲得十分默契。

“長——”草翦喃喃著,這算什麼名字——哪有這種姓……

從兩人的反應看,似乎還真的認識?

可國內傳達來的資訊也不會平白無故地矇騙自己……

“陸桑的確是我的學弟,也是我的朋友。我們一同在渡邊教授的門下學習過兩年——”京野個子不高,長得也不好看,總是一副沒精打采面無表情的樣子,話也懶得多說半句,看著草翦內心複雜的樣子,耷拉著眼皮隨意道:“如果說你們之前調查他的資訊——我還勸你們還是不必了,你們是查不到的。”

“為什麼?”草翦情急脫口而出的疑問,卻暴露了他早就處心積慮調查過陸逐虎的事實。

京野用一臉“蠢不可及”的表情乜斜著他,好一會兒才說:“這個不能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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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不能說,兩個不能說,你們能有什麼了不起的事情!草翦差點就要發火。

元首原本對於這些小事理應感到不快且無趣,今天難得沒有發作,反而開句玩笑道:“難不成陸朋友的事情還與貴國的重要機密有關係嗎?”

京野聞言默不作聲,一副“就是如此”的樣子。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戴院長也沉下臉,打量著陸逐虎——

聯絡到帝國的機密,草翦可就不敢再冒失了,思索著各種可能。

一句話冷了場,讓氣氛有些尷尬。

陸逐虎只能自己打破僵局,道:“其實也沒什麼,也就是——”

“他是東宮的漢語老師。”京野忽然手向陸逐虎一指,提前替他說出來了。

“殿下的……老師?”草翦錯愕地看著陸逐虎,喃喃道。

東宮不是別人,自然是昭和天皇之子,19年出生的“繼宮明仁”,也就是後世的平成天皇。之所以還不是“皇太子”,是因為他要到195年才會被正式冊封。

要說日本國未來的儲君的命運也很多舛,如今的昭和天皇結婚之後,皇后良子接連生下4個女孩,引發了皇室的後嗣危機,街頭巷尾流言四起,“皇后陛下的肚子肯定只能生女孩”,因為裕仁的祖父明治天皇有1名妻妾,而他自己卻只有皇后一人,也不娶其他人,元老重臣們紛紛勸說他納妾,可裕仁執意不肯。關鍵時刻皇后良子再次懷孕,並於19年生下一男嬰。就是如今仍然健在的這位“今上天皇”了。

按照慣例,皇太子出生後,要被送到遠離父母的人家去撫養的,就像裕仁自己,生下70天后,就被送給母親的遠親川村純義伯爵培養,可這個皇子得來如此不易,怎麼可能捨得孩子像自己小時候那樣,過遠離雙親的生活!他沒有其他妃子,不用擔心中國宮廷劇裡面出現的宮鬥引起的太子安全問題。所以昭和天皇在內宮設定了皇子御殿,把明仁留在身邊。

但由此而來的,肯定也有教育問題——以前的天皇從小被寄養在別處,實際上收養的人也要承擔教育的義務,就像培養裕仁的川村純義伯爵,是一個退休的海軍中將大臣,同時是一個儒學家,就承擔了給他啟蒙,教識漢字的作用。明仁年齡還小,但學習漢字是肯定少不了的,自然就有漢語老師——可是為了皇子的安全,外界並不知道教皇子認字的人是哪個。

用一個中國人教漢字,自然最合適不過。

如今的日本國,已經如此發達,領先隔壁的中國不知道多少年,可就連未來的天皇陛下,都仍然還要學習古代中國創造的漢字,在其他國家看來,是不是有些可笑?

尤其在德國總理面前,被知悉了一點,還是感覺老大沒面子。

可實情如此,裕仁天皇自己最開始的兩位老師都是儒者,老師的老師還是東鄉平八郎——就是對馬海峽海戰率日海軍擊敗俄海軍,又聲稱“一生俯首拜陽明”的那位;“繼宮明仁”名字也是出自中國典籍《周易》中“大人以繼明照於四方”。牛比了幾年就能完全忘掉曾經的老師了嗎?

日本皇室仍然在學習漢語的尷尬對草翦來說還不是特別嚴重的問題,他覺得自己可能在另一方面惹了麻煩,那就是“暴露”了皇家的秘密。東宮的老師,肯定是不宜跟外界透露了,因為從他這裡,別的國家可以得到不少關於皇家的內幕。

明仁逐漸長大,這時候已經不住在雙親身邊了——因為大臣們竭力認為皇太子到週歲時要離開父母,昭和天皇又拿不出有力的反對理由,這是祖先留下來的規矩,只得同意了,所以今年年初,歲的明仁已經離開雙親,移居東宮御所了——而這也恰恰是陸逐虎“離開”日本,回到中國的時候,時間對得上,草翦聯想了一下,竟然覺得十分可信了。

他不僅暴露了皇家的機密,還有可能“得罪”了儲君的老師,今天做的事情也都是攪合得一塌糊塗,他不禁滿頭是汗,不知所措。

而得悉這“內幕”的戴院長也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陸逐虎。

這小子,還真是不簡單啊!

草翦不敢再深問下去,草草地道了個歉,退到後面去了。眾人走進劇場,準備看戲去了。

日本代表團的團長走在陸逐虎的身邊,笑道:“‘長慶二年’——出自白樂天名句,‘開元一株柳,長慶二年春’,唐宋詩醇上說‘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端的是好名字了。”

陸逐虎笑笑,不說話。這剛剛才說自己是“東宮”之帝師,馬上就有言語上討好的人了。白居易和蘇軾是在日本最受歡迎、擁有極高威望的中國兩大文豪,他們能脫口而出白氏的詩句陸逐虎並不奇怪。

可問題是,根本不是來自於此啊!陸逐虎倒是懶得向對方解釋自己當初去日本時為什麼鬼使神差給自己編了這麼個怪名字——

什麼什麼樂天詩句,其實不過是說,他跟一個叫“常慶”的人做了兩年的朋友……

……

入場之後,京野拍了拍陸逐虎的肩膀,兩人心照不宣,沒有再多話。

陸逐虎是明仁天皇的漢語老師,自然是瞎扯淡——可是你們這幫自認為掌握了所有情報網絡的軍國特務,有本事去問問你們的太子殿下,我說的是真是假啊?

早知道這幫小鬼子一直想使壞,好在老子早有準備。

在日本留學生大鬧興登堡大廈,要求禁演“龍爭虎鬥”的那天晚上,陸逐虎在現場意外看到了一個“熟人”——說是熟人,其實也不恰當,其實是陸逐虎在70多年後的“熟人”!

你看看這個時候二三十歲的青年人——到陸逐虎的年代都已經九十多歲,一百多了,那時候還健在的簡直是太稀少了。

陸逐虎認識京野一郎教授也是意外。當時他在學校做一個關於物質構造預測和電子狀態理論的課題,提出的一些疑問讓他的老師也解決不了,最後沒辦法,告訴他,學校有一位九十多歲的老教授,是這方面的學術泰斗,距離諾貝爾獎一步之遙的,你要是真的有心想探究這類問題,可以試著向他求助——

但是這位老先生,脾氣古怪,不愛搭理人,能不能從他那裡學到一點,說不準。

陸逐虎自然興沖沖地去了,然後,直接吃了個閉門羹。

在熱情地跟著老先生散了幾個月的步,並與對方養的老秋田犬取得不錯的關係之後,陸逐虎終於得到老先生的垂青,不但獲得了指點,最後甚至還獲准登堂入室。真正熟悉之後,兩人倒是脾氣很投機,陸逐虎的悟性與資質也很得京野教授的欣賞,最後成了忘年交,老教授甚至去過現場觀看東京FC,他的比賽。

陸逐虎是聽說過老先生年輕時候是留過德的——也曾聽到他說過在德國一些經歷。這老先生要說脾氣古怪,的確挺古怪;不合時宜,也確實不合時宜。按他的說法,就是在國內的時候,討厭軍部那些軍人主導的政策,到了德國,又很討厭德國人。按他自己的說法——

“那時候,我們到了德國是低等公民,因為德國強,日本弱,他們那些尖端的技術,也都防備著你日本人,不會讓日本人接觸的,生怕被學走了,有一回,我只是靠近了實驗室——只有德國人才能進的那種,就被他們大聲呵斥,差點就要動拳腳……其實那根本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也不是軍事相關的。他們只覺得我們留學生過去,隨便弄點東西糊弄糊弄就行了,我在德國那幾年,壓根沒學到什麼有用的玩意……”

總之就是受盡歧視。

這番話聽在陸逐虎的耳中,就感覺十分奇妙——因為映像裡都是中國留學生在外面被人家看不起,甚至要假裝日本人才能受尊敬一些——結果在這位口中,日本人也沒有好到哪去!我還以為那時候日本已經老強了呢!

“被歧視那你怎麼不回國,還要在德國浪費時間?”

京野教授用“你這個白痴”的眼神看著他:在德國雖然浪費時間,可回國就很大可能要入伍去中國、去太平洋戰場當炮灰。

“你知道的吧,我當時甚至謀劃過刺殺希特勒——這個人我也極端討厭,我自己做了炸彈綁在身上,想他過路的時候同歸於盡了,可從來沒正面遇到過——”

……

陸逐虎沒想到竟然能在柏林遇到老頭子!

還是這麼年輕的他!

於是就動了拜訪他的念頭——在遇到刺客那天的早先時間,陸逐虎結束了跳水比賽,在去籃球場之前“失蹤”了一段時間,就是尋訪這位對他來說亦師亦友的老先生了——這時候還是同齡人,嘿嘿,有些意思。

雖然時隔七十年,但京野的脾氣仍然與常人不同,讓莫名其妙的中國人“出て行け”(滾蛋),不過陸逐虎可是很熟悉這傢伙與生俱來的習性的,也已經搞定過他一次,基本上沒兩句,就跟對方接上了話,都是用對方獨特的觀點來看問題,說的很多話也是後來他親口跟自己說過的,如德國人歧視亞洲人之類,給對方一種“臭味相投,相逢恨晚”的感覺。

當時陸逐虎已經瞭解到日本人會拿自己的學歷問題開涮了,而在東京大學呆了七年的京野正是很好的背書物件。他明白無誤地告訴京野,自己就是假學歷,而偽造學歷的原因是——

不想在人前低人一頭,假裝帝大的學生有面子,可要他坦誠牛皮吹大了收不回來他又做不到。

如此直白粗俗的理由自然——十分能讓古怪地京野欣賞,直接說這有什麼,以後我幫你圓謊好了。

他可是說一不二的,陸逐虎自然不用再擔心以後有人拆臺會下不來臺。不過陸逐虎很快又冒出了新的想法,那就是前面那個“東宮少傅”的說辭了——

為毛這麼說,一方面可以堵死別人想繼續追問的話頭,另一方面,他有可能就能在戴院長等人那裡獲得一個資本,以後國民政府決策的時候說不定就要來詢問一下他這位跟日本皇室很有關係的人的意見。

“要是能讓我用雙方不對稱的信息源運作一下,說不定抗戰就沒有那麼慘烈了。”陸逐虎對京野描述了一番他的一些“荒謬”構想,卻得到對方的贊同,因為這傢伙一直到老都是那種堅決不想打仗看到軍人就煩的人。

東宮老師是假的,但是他的確指導過愛子內親王的漢語啊——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東宮之師了,因為愛子內親王從法律上來說,以後是有繼任日本皇位的資格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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