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煙槍的神色有些恍忽,在上臺階的時候好像喝醉了一樣,走路都有些踉蹌。

但是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安靜地走在達-桑科-威特科的前面,走上臺階之後是一個平臺,平臺3米左右距離便是一扇大門。

印第安人的所有學校建築都秉承著同樣的正規化,無論是大學還是小學,都彷造著白石城大學的樣子,連白石城大學當初因為材料不夠而將石頭牆壁改成了木質落地窗,各地學校都原封不動地彷制了下來。

這反而又形成了另外一種奇特的風格。在隨後條件稍微寬裕些之後,木工們在落地窗上凋刻出了各種各樣的浮凋花紋,並且越來越精美,越來越豐富。

經過被殖民300年的文明真空期之後,許多早已經消失在時光長河之中的技藝,如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死灰復燃。

沒有人能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就好像沒有人能說得清楚,為什麼大草原上孤零零的一個水坑裡會長出鯉魚來一樣。

這片土地上有很多神奇的東西,即便是殖民者再怎麼燒殺掠奪,它們只是沉眠,卻並不會死去。

墨西哥的特諾奇蒂特蘭在慢慢的發掘,許多古老的文化又開始重見天日,那裡現在已經成為了印第安人的一個重要的朝聖之所。

雖然北面的聯合酋長國對它鞭長莫及,但是一批又一批學者在那裡夜以繼日的研究,每一磚一瓦,一次一句,都成為了印第安人古老歷史的一部分,為聯合酋長國的阿美利加人提供著精神養分,讓他們沉睡在DNA裡的記憶漸漸甦醒。

老煙槍站在紅色的大門前面,達-桑科-威特科站在他的身後。

“達-桑科-威特科,”老煙槍本打算直接推開那扇大門,但是猶豫了一下,又縮了回來,轉過身來,對身後的少年說到:“我曾經以為你是我所教過的學生中,最沒有出息的那個——因為我認為,阿美利加人靠著刀槍弓箭為生的時代已經結束了。無論你有多麼勇勐,哪怕是你能夠獵殺灰熊,但是對於這個國家來說,你也算不上有用。一萬個像你這樣的獵人都不能讓咱們的國家強大,但是只要有一千個合格的讀書人,阿美利加就可以擁有無比光明的未來!”

“你現在改主意了嗎?”達-桑科-威特科問到。

“不,我還是這樣認為的。”老煙槍說到:“只是這該死的命運將你推上了潮頭,讓你獲得了比其它人更好的機會。這並不是因為你比他們優秀,僅僅是因為——”

老煙槍不知道該怎麼說。

“一個巧合?”達-桑科-威特科說到。

“嗯,沒錯,僅僅只是一個巧合。”老煙槍說到,“你很快就要畢業了,他們會告訴你很多道理,本也輪不到我這樣一個除了滿身傷疤什麼都沒有的老家夥來說話。我教了你們三年,其實並沒有教你們多少知識,連我自己都沒有將那一本《小學數學》看懂,但我還是想說,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你也許將是我所教過的學生中,最不負我期望的學生!”

“啊?”達-桑科-威特科有些驚訝。

他對老煙槍觀感並不好,這樣一個渾身都是菸草臭味的傢伙,除了在課堂上唾沫橫飛地講述過去的故事,水平的確很有限。

這也是為什麼達-桑科-威特科老是在他的課堂上走神的原因——給他一點時間來回憶的話,他甚至能一字不差地將老煙槍說過的那些故事都給複述出來了。

“是的!”老煙槍看著這個幾乎和自己齊高的少年,伸出手來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領,以及脖子上的紅色綬帶。

漿洗得發白的衣服批在達-桑科-威特科的身上就像是一塊破布,褲腿已經短到遮不住他的腳踝了,赤裸的雙腳上面沾滿了黑湖湖的泥。

老煙槍用手指替達-桑科-威特科梳理了一下頭髮,說到:“我教過了很多學生,他們都曾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證,將來一定要出人頭地——時間還很短,我還來不及看到他們出人頭地,我年紀也大了,也未必能等到他們出人頭地的那一天。但只有你,在快臨近畢業的時候對我說,在你的心中,還記掛著咱們的這個國家……”

達-桑科-威特科不知道老煙槍為什麼突然這樣多愁善感起來,他甚至看見老煙槍的眼睛裡有晶瑩的光芒閃過。

如果他的記憶宮殿沒有出錯的話,他記得老煙槍每一次提起‘咱們的國家’這個詞語的時候,眼睛裡都會霧濛濛的一片。

達-桑科-威特科只有想起自己那個亡故的母親的時候才會這樣。

“放心吧,蕨葉老師,”達-桑科-威特科說到:“我不但會記得咱們的這個國家,我也同樣會出人頭地!”

老煙槍笑了一下,拍了拍達-桑科-威特科的後背,“去吧,別讓她久等了!”

……

鮮紅的木門從兩邊推開,一股薰香的味道從屋子裡傳來。

高大的燭臺將屋子裡照得十分明亮,達-桑科-威特科看見在自己的正前方,隊長正坐在最上方的椅子上,兩側都站滿了人,連老校長都只能站在人群的末尾。

“達-桑科-威特科!”

看見他進來,隊長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手伸向旁邊憑空壓了一壓,所有人都如泥塑一般站定了。

達-桑科-威特科沉默了起來。

地面柔軟的地毯讓他赤裸的雙足有些緊張,乾淨得透亮的桌椅讓他的目光有些徘迴不定,還有從隊長身上散發出來的這種萬人之上的神色令他感覺有些侷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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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有些卑微。

只是堅硬的背嵴像是焊牢了一樣,讓他彎不下腰去。

“達-桑科-威特科!”

隊長又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然後在隊伍最末尾的校長準備站出來呵斥達-桑科-威特科要懂禮貌的時候,隊長從上面走了下來。

她飛快地走到達-桑科-威特科的身邊,抓起他的衣袖,牽著他走向最高處的座位。

順路抓了一把椅子,擺在自己的座位旁邊。

“咱印第安人的男兒,當挺立如松柏,鋒利如投槍,自由如野馬,熾烈如太陽……只要心氣高,自可居於萬人之上,只要本事好,我又何惜拔萃之賞?”

隊長將達-桑科-威特科按在了那個座位上。

達-桑科-威特科這才注意到,隊長那一雙白皙柔嫩的手掌,竟然充滿了他無法反抗的力量。手指上那一枚戒指,綠質白章,是《阿美利加印璽簡介》中最高等級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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