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新團〈68團)成立了。她任團政治部副主任,我是保衛股幹事。我倆在一個團支部,她是書記,我是組織委員。我入黨時是她代表組織跟我談的話。

1971年春,兵團機關來了調令,調我到佳木斯兵團後勤部工作。走前大家合影留念。她就坐我的邊上,我特別喜歡那張照片上風吹著她的短髮的樣子。當晚她在走廊裡送給我一套《毛選》〈合訂本;|,後面的內頁上寫著她左手練就的字:“寶書四卷送戰友,胸有朝陽闊步走”,下面是“曲雅娟”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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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別後我倆開始通訊。起先我自然稱“曲雅娟同志”,看到她回信落款“雅娟”兩個字,我心中一喜,就改稱“雅娟同志”,後來就寫“雅娟你好”了。這年夏天,我尋機回到團裡,參加了由她領讀的入黨宣誓,然後在臺下看她與團機關其他女同志合唱電影《英雄兒女》中的插曲《英雄讚歌》。我注視著她的臉龐、她的口形,聽得出她的聲音,直到唱完我沒聽夠、更沒看夠。第二天我又悄悄地沿著通北林業局的森林小火車道往返60裡走到她蹲點的1營5連去搞“調研”,其實是為了能多看她一眼^但她並不知道,我也沒看著她。雖然“無功而返”,但我並不後悔。結婚後我告訴她,她笑我“真傻”。

197年春,兵團機關派我到遼寧財經學院(大連〕上學,她也被派到黑龍江大學上學。這前後我倆雖然一直通訊,但信裡誰也沒提過一個“愛”字。但上學後這種感情更強烈了。我長時間地、一次次問自己:你是不是愛上她了?那你愛她什麼?愛她的名聲?愛她的地位?還是愛她的漂亮?如果你是愛她的名聲,那你不是愛她這個人,而且你還要承受她總會不再出名的失落;如果你愛她的地位,那也不是愛她本人,而且你要承受“女強男弱”的世俗眼光;她漂亮倒是真的,但是更值得珍惜的是她的堅強和堅強後面透著的智慧與踏實,因此她更有價值的不是可愛而是可以信賴。

1974年末,要畢業了。大連水產專科學校有學生提出回鄉當漁民,我們學校也有同學提出回鄉當農民。我贊成回農村但不贊成當農民^我們是學銀行的,可以去農村銀行當農金員。所以畢業分配時,我為了這個諾言,也為了“冒蒙”奔曲雅娟,義無反顧地要求回了黑龍江。

1975年月,到省人事局報到(我被分配到省銀行〕後,我住在省委組織部招待所。曲雅娟來看我,屋裡沒別人,我問她:“你有沒有物件?”“沒有,”她立即回答,然後反過來就問我:“你有沒有物件?”我說:“沒有”。這瞬間、簡短的4句話就完成了我倆“戀愛全過程”的“關鍵詞”^兩人心裡都有了底。

幾天後我們曾同在團機關時的一位任力大姐給我倆點破了這層“窗戶紙”。從任力大姐家出來,我激動地對她說:“我們的結合是主義的結合。”她有點驚異地看看我,平靜地說:“光你同意還不能算,等你給天津家寫信,看家裡老人同不同意,如果家裡老人不同意,咱倆就還是過去的好朋友。”我自信地說:“我爸爸媽媽沒問題!”

我隨即給家裡寫了回到黑龍江後的第一封信。在信中我告訴爸爸媽媽我找到了可心的物件^她雖然失去了右手,但是聰明、堅強、懂事,就是“漂亮”這一條沒好意思寫上。寄出後我就蠻有把握地等著家裡的回信。

這時團省委安排她去上海接假肢,正好路過天津,我堅持讓她到我家去。上火車那天,我送她走到博物館附近,她說:“快到團省委了,你別往前走了,讓人家看見該以為我不安心紮根農村了。”她是當時知青中“一不怕苦,

二不怕死”“身殘志堅,紮根邊疆志不移”的典型,還是省委委員、團省委常委。所以她說這話我很理解,但是她跟著又說了一句話卻讓我沒想到。她說:“我可不願意在政治舞臺上表演了。”我不解地問:“這話從何說起?”她說:“沒什麼^上面太複雜,我看不透。”這句話,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那正是她心中積攢了太多苦悶的吐露。

她走後,我接到了家裡爸爸媽媽不同意的回信。首先他們對我在家時隻字不提、回到黑龍江後一個星期就談這樣的“終身大事”不理解;其次是在黑龍江找對象就意味著我將不回天津了,而當時一起下鄉的同學百分之九十五都回去了,他們割捨不了;三是就算不回去了,“你本來就書生氣,不太會生活,再找一個有殘疾的物件,不讓大人擔心嗎?”總之不能同意。但是我沒慌,我理解父母的心,更相信他們的正直和善良。如果見到雅娟本人,他們一定能做出正確的決定。

果然,雅娟到了我家後還是受到了熱情的接待。看見她言談舉止知情達理,落落自然,生活上不但能料理自如而且還能幹淨利索地做家務,媽媽心疼了。爸爸帶著歉意告訴她:“我們想通了”,並囑她從上海回來時還要到家裡。

但是他們的同意也有一個條件,就是雅娟可以回兵團,但我不能再回去了,更不能在農村安家。雅娟勸我答應,讓爸爸媽媽放心。我答應了,但是心裡卻總是忘不了畢業前“回北大荒當農金員”的諾言,於是我一邊軟磨硬泡地寫信做爸爸媽媽的工作,直到他們說出“不管了,將來你有困難可別埋怨父母沒提醒你”的氣話,一邊和雅娟商量就到她所在的1師農業大學附近的趙光銀行辦事處去工作,然後就在那結婚安家。這時我發現雅娟並不積極(實際上是不同意,她認為我太理想化;!,而總是讓我“再等一等”。我說我離開學校都兩年了,不能再等了。於是1977年10月趁她在外地出差,我遷了戶口和工資關係從省行來到了趙光^這個我1968年剛到北大荒時下火車的地方,當了一名農金員。這件事,許多人都以為是我為曲雅娟做的,甚至以為是她讓我這樣做的,其實並不是。

就在我去趙光的火車上,坐在我對面的一位知青對我說:“不少過去宣傳的典型上完學就留在城市了。但曲雅娟回來了,這讓人服氣。”他不會知道我是曲雅娟的男朋友,且正在去她回來的地方,但我感到很欣慰。

儘管雅娟不太積極支持我去,但是我到了趙光以後,她還是很高興的^我們可以經常見面了。

這時她在1師農大任校黨委副書記。我上班的銀行離他們單位8里路。一到星期天,我就騎上腳踏車到農大去。我倆一起去他們的食堂打飯,一起回到她辦公室吃,在一塊兒有說不完的話,說到晚上10點她就回女生宿舍,我就住在她辦公室裡。當年都說了些什麼現在已記不清了,留下的只是那種非常美好的感受。還記得有一次她見我總用自帶的洗漱用具,情不自禁地說了一句:“你上這兒來就像是出差住旅店。”當時我沒明白她的意思。婚後多年她曾嗔怪我:“那時你都不知道親親我、摟摟我。”其實,那時是因為她是我心池中的芙蓉而不肯褻瀆她,我則像口中含飴的孩子只想細細地品嚐而捨不得嚼開、吞下。

結婚半年後,1978年1月我倆一起回到天津。爸爸媽媽和老鄰居們為我倆舉辦了簡樸而莊重的婚禮。婚禮上雅娟芽的是一件藍上衣,裡面套著一件粉紅的襯衣。聽見圍觀的孩子們說:“新娘子漂亮,還挺樸素。”我的心真的醉了。

婚禮後我倆回到趙光。我們的家就安在農大院內原來師長住的平房裡。門框上寫著詩意浪漫的對聯:“曲曲清泉匯同心,鑿鑿磐石鑑真情”。學校的領導、老師和知青戰友們都來鬧新房,比我們在天津的婚禮更多了一層熱烈、活潑和歡樂。

婚後的生活非常甜蜜。雅娟工作就在學校裡,我則每天騎車子上下班。學校裡北京、上海、天津、哈爾濱的知青戰友大多都沒成家,我家就成了他們的俱樂部。每到休息,冬季大家就來幫我們劈拌子,夏天就跟我倆一起侍弄門前的園田地。園田地裡茄子、辣椒、西紅柿,什麼都有,果實累累,窗下還有一窩大雞小雞,下的雞蛋都吃不完。大家幹完活就在我家做飯吃。白天我倆和他們都是那麼快樂,晚上暖暖的小屋裡只剩下我們兩個,是那麼的寧靜、溫馨。直到現在,我倆每每想起都感到無比幸福。

一年後我倆有了一個女兒。剛在趙光公社給女兒上完戶口,我倆就先後接到了調令。雅娟調到哈爾濱農墾局青年農場任政治部副主任,我還回省行。

7年後,由於政策允許,我倆又有了一個兒子。岳父岳母長期和我們住在一起,幫我們不少。幾年前,女兒大學畢業後去了深圳,現已成家並有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兒,我倆已當上了姥姥姥爺;兒子則在上大三。雅娟去年已經退休,每天照顧年事已高的父母;我也已內退,做些去圖書館聽專家講座和在勞動局給下崗工人、失地農民講創業培訓課之類的事〈現在曲銀厚被一家外國銀行聘為駐哈爾濱辦理處主任;1。相比之下,雅娟更辛苦些,但是,我們心理平衡。想起往事如昨也如鏡,沒有什麼值得炫耀的,也沒有什麼覺得遺憾的,有的則是對幾十年來關心、鼓勵和幫助過我們的人們絲絲不斷的感念。

009年8月

44^天鵝湖不知為什麼,關於知青的浪漫故事總是充滿悲劇色彩。也許因為那就是一個悲劇年代。故事是在北京聽說的,講故事的朋友並沒說明這件事發生的地點,其中的人物確實是有名有姓的。因為可以理解的原因,我不能直說他們的姓名。

她說一從我們連向北走,穿過那片白樺林,就看見一泓明鏡似的水面,當地老鄉叫它北泡子,我們叫它湖,還給它起了個漂亮的名字一“天鵝湖”。老鄉說前些年這裡真落過天鵝,春天來,秋天走,後來不知為什麼再也不來了。我們到連隊時,這裡已成了水鴨子的棲息地了。當時湖裡魚很多,為了改善伙食,我們曾把裝著炸藥的啤酒瓶往湖裡扔,炸死了不少魚,把水鴨子都嚇跑了。那個時候,我還沒有環保意識,能填飽肚子就好,管不了那麼多了。連隊的伙食經常是每天頓湯,逢年過節才能吃到肉,靠著有魚的湖,不吃魚不是太傻了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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