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被關押的十幾名礦工經過輪番的審訊,也沒人說出是誰打斷了荷蘭兵的手臂。最後,公司決定把最囂張的幾個遣送走,其中有秋水和大剛。是真遣送回國嗎?秋水和大剛從瑪紇被轉賣過來,吃了一塹長了一智,他們說礦區必須給一個憑據,寫明取消了契約合同,還他們自由身,他們才會上船。這個意見由巴力頭反映給礦區的荷蘭總管,總管再反映到公司總裁。

老約翰想了一會,心裡說:為了我對兒子的承諾,好吧,這次就退讓了。他給下級批示:同意給遣送回國的礦工發放取消契約合同的證明。不過,他又想,放走幾個礦工的虧損必須從其他礦工身上拿回補償,於是,又批示:其餘都要再加契約期,以正規矩,免得其他人仿效。

秋水和大剛等幾位礦工拿到這張證明,還要求巴力頭當眾念一遍,他們說:自己不認字,怕被誑了。巴力頭說:這次上面可是大大的開恩了,還怕誑!他們說:我們受騙得太多了。

其他的礦工如登貴等人,則因這次事件再被重罰,契約期再延長了8年才算期滿。他們也不明白為什麼結果會差別這麼大,反正礦工的命是捏在礦主手中,他有權要你圓還是要你扁。登貴被罰在廚房幹勞役兩年,砍柴、餵豬、燒火、挑水、種菜,什麼雜活都幹,整天不得閒,受罰幹勞役的人不準請假外出,也不給工錢,但是比下礦湖下礦窯安全。

登貴心裡還惦記著天成,自己出不去了,但是能不能從送鹹魚的土族人那裡打聽?

那天,古農和夥伴挑著鹹魚被引進廚房,帶工頭叫登貴把那些鹹魚收好,登貴收下了鹹魚,一抬頭,看到古農,古農看他用詫異的眼神看自己,也多看了他兩眼,兩人都好像有話要說。登貴看著帶工頭走開,便試探地問:你從哪來的?古農說:從岸東。登貴也想打聽其他幾位弟兄的訊息,便問:有聽說天成、來順這個名字嗎?古農一驚:我認得他們,你是……登貴讓他小聲點,說:我叫登貴。我和他們是一個村的,我們一起來,他們在哪?古農告訴他,天成在岸東巴力,託他打聽別的弟兄的訊息,他去過瑪紇,來順在那兒,可是,前些日子,瑪紇的佛朗山體垮塌,埋了不少人,來順死了。

登貴已經知道來順死了,他說柱子也死了,四個人只剩他和天成兩人了,所幸天成還在。帶工頭進來了,催促著:放下鹹魚,快走,別磨磨蹭蹭。

古農用眼神和登貴告別。

秋水和大剛被遣送到香港。香港碼頭比丹戎班蘭繁忙得多,海上停泊的船隻也大,掛著各種各色的旗號,岸上有不少白皮膚黃頭發高鼻梁的人,仰頭挺胸,不把中國人放在眼裡。

那年是辛亥年春,他們上岸正值一些愛國志士在碼頭慷慨激昂的演說,他們便走過去聽:同胞們,自鴉片戰爭以來,清政府對列強步步退讓,簽下了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割地賠款,大量白銀外流,我們有多少貧苦農民賣身當契約華工到南洋受苦受難,又有多少人受飢捱餓!

這些話句句說到他們心裡了,從來都沒有人為契約華工說過一句話,怎麼今天剛踏上國土,就聽到這些話,句句像錘子一樣撞擊著他們的心。演說的人繼續說:孫中山和黃興組織了同盟會,有血氣的中華民族都要團結在同盟會的周圍,支援他們推翻腐敗無能的清政府……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只要是中國人,都來支援孫中山……

很多人掏出了錢投進那個募捐箱裡。秋水和大剛雖然身上只有幾個活命的錢,他們也毫不猶疑地掏出來投進募捐箱裡。

孫中山是誰?黃興是誰?秋水和大剛想知道究竟,便緊跟著那位演講的人,他往哪走,他們也往哪走,走到一條小街,演講者回頭看,是兩個工人模樣的人,便招呼說:兄弟有事嗎?秋水不好意思地說:剛才,剛才聽你演說,我們倆還想知道更詳細些……演說者問:兄弟是……他們說::我們是契約華工剛被遣送回來,這,是我們獲得自由身的證明。演說者看了證明後,非常興奮地說:歡迎你們,你們受了很多苦,進裡頭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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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是同盟會的一個聯絡站。秋水和大剛二人給安排了住處,他們聽同盟會的同志講課、接受軍訓,後來他們成了同盟會組織海外歸來的華僑八百名敢死隊的隊員,參加了黃興在4月發起的廣州起義。他們的鮮血灑在廣州大街上,灑在祖國的土地上,雖然沒有人記住他們的姓名,但是歷史會記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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