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裡最熱的季節,朱厚照總是會在這個時候懷念空調,這個年代裡,即便當皇上也有許多求而不得的事,空調便是其中之一。

除此之外,古人衣服穿得也多,作為皇帝他總不能穿大褲衩。

即便是披些清涼的蠶絲衣物,那也得是從頭到腳包裹得差不多。

後宮以及宮裡伺候人的下人們都知道皇帝怕熱,所以找幾個人扇扇子這還是做得到的。只不過朱厚照每次看到邊上的太監宮女是汗溼重衫也會於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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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除了晚上入睡之前,他都儘量不用這方法。

因為他還能依靠取冰來解暑。

今年則又有不同,葵兒入宮以後,幾次都見著皇帝讓人扇冰塊上散開的涼風,午睡、晚睡,如此才能靜心入眠。

可她作為大夫覺得過於貪涼不好。

冬暖夏涼,四季變換,這是自然迴圈,有時熱熱、出出汗還是有必要的。

朱厚照表面上是聽的,但耐不住熱,所以還是偷偷的叫人置冰塊。

皇帝這番作態委實多了些可愛與真實。而且也使司禮監的幾個太監,劉瑾、尤址、馬永成都非常不解。

天子管著天下人,怎麼還怕了一個后妃?

朱厚照嘿嘿笑著解釋,“你們啊,就是不懂得情調二字。朕當然可以冷臉呵斥,敬妃也不是不知禮節的人,只不過那樣一來就少了夫妻之間的趣味,後宮也弄得像冰塊一樣冷冰冰,那有什麼意思?便是像如今這樣,那才叫有意思。”

劉瑾、尤址和馬永成三個閹人聽得眼神呆滯,還有這種事情?

於是只得陪著笑,“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現在後宮之中琴瑟和鳴,便是陛下這番心思起了大作用。”

一幫馬屁精,朱厚照也習慣了。

“敬妃若要是問起來,你們也都不能說。”

“那是自然,奴婢們肯定聽陛下的話。”劉瑾使一把摺扇,倒是一直賣力,“可是敬妃說過,貪涼則寒溼氣重,寒溼氣重則更為怕熱,照此推算怕是於龍體不好。陛下繫著天下萬民,是不是也要以龍體為要?”

什麼寒溼氣重,朱厚照現在這生活規律、飲食用餐,那相比前世的年輕人不知道健康多少倍。

其實這幫人也熱,只是他們更能適應和習慣,沒見過什麼叫真正的夏日享受。

朱厚照把胸前的衣服豁口開啟的更大,躺在竹椅上,像是故意氣人家一樣,說道:“扇快點兒。”

劉瑾:눈_눈。

其實涼快下來,朱厚照才能定心看幾份奏疏,渾身大汗淋漓的時候,他就只想泡澡。

這樣在旁人看來,陛下這是為了政務,身體都不顧了。

所以敬妃才時常勸說。

“是楊閣老所奏。”朱厚照平靜的念著,“清理軍屯可以說是迄今為止最為重大的一項事,老臣謀國,憂慮不淺啊。”

“那也是陛下用人得當,才有楊閣老可以施展抱負的機會。”

“你這拍馬屁的功夫可算頂級了。”朱厚照用奏疏輕輕敲著腦袋,“恰好你們三個都在。有句話,朕要問你們。”

劉瑾、尤址和馬永成會是聽語氣的,所以馬上便跪了下來。

“陛下請問,奴婢們必是知無不言。”

“倒也不必那麼緊張。”朱厚照仰著腦袋,語氣幽幽,“朕是明白的,侵佔軍屯的人中除了官員、武將,還有宮裡派出去的人,他們的手肯定也不乾淨。各地的守備太監、監軍以及織造衙門……若是查到了他們的頭上,司禮監得先有個說法。劉瑾,”

劉瑾心想終歸還是要來的。

“奴婢在。”

“這裡面有你用的人吧?”

這個問題自不必想,司禮監大太監,下面巴結的人還不知道有多少。

“回陛下的話,有的。”

“若你講話能管用,朕便不去講了。若是不管用,你這個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可就是威名不夠了。還有你們兩個也是。朝廷這次是一視同仁。”

“奴婢們遵旨,這就遞旨意過去,要他們遵從。”

“嗯。朕總歸還是覺得,宮裡的人處置起來沒那麼麻煩。無子無孫的,佔那麼多田地都給過繼的兒子嗎?還是要他們講明道理,只要聽宮裡的話,少那幾畝田也不會餓死。要是道理講不通……”

三人低頭,“陛下放心,諒他們也沒這個膽量。”

“嘿,那可說不準,貪心不足、欺上瞞下的人可不在少數。你們三個都是司禮監的大太監了,可不要精明了一輩子,到最後給鷹啄了眼。總之一句話,講得通就講,講不通全都調開,全部去守皇陵,若是敢對抗調查的……”

皇帝站起來往別處走,落了最後半句,他們一直在等。

“對抗調查的,一律以抗旨不遵罪,處斬首。這事情你們來做。記著,有些時候朕對你們排除異己是睜一隻眼,這次不一樣。便是自己人,也要照章辦事。若是給朕從其他地方聽到哪個內官對抗調查,但你們卻不處置的,朕可要找你們的麻煩。”

“奴婢不敢!”

皇帝只留了一個背影給他們。

三人自己起身之後,都表情不很輕鬆的相互看著。

其實這個要求很奇怪,假如真的就有人對抗調查了,可他們自己本身的確不知道,那又怎麼說?也算在他們的頭上嗎?

劉瑾其實想想也明白,守皇陵需要那麼多人幹嘛?

道理講不通就可以抗旨來論了,這裡有道理可講嗎?

馬永成則說道:“早該給他們去個信兒的。”

“你知道他們已經侵佔軍屯田地?”劉瑾直接反問,“你允許的?”

“咱家怎麼會允許?!”馬永成急了。

“所以現在去,讓他們都收斂點兒,該交出來的東西都交出來。”

尤址卻不樂觀,“估計不是太容易。”

“能活的人死不了,會死的人也活不下去。不會看風向,誰也救不了他們。”

……

……

正德四年,六月底。

京師已經非常炎熱,官道兩旁的楊樹結滿了葉子,擋著陽光、形成斑駁樹影,夏日的蟬鳴也不會缺席,鳴叫得讓人煩躁。

沒有多少時間給張璁在京師空耗,內閣閣老都見了他了,他沒有理由還磨蹭著不出發。

即便他知道此去困難重重。

說起困難……旁的不提,就是給他派得這十個精幹侍衛也能看出一二。

一般來說,朝廷的御史是不會有人敢殺的。但這次的事情則不好講……萬一有人殺官造反,這個官可就是張璁了。

朱厚照不願意這樣一個人才莫名其妙殞命在那種狀況之下,所以還是派了幾個人跟著,若是遇到什麼危險,也能有點兒操作的空間。

明面上是這些人。

暗地裡,朱厚照派了錦衣衛副使韓子仁也一併去往寧夏。

不過張璁並不知道。

他只以為自己是孤軍奮戰,回望京師這座雄城的時候,他還生出幾分康慨之情。

“不求連城壁、但求殺人劍!”

“出發!”

張璁的大名自淮安山陽而起,京裡面……皇帝在推動軍屯之事時,也不算秘密,主要的官員都參與了,所以早在張璁出發幾日前,就已經有人往西而去。

此事之所以選擇從寧夏開始,便是因為寧夏有一指揮使何錦義給錦衣衛查出了問題,以此為突破口,朝廷首先要動寧夏的軍屯。

實際上在何錦義之上,還有寧夏總兵姜漢,正德二年,原寧夏總兵楊尚義因作戰有功,被調入河套軍管區,王守仁總督軍管區三鎮軍政,楊尚義則以副職身份分守九原鎮。

而寧夏總兵則由延綏總兵姜漢接任,姜漢本榆林衛世襲軍官,初為榆林衛指揮使,後升榆林鎮都指揮僉事,至正德三年末,累功晉升總兵官、鎮守寧夏。

此外還有寧夏副總兵,楊英。

姜漢、楊英都是有戰功之人,歷史上後來的安化王造反,他們也都拒降叛軍,尤其姜漢,被騙去參加了當晚的酒席,因為破口大罵而被叛軍所殺。

不過能守住造反底線是一回事,為官時是不是私佔了軍屯之田又是另一回事。

打仗歸打仗、享受歸享受,這是大部分武人的真實情況。

錦衣衛和太僕寺都在明裡暗裡的追問草場、田畝的權屬情況,這本就已經讓他們心生疑慮。

等到後來聽聞鎮守甘肅的平虜伯周尚文和河套軍管區總督王守仁都接旨入京,便更為不安。

朝堂之上一切平靜,邊疆也無戰事,即便皇帝要召見誰,一般而言也是分開召見,哪有讓邊疆大將都離開駐地的?

現在一併進京,肯定是有事情啊。

重重憂慮終於在聽到京裡帶回來的訊息之後化為現實。

“查軍屯?!”姜漢聲音都提高了幾個音量。

楊英聽來人說出這個也有些不信,而且臉色頓時凝重了不少,“打聽清楚了嗎?是只查那個何錦義還是清理軍屯?”

“朝廷給的旨意,是令陝西道御史張璁,清理寧夏草場、軍屯。所以不會有錯的。”

“這可非同小可了?”楊英轉而面對姜漢,“真要如此,寧夏怕是幾無寧日。姜總兵,這事得早做打算。”

“如何打算?”姜漢皺著眉頭,“所來為御史,是欽差,他以聖旨要我等清退田地,難道我們能抗旨不遵?”

就是這個問題,人家堂堂正正而來,你有什麼辦法?

楊英咬了咬牙,叫喊了一聲,“是何錦義那個傢伙佔了田,誰說我們也佔了田了?”

這話麼,姜漢聽得懂,無非就是把一些田地置在別人的名下,但明顯有些底氣不足,因為大家都見過皇帝、都瞭解他,所以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

姜漢嘆氣,這大夏天的,從京師裡盡吹來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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