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來勢洶洶,顯然是不準備讓邊軍們這麼簡單就跑了。

“放箭!”

兩邊的將領同時下令,雙方陣營中不斷有箭支飛出,落入對方陣型中。

不管是追擊而來的金國騎兵,還是正在過河的邊軍將士,都陸陸續續有人慘叫著從馬上墜落。

不過如此大規模的對射並未持續多久,雙方就漸漸啞火了。

只因在這數千裡的追逃必須不能攜帶太多輜重,剛才射出去的箭支就已經是他們最後的存貨了,現在就算是想射也沒了。

只是藉著方才射箭的功夫,金兵已經成功追上了邊軍的屁股,兜頭就廝殺起來。

剎那間雙方已經戰成一團,廝殺聲一浪高過一浪。

大乾邊軍們手中的長刀長槍擊出,打在一點防具也沒有的金兵身上就是一個血窟窿,時不時還有斷肢橫飛。金兵手中的彎刀也絲毫不含湖,在空中劃過一道道弧線,人頭滾滾,帶走一個個大乾軍士的性命。

但觀其總體局勢,還是邊軍這邊漸漸落入了下風。

他們一邊撤退一邊打,人數本就越來越少,再加上身後就是衛河退無可退,有不少人都被金兵的衝鋒和身邊的隊友擠進了河裡。

也幸虧金兵的弓箭基本上都用完了,要不然這些掉進河裡的大乾邊軍都得淪為活靶子。

“快讓你的人放箭!”

秦檜立在城頭上,怒視著身邊的趙匡義:“趙將軍,如今金兵已經追上來了,還不快放箭掩護吳總兵他們撤退??”

如今左威衛就在河的另一邊,對岸的金兵就在他們的射程範圍之內!

但趙匡義還是不肯下命令,萬一把金兵射殘了,嚇到了他們,那些人不敢過來怎麼辦?

“秦相,那裡不只有金虜,還有我大乾的邊軍將士!”

趙匡義義正辭嚴地道:“此時雙方正戰得難捨難分,若末將下令左威衛放箭,豈不會傷了那些邊軍?”

秦檜聽得有些咬牙切齒,他很想告訴趙匡義捨棄的道理,但如今是在戰場上,也是當著這麼多士兵將領的面,直覺告訴他,那樣的話並不合適。

激烈的廝殺並未持續太久,河對岸的邊軍將士越來越少,剩下的紛紛撤上了橋樑向南岸趕來。

但金國騎兵也和他們戰到了一起,雙方早就打的難分你我,相互夾雜著,此刻自然也跟著殺上了橋……

完顏孛是完顏宗磐的兒子,也正是當今金王完顏成的孫子。

按理說以他這種尊貴的皇孫身份,是不會被派到大乾境內來冒險的,但怎奈何金王完顏成有一大堆兒子,而完顏宗磐也同樣生了一大堆兒子,他完顏孛不過是宗磐的庶長子,聽起來地位尊崇,但實際上也就那樣……

而且不同於大乾這邊的繼承制,草原上有很多時候都不是父死子繼,而是兄終弟及。

正如上一代金王完顏阿骨打死後,將王位傳給了他的四弟,如今的金王完顏成一般。

但這個制度在當下出了岔子,受到各種因素的啟發和影響,完顏成並不想再將王位傳給弟弟、或者再傳回阿骨打一脈了,他想把王位留給自己的嫡長子——完顏宗磐。

對此阿骨打一脈的宗室成員自然不同意。

完顏阿骨打的兒子完顏宗幹、完顏宗望、完顏宗弼等都是一等一的謀主勐將,在金國朝中地位舉足輕重,讓金王的謀劃很難得逞。

近些年來兩方明爭暗鬥不斷,就連這次南下進攻大乾也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有著雙方的考量和博弈在內……

“繼續渡河!”

完顏孛鬚髮皆張,怒吼著將手中彎刀插回腰間,從馬背上提起長弓,彎弓搭箭,一舉射落一個正在渡河的大乾騎兵。

周圍的金兵將士們早就蠢蠢欲動,此刻聽到主將的號令,再也忍不住,一個個策馬向前衝殺而去。

直到此時,站在完顏孛身邊的數個老成的金人將領才出言相勸。

“補力大人,乾人在對岸還有那麼多兵馬,如今貿然衝過去恐怕也討不了好。”

“乾人明擺著就是要引人入……入那個缸,還不如到此就算了,回去同元帥大人回合……”

周圍的將領們嘰嘰喳喳,只有少數幾人支援完顏孛的決定。

完顏孛目中閃過一抹惱怒之色,追了這麼久,方才在路上卻被那些大乾邊軍擺了一道,讓他們被甩開了那麼遠。

如今若是就這麼灰熘熘的回去,先前立下的軍令狀肯定就辦不到了,到那時候他那兩個名義上的叔叔可未必會留情……

“乾人邊軍本就是強弩之末,只要我等衝殺過去,不僅可屠盡這些潰兵,更是能盡數剿滅他們的援軍!”

話雖這麼說,但能在爾虞我詐的金國朝廷活到現在,完顏孛也不完全是蠢蛋,這麼多兵馬怎麼可能依仗僅僅幾個小橋過河?

“再派探馬,查探水流平緩處,大軍準備渡河!”

他的底氣就在於他帶來的五萬騎兵。

金國攻破延平鎮當日,鎮中的五萬大乾邊軍其實並未受到太大損失,而是在吳三桂的統領下結成陣勢,一路南下。

但在跑路的過程中卻不斷有損失,跑到現在只剩了三萬多,和他們大金差了太多。

而前方那座城池下的兵馬則大多都是步兵,就算完顏孛打不過這些人,難道還跑不過嗎?

他們的機動力高,所以是打還是撤,主動權就在他們手中了……

完顏孛的命令已經傳下去好一會兒,大批的金兵順著河上的三座橋,咬著大乾邊軍的屁股就衝過了河,還有的已經在試探河水深淺,試圖就這樣直接蹚水過河……

城頭上,趙匡義全神貫注地盯著下方,屏住了呼吸。

就連一直反對他意見的秦檜也不再搗亂,而是提醒道:“趙將軍,金兵已經尋機渡河了,莫要讓他們抓到破綻。”

“都是些騎兵,他們還能過來攻城不成?”

趙匡義冷笑一聲,對這些金兵徒勞的舉動表示不屑。

秦檜在一旁見了他這副自信的樣子,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他也知道騎兵不擅長攻城,但前提是你的這些兵馬都得在城裡,要是等人家找到了機會過了河,把你堵在外面,你就哭都沒出哭去了。

秦檜頓了片刻,又問道:“趙將軍,方才斷後的那路騎兵可是領著金兵向上游過去了,若被他們撞見,你派去攔河淤壩的人是否能擋得住這些金人?”

在秦檜的督促下,趙匡義一共做了三手準備。

其一是城牆上的投石機,其二是埋在橋中的炸藥,就算這兩者都出了意外,他們還有最後一手保險,那就是在衛河上游臨時以巨木、滾石攔下的堤壩。

等金兵過河之時,只要上游將石頭拉開,積攢已久的水勢必然洶湧澎湃,裹挾著那些浮木以洪流之勢衝下來,瞬間將河上的金兵衝個人仰馬翻,死傷殆盡,斷掉他們過河的路。

而他們這邊不管是趁機殲滅留在岸上的金兵也好,還是趁機撤入城內也好,都有了足夠的反應時間。

“秦相大可不必如此擔憂。”

趙匡義壓下眼中的不屑,心說這些文官的膽子真是比老鼠眼還小,他擺了擺手道:“不管多少金兵,定叫他有來無回!”

他越是這麼得瑟,秦檜心中就越是沒譜,但眼下手中無兵,只能趙匡義這個莽夫說什麼就怎麼來。

這也讓秦檜心中越發難受和緊迫,他緊緊盯著下方吳三桂的身影,眼中除了期待還有幾分焦急,恨不得他現在趕緊飛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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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吳三桂也加入進來,挑起雙方的矛盾,他才能憑藉著這些邊軍的勢力來制衡趙匡義,到時候他這個總領兵事的右相就是雙方都要爭取的物件……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趙匡義這個王八蛋當成空氣無視。

“打!

正在秦檜沉思的時候,突然被身邊趙匡義嗷的一聲嚇了個激靈。

但還沒等他說什麼,兩人後方的軍士就開始動了起來,將一輛輛投石車推到了城頭最前方。

傳令兵手中的令旗揮舞,下方的左威衛也得到了命令,開始對過了河的金兵和橋對面的金兵放箭。

金兵們也注意到了城頭上的異動,但這幾個月裡他們已經和投石機這種城防裝置打過無數次交道了,自然明白這種東西的準頭有多麼感人。

幾乎沒人會以為從上面落下來的石頭會砸到自己腦袋上。

只有後方的一干金兵將領隱隱意識到了什麼。

完顏孛張了張嘴,有心鳴金讓前方的兵馬暫時撤退,但又無法忽視他自己剛才的話。

要是現在撤退,那不就成自己打自己臉了嗎?而且在完顏宗弼那立下的軍令狀又該怎麼辦?

但在他心中,卻已經對自己的這個追擊命令開始後悔了。

“補力大人,乾人那邊好像有點不對勁……”

有幾個金王一系的將領面帶疑色,出言相勸。

另一邊阿骨打一系的將領雖然也看出了問題,但面上大多都帶著遲疑,並未直接出聲。

要是中了乾人的計,固然要折損不少士兵,可完顏孛的威望肯定要進一步被削弱,人們對他這個金王的庶長孫也會更加失望……

時機不等人,就在他們猶豫不決的時候,城牆上的大乾士兵卻早已做完了準備工作,一塊塊巨石從城牆上飛出,直直地砸向了三座橋。

百分百命中,沒一個打偏的。

當日造橋之前,趙匡義就讓人推著投石車來到城牆上對著河上試射,確定位置,然後在石頭射到的地方造橋。

可以說這不是命中了靶心,而是先射擊,槍打到哪把靶心畫到哪,這要是還有個偏那就奇怪了。

當日試射完之後,左威衛們就以石灰在投石機的位置畫下了圈,今日再推上來放到圈裡射,完美復刻了當時的情形。

“撤!快撤軍!

完顏孛聲嘶力竭,急忙招呼身邊的傳令兵,讓他速速鳴金。

但現在已經晚了,見了棺材再掉淚,那就不用進去了嗎?

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兒?

隨著一塊塊巨石不斷飛下,砸落在橋上,橋上密集的金兵一下子遭遇了最沉重、最慘烈的打擊!

稍稍被擦到就是缺胳膊少腿,若是運氣不好被正面砸到,那更是連人帶馬直接變成一坨肉泥,連個全屍都留不下。

更重要的是,巨石砸中人之後不會就此停下,而是在橋上不斷翻滾、彈跳,繼續殺傷著後面的騎兵。不用傷到他們本人,只要把戰馬的馬腿打折,讓這些騎兵因此墜馬,他們就必定會死在同僚的踩踏下。

一時間金兵的慘叫聲繞耳不絕,三座橋上彷彿化成了人間地獄!

更重要的是,金兵們腳下的橋樑也在一顆顆巨石的衝擊下開始變得搖搖欲墜,木頭不堪重負的斷裂聲不斷傳來!

“殺!給本將軍殺!”

趙匡義站在城頭上跳著腳大吼,如果他自己也能跑下去殺敵,那這句話可能更有說服力一些。

不過現在就已經夠了,如果是去啃硬骨頭,那大家可能還會有些猶豫。但要說去打順風仗,痛擊落水狗、掙軍功,那誰再猶豫誰就是王八蛋了。

“殺!

下方的左威衛卯足了勁兒殺過去,絲毫不在意對方都是騎兵。

騎兵對步兵最大的優勢就在於其機動性,其次就是正面對壘時,騎兵衝鋒起來所攜帶的龐大衝擊力。

然而如今這些金國騎兵背靠河流,根本衝不起來,那又談何懼之?

另一邊的吳三桂和一眾邊軍將領也親眼目睹了這一系列變化,此刻要說不震撼那是不可能的。

從城頭上的佈置發動到現在不過十幾息時間而已,可就是這麼短的時間內,雙方的形勢幾乎就此逆轉。

原本張狂不可一世的金國騎兵一下子變成了落水狗,他們衝過橋的這六七千人全都變成了孤軍!

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宿將,只不過愣了片刻,就全都反應過來。

“馬上圍剿這些虜賊!不能放跑了一個!

吳三桂當即叫起來,這時候不管再乏再累也不能倒下,必須跟著圍剿這些金兵!

其他邊將也兩眼放光的號令自己的手下衝上去,不說別的,這些金兵可都是戰功,是他們將功贖罪的希望!

就在大家準備衝鋒的時候,卡察一聲巨響從河上傳來,隨後就是撲通撲通、譁啦譁啦的落水聲。

已經有一座橋被砸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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