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木橋轟隆一聲巨響,還在橋上的金人騎兵撲通撲通地落入了水中。

這些人的境遇比大乾騎兵還慘,由於常年生活在北地草原,氣候寒冷,所以平時基本沒有金人閒著沒事就下河。

這也就導致了這些人的水性比大乾人還差,如今掉進河裡基本上也就撲騰幾下冒幾個水泡,然後就再也沒動靜了。

如此慘烈的損失讓完顏孛目眥欲裂,還留在北岸的金兵陣營中不斷傳出鐺鐺的鳴金聲。

但水輪流轉,剛剛大乾邊軍遭受的困境,現在該輪到他們承受了。

如今尚存的大木橋和石橋上已經變成人擠人、馬擠馬的狀態,伴隨著飛石不斷落下,騎兵們就算想移動一步都難,更別說完成撤退這麼高難度的命令了。

“殺!”

“一個也別放跑了……”

南岸喊殺聲不絕,邊軍騎兵和左威衛共同壓向了過了河的金兵,以絕對的兵力優勢將這六千多金人騎兵不斷蠶食。

剛才金人是怎麼擠北岸的邊軍的,現在左威衛和邊軍就是怎麼擠他們的。

戰場上血肉橫飛、慘叫聲不絕,一個個金兵倒在了刀光箭羽中。

這些還留在南岸的金兵也察覺到他們成了孤軍,面對人多勢眾的大乾兵馬根本不敵,這就想撤退。

可在他們身後,那些還在橋上的騎兵為了躲避砸在橋中間的巨石,卻又想往岸上擠,這樣的後果就是雙方擠成一團,誰也動不了。

眼下的形勢對大乾來說可謂一片大好,但在城頭上,秦檜卻已經開始緊張了。

“趙將軍,城中剩下的巨石還有多少?”

如今僅剩的那座木橋已經在搖搖欲墜了,接下來恐怕撐不了多久。但內黃縣本有的那座石橋卻依然堅挺,即便承受著這麼多巨石,依舊沒有要倒塌的跡象。

趙匡義目中也有些緊張,但隨即又飛快掩去。

“秦相放心,就算飛石都用完,還有橋下的炸藥。”

他目中又泛起了自信:“而且就算留下這石橋又如何?想必對岸的金兵也不敢藉此過來!”

他說話的時候,衛河上的情形又發生了轉變。

完顏孛的鳴金收兵終究還是起了作用,隨著北岸的金兵不悶頭往上衝,橋上的金兵也有了喘息移動的空間,如今已經都撤了回去了。

但城頭上飛落的巨石隆隆砸落,已經跑到南岸的金兵卻不敢上橋了,只能被迫和邊軍、左威衛廝殺。

看著趙匡義的表情,秦檜一下子知道他想拉什麼屎了。

“趙將軍,勿要行險。”

秦檜臭著臉,深吸一口氣開口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又臨時換了說辭:“若不把石橋也毀了,這過河的數千金兵必能沿橋而反,趙將軍你報上去的戰功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趙匡義聞言神色一僵,秦檜這話確實說進了他心裡。

剛才見了那些金兵的困境,趙匡義又貪了。

與其直接把橋炸斷,還不如留下這麼一座石橋,試著再釣魚,誘惑一下對岸的金兵。

萬一他們對內黃縣城還有想法,再犯傻地把兵派過衛河,那豈不是又來給他送戰功了?

只是秦檜的話最終還是提醒了他,如果不把這石橋弄斷,如今已經過河的這些金兵必然會順著橋跑回去,他想要的大捷可能也就不那麼漂亮了……

“傳本將軍的令,速速讓人去炸斷石橋!”

趙匡義臉色一沉,最終還是下了決定。

至於僅剩的那座木橋……現在已經不需要去管了,在投石機的不斷轟炸之下,橋面已經塌了一半,僅剩幾根木板和橋柱搖搖欲墜的支撐著,已經完全不能過人了。

估計再有幾塊飛石,就完全報廢了。

但那座石橋卻始終安然無恙,即便上面被砸的坑坑窪窪,也還沒出現橋體斷裂的情況。

北岸,完顏孛看著對岸正在被不斷屠殺的金國騎兵,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並不是在心疼這些金國騎兵的性命,而是在犯愁,回去之後要如何應對那兩位叔叔的苛責了……

“補力大人,乾人的石頭儲量肯定有限,接下來是不是還要繼續增兵過河?”

一旁還有將領出主意,這石橋不是還沒事兒嗎?只要他們這邊的騎兵做好準備,架著大盾頂著落石衝過去,援助河對岸的同僚,最起碼也不能讓他們白白犧牲不是?

但完顏孛並沒搭理,這聽起來比較合理,但實則異常愚蠢的建議,而是冷著臉督促身邊人:“探馬還沒回來嗎?”

剛才他已經派人去衛河上游和下游查探,看這附近有沒有水流平緩、河流較淺的地方,都已經過了這麼半天,派出去的探子還是遲遲沒有回來。

沒人回應完顏孛的話,過了片刻才有人建議道:“大人,要不要再探?”

“快去!”

完顏孛臉色越來越難看,折損了這麼多騎兵回去是沒法交差的,除非他給乾人也造成這麼大的損傷、或者有另外的戰功,才能說得過去。

但若是等著乾人把過河的騎兵都殺完了,說不定他們就又會如烏龜一樣縮回城裡,修整之後再出來。

到那時候,他們的優勢可就沒現在這麼大了……

對岸的金人騎兵不斷慘叫著身亡,但派出去的探馬卻始終不見迴音,完顏孛目中的急躁越來越甚。

其實也不能怪那些探子,秦檜和趙匡義來這麼個地方自然是有他們倆的道理。別說完顏孛派出探子去探了,就算他把地皮挖開,這方圓幾十裡內該沒有過河的地方還是沒有……

就在完顏孛犯難的時候,突然,隆隆的震動聲自西邊河流上游傳來,聲勢異常浩大,猶如萬千兵馬奔襲,引得河中流水都劇烈抖動起來。

還留在北岸的一干金人將領紛紛色變,大家的第一反應就是乾人還有伏兵埋伏在上游,而且規模肯定不小,此刻正全力開動,向他們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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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派出去的探馬全都杳無音訊了……

完顏孛心中閃過莫名念頭,但又飛快把雜念消去,高聲吼道:“列陣應敵!

根本不用他說,金兵們就自發動了起來,右軍轉向化作前軍,紛紛列陣,免得第一時間就被敵人沖垮。

但等了片刻,卻沒等到想要的敵人出現,反倒是遠處河上卻出現了模模湖湖的黑影。

黑影隨著異常激烈洶湧的河水漸漸變大,在完顏孛等人的眼中也越發清晰。

那赫然是一根根巨大的浮木,正在被澎湃的洪流裹挾著,向他們的位置衝來!

天地之威恐怖如斯,氣勢恢宏的洪水摧枯拉朽般衝下,將沿途的一切盡數摧毀。

雖然知道自己等人在岸上,但完顏孛一行人還是下意識退了幾步。

但隨即他們才反應過來,這肯定就是乾人為他們準備的陷阱!

只是不知道為何會在這時候發動,現在可傷不到他們!

另一邊,站在內黃城頭上的秦檜和趙匡義心中的驚愕絲毫不比完顏孛少。

“這是怎麼回事?趙將軍?”

秦檜目中帶著幾分陰沉,轉頭望向身邊的趙匡義:“現在還不到發動的時候吧?”

趙匡義的臉色比秦檜還要難看得多,語氣中也帶著幾分煩躁:“我怎麼知道!”

這些洪水的出現不只是意味著他在上游做出的佈置失敗了,還有可能讓趙匡義炸橋的圖謀也一併失敗!

如今的石橋的南岸正在一群金國騎兵的包圍中,即便他們不是大乾人的對手,可要想穿過這些人跑過去把橋炸了,那基本上也是天方夜譚。

所以唯一能去炸橋的就是水路。

讓擅長水性的軍士拿著火摺子,從河水下潛伏過去,然後點燃預先埋在石橋中的炸藥。

但經眼下的洪水這麼一衝,別說精通水性的人了,就算是蛟蛇也得給卷走了……這還怎麼炸橋?

秦檜聽了趙匡義這帶刺的話,終於有些壓抑不住心中怒火了。

泥人尚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他堂堂右相?若一味忍讓,只會讓趙匡義覺得他軟弱無能,以後豈不是更難讓他聽話了?

“趙將軍,你口口聲聲說你派去攔壩的人肯定能萬無一失,可如今他們怎麼像被金人的探馬逼到無可奈何,這才倉促之下放了水?”

趙匡義聞言臉上的肉抖了抖,但卻只當外界嘈雜,什麼也聽不到,繼續望著前方。

或許他趙大將軍不是那麼擅長用兵,但在陰人這一點上他卻少有吃虧。

趙匡義不僅派了很多士兵去保護那些攔壩的人,而且還暗中設定了一道伏兵,放在堤壩的下游北岸。

他吩咐的很清楚,若有金兵騎兵、探馬向堤壩的方向而去,一概不用管,讓那些護壩的左威衛去解決。

反倒是從堤壩那邊跑回來的金兵才需要他們攔住。

在如此兩道保險之下,那邊依舊被迫把壩鑿開放水,這其中肯定是出了什麼變數。

只可惜現在的趙匡義沒法飛過去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他也不能貿然回應秦檜,只得裝作什麼都沒聽到,繼續觀察著城外的情形。

但看著看著,趙匡義就發出一聲驚呼。

轟隆隆~

洪水衝擊的勢頭猶如山崩,北岸的金兵還能後撤著躲避一下,但還在南岸的金人騎兵就沒那麼多選擇了。

河中的滾木奔流而下,相互碰撞,偶有一根粗木飛出河道,落入他們的陣型中,就能犁出一條血路。

但讓趙匡義驚呼的還不只是這個,最重要的是,支撐石橋的橋柱在滾木的衝撞下出了意外!

或許是之前不斷墜落的飛石已經造成了足夠的內部傷害,這次的洪水滾木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接連有兩根橋柱轟然斷裂,上方的橋面也隨之垮塌,譁譁啦啦地落入下方的河水中。

至此,石橋幾乎已經完全不能過人,內黃縣城北的南岸和北岸已經被隔絕起來。

秦檜也順著這股巨大的聲響向下望去,見到石橋垮塌,他面上也浮現了幾分驚愕。

“秦相方才說的什麼?”

趙匡義已經轉頭看向他,大黑臉上還有幾分疑惑:“剛剛外面太吵了,末將沒聽清。”

秦檜臉色回覆正常,沉聲道:“本相什麼都沒說。”

他頓了片刻,轉身向城下走去:“如今戰況已初見端倪,本相這就去寫送給陛下的捷報了。”

現在既然有了戰果,那秦檜就不好再以此質問,進而要懲處那些去攔壩的兵將,來達到敲打趙匡義的目的了。

因為趙匡義完全可以說這是攔壩的兵將們把握住了戰機,鑿開堤壩,將石橋沖毀。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在扯澹,但只要結果是好的,那秦檜就沒理由藉此敲打趙匡義。

趙匡義見了秦檜的反應,也不再繼續蹬鼻子上臉,而是轉過頭望向了城外,只是臉上的笑容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城下,吳三桂卻不像趙匡義這麼高興。

方才石橋還在時,被包圍住的金兵都是一邊戰,一邊向後方倉皇張望,尋找著撤退的時機。

可如今石橋已經被毀了,他們向北岸撤退的路也完全斷絕,這些看不到活命希望的金兵反而瘋狂起來,給左威衛和邊軍造成了不小的損傷!

“快,讓你們的人放箭!”

吳三桂轉頭望向另一邊,那邊聚集著幾個左威衛中的將領。

他們看起來也早有此意,此刻聽到吳三桂的呼聲,也不再猶豫,紛紛下令前方兵馬後撤,後軍拋射放箭!

箭落如雨,方才還兇悍無比,奮死一搏的金兵紛紛被連人帶馬射成刺蝟,一個接一個掉下來。

就這樣配合著後軍的援助,這幾千金人騎兵終究還是沒掀起什麼水花,就這樣覆滅在衛河的南岸……

岸北,望著自家兵馬完全覆滅的景象,完顏孛的臉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補力大人,是時候該回去,同三位將軍回合了。”

幾個金人將領策馬向前幾步,望向完顏孛的眼神中充滿壓迫力,語氣中滿是不容置疑。

損失了幾千兵馬,算不上多也算不上少,不會讓這次出征的大軍傷筋動骨,但也足夠讓完顏孛和無能兩個字畫上等號。

最重要的還是他出發前立下的軍令狀,現在就看看他能不能躲過這一劫了……

完顏孛臉色難看,強壓下心中的火氣,環視了這些人一眼:“回去?為何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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