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從日本京都被佔領以後,在朝鮮的十五萬大軍就撤回了日本,而同時,朝鮮在多災多難,剛送走了老虎又來了餓狼。滿清多澤攻克朝鮮。
結束了湖廣,河南,安徽戰役以後,李龍回兵到了山東,這時已經是四月了。李龍看著崇禎給楊嗣昌的祭文,心裡到也不是古井無波,論才幹,楊嗣昌確實是個人才,只是有時候太過睚眥必報。所以,楊嗣昌死後,朝中群臣被壓抑已久的不滿一下子爆出來,指責楊嗣昌的奏本在崇禎面前堆積如山
不過,此時此刻的李龍卻沒興趣也顧不上去落井下石。因為他撒出去的網現在必須收回來了。不然,這條大魚可就要扯破漁網溜之大吉了。
且說大明山海關總督吳三桂、巡撫邱民仰召集八鎮總兵所部,共步兵十三萬、騎兵四萬,籌措一年的軍糧,吳三桂也想採取步步為營之策,徐圖進取。誰知明廷派來的監軍張若麟既不知兵,又好大言,密派使者至京,奏請崇禎帝敕令吳三桂與清軍決戰,吳三桂無奈,只得率六萬步騎疾進,屯於松山,清軍來攻,不利而退。
皇太極認為此戰事關滿清的興衰國運,於是動八旗之中滿蒙漢十三歲以上,六十歲一下的男丁悉數徵“空國以往”。當然了,多鐸率領進入朝鮮的兩萬兩白旗兵馬自然也正在召集之列。只是,在朝鮮義軍的引誘,和朝鮮官軍的引導下,多鐸率領的兩白旗兵馬一路“過關斬將”,直搗叛軍的老窩——朝鮮南端的蔚山城。
蔚山是當年侵略朝鮮的日軍將領築城名人加藤清正增築,此城原本就依山傍水,堅固無比,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他仍嫌不足,又在離蔚山約兩裡外,太和江邊一座約五十米高一個叫島山的小山上修建倭城,名為島山城。該城是以城中將領居住的內城為中心,內城高十五米,周長兩裡多,城牆全以大石條砌成。城最外端也圍起一道土牆,以保衛石牆之外的設。這還不夠,石牆之後,又豎起十餘座箭塔。後來著名的蔚山之戰就生在這裡
洪吉童、張吉山和林巨正率領兩萬多名朝鮮反清起義軍來到蔚山之後,又將遭到破壞的蔚山城和島山城進行了一定程度的修復。三人眾志成城,就單等多鐸前來。
清軍在多鐸的率領下,於蔚山城北側的古鶴城山佈下了陣。在初春蔚藍的天空下,清軍在蔚山城及島山城下多處縱火,恣意屠殺周圍來不及逃走的朝鮮平民,並頻繁炮擊挑釁,但洪吉童卻下令堅決禁止士兵出城反擊。
洪吉童對眾人說道:“胡狗人數為我等數倍,槍炮也準備充分。若勉強突圍,恐怕會被四面圍攻,趕盡殺絕。大家一定要忍住,把現在的悲痛藏在心裡,等時機一到,我會衝在最前面。”
見義軍不為所動,多鐸便下令把陣營排成行,連日用箭和火炮攻擊兩座城池,向其挑釁,但義軍只有在清軍的騎、步兵接近城牆的時候才猛烈回擊。於是,多鐸又命令先頭部隊開炮攻擊城門。但一旦迎戰的義軍揮動刀槍衝出城門,攻來的清軍就會立刻示弱撤退。其實這是引誘城內義軍出城,然後用埋伏的部隊斷其後路一舉殲滅的戰略。洪吉童看透了多鐸心中的想法,所以,只要清軍一離開己方武器的射程,義軍就立刻停止追擊,返回城內。
就這樣,時間拖到了四月,皇太極的信使來到了多鐸軍中,要求多鐸立刻率軍返回國內,參加事關大清國運的決戰。
多鐸無奈,只能放棄對蔚山的圍攻,率軍北返。目標是囤積了兩白旗輜重糧草以及沿途劫掠所得的倉庫——漢城。
李龍第一時間接到了來自朝鮮方面的情報,於是,李龍做出了一個在所有人看來都十分大膽及瘋狂的舉動——進行仁川登陸,以最快的度攻克漢城。
“李軍長~~這個辦法是在太過鋌而走險~”監軍袁樞第一個表示對此計劃的懷疑
在作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很多人都以為李龍因為連打勝仗,以至於驕狂過度。只有李龍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沒瘋。仁川登陸勢在必行,也只有這樣冒險到極點的戰術才可能瞞過韃子的諜工,並在最短的時間裡給予韃子最沉重的打擊。
在明朝君臣的眼中,乘韃子大軍出動,偷襲其後方是出他們想象力的事情。但是,李龍不同,他是百年後的穿越者,比所有人都多了這幾百年的見識。這一次,李龍就是照搬麥克阿瑟的冒險。仁川“外有小島屏障、潮差大”,不僅如此,仁川還位於整個朝鮮半島東西方向最為狹窄的“蜂腰部位”。當年的麥克阿瑟,提出仁川登陸的時候被無數軍事家罵成瘋子,登陸成功之後,便被譽為天才。
事實上,從開始接納朝鮮的反清義士的那一天開始,李龍已經在籌謀這一記石破驚天,並最終將載入史冊的計劃。他之所以要收服海盜顧三麻子,就是為了確保自己的水軍能將陸軍安全地送到朝鮮的土地上
大明崇禎十六年四月八日,山東水軍加上各大商會調集來的三百多艘大小艦船,滿載三萬山東軍開始揚帆出海,踏上了征戰朝鮮的道路。山東水軍先在遼東半島一帶拉網式的掃蕩了一圈,確保沒有韃子的水軍。
四月十一日,望樓上的瞭望手已經看見陸地了,“是陸地~~陸地啊~”瞭望手大聲叫喊道
“阿媽尼~~~我回來了!”山東軍中的朝鮮部隊營官崔浩一已經激動地泣不成聲,其餘的朝鮮士兵也是或興奮或痛苦,那個力拔千斤的車禮亮也是哭得成了淚人
等龐大的明朝艦隊到達仁川月尾島附近的海面時,崔浩一和車禮亮便率領三千朝鮮士兵作為登陸的先頭部隊,他們駕著小船緩緩靠近月尾島。同時用手中的帶有金屬罩子的燈向岸上出訊號。
很快,一個亮點在漆黑的岸邊划著圓圈,“有訊號了~”崔浩一無比興奮,“趕緊划船~”
“好嘞~”車禮亮左右手各拿一根船槳,賣力的划水,一眨眼功夫,崔浩一所在的小船就靠了岸
崔浩一一個箭步跳上岸,只見一個僧人穿著僧袍,也正一臉興奮滴看著自己,“施主便是崔浩一?”
“大師是?”崔浩一問道
“貧僧是獨步大師的弟子——明澄。”那僧人答道
“明澄大師,獨步大師何在?”崔浩一問道
“家師已經在漢城裡,和義士們在一起,只要天朝大軍攻城,便立刻奪下城門,迎接大軍!”明澄和尚說道
且說多鐸率領兩白旗的兵馬正在徐徐北退,正沿著官道向漢城前進。多鐸正在騎在高頭大馬上,聽著一個漢人包衣向他稟報最近的“繳獲”。
“人參八百斤,白銀三萬四千兩~~健壯的成年男丁四千人~~”漢人包衣一面不停地翻看賬簿,一面說道:“如果加上主子囤積在漢城的那些,那麼咱們這次來朝鮮,至少的了白銀十萬兩,人參一千四百斤。”
包衣奴才說的是漢語,一旁的朝鮮大軍主帥柳明河完全聽得懂,可這個朝奸非但不覺得多鐸對朝鮮的略對是**裸地侵略,反倒大讚多鐸武功卓著
一旁的朝鮮武將們卻各個臉色鐵青,敢怒不敢言
這一天,多鐸的兩萬清軍和朝鮮親清派的洛黨領金自點的黨羽柳明河率領的一萬朝鮮軍抵達蟾津江的下游谷城一帶。
蟾津江源於鎮安郡和長水郡分界線上的八公山,匯聚鎮安高原南部水系,流經任實、淳昌等山區地帶,抵至谷城,與寶城河流會聚,穿越小白山脈南端而徑向南流,與求禮郡龍島潭水以及智異山水流相匯合,流入河東郡露梁前海閒麗水道,全長1公里,是水流湍急的山峽江。江水進入河東郡花開面後,與花開川匯聚,流至光陽白雲山和河東郡智異山南麓,江域漸寬,水勢漸緩,水光碧綠。
大軍駐紮在蟾津江邊,柳明河便開始挖空心思如何討好多鐸
哦?”多鐸看著晶瑩剔透的烤魚,笑道:“你先吃。”
“是是~”柳明河先將一條小的銀魚放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嚼了起來,隨後三兩口就把烤魚嚼碎吞下,多鐸看見柳明河吃下了烤魚安然無恙,這才拿起一條大銀魚慢慢品嚐起來。
柳明河又帶著一臉的媚笑說道:“谷城以烤銀魚而著稱。銀魚去除內臟後,放入蒜泥、青陽辣椒、生薑、胡椒粉、芝麻後烤熟,馨香四溢,美味可口,令人回味無窮。這裡還有一個關於銀魚的有趣故事。古時候每到夏季,蟾津江裡就會有很多銀魚,男人們都喜歡到蟾津江邊將剛釣上來的銀魚切成魚片,搭配一杯燒酒,享用新鮮銀魚的美味。當男人將吃剩下的銀魚帶回家時,妻子就會對丈夫嘮叨說“和“‘漢城姑娘’”玩夠了才回家吧!”。因為她們覺得是銀魚讓丈夫在外面遊玩,所以將紅嘴唇、身形細長的銀魚稱作美麗又令人妒忌嫉恨可惡的“漢城姑娘”。儘管妻子這樣嘮叨,但還是將丈夫帶來的銀魚精心處理後,製成可口的晚餐,與家人分享。”
“哦?”多鐸笑了,“之前本王到漢城,怎麼見到的女人都是庸脂俗粉呢?”
柳明河恬不知恥地說道:“漢城第一美女,是漢城守備李真熙的妻子,等親王回到漢城,小的便會為大人安排。”
“嗯~我大清與朝鮮還是兄弟之盟,柳大人更是其中典範啊!”多鐸語帶譏諷,而柳明河卻毫無羞恥地不斷拜謝。
就在多鐸一邊吃著美味的銀魚,一面想著到漢城時如何享受那漢城第一美人的時候,忽然,營地周圍傳來許多癩蛤蟆的叫聲。那叫聲此起彼伏,越叫越響,越叫越多。多鐸生怕是朝鮮反清義軍搗鬼,於是趕緊派人去查探。
結果,探子回來稟報,確實是許多蟾蜍在鳴叫,蟾蜍之多,令人頭皮麻
“這條河為什麼叫做蟾津江?”多鐸忽然對蟾津江的由來有了興趣,“難道就是因為有許多癩蛤蟆的緣故?”
“樸書吏,你是朝鮮著名的才子,又是全州人,你來為親王講解一下其中典故。”柳明河找來一名小吏
“見過親王,小人樸為有。”那個小:“蟾津為蟾蜍渡口之意,以前分別設有蟾津園和蟾居驛。壬辰倭亂時,倭寇渡海,乘船直趨蟾津江腹地,致使百姓不安,民心大亂。可是倭寇海船一到達蟾津江渡口就出現了怪事。黑壓壓的一片蟾蜍在渡口附近結隊大叫,能有數十萬只。倭寇看到此景,嚇得大驚失色,不敢上岸,最終只得撤軍。倭寇剛剛退走,蟾蜍也不約而同地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此後,附近的居民把原來的豆恥江改為現在的蟾津江,據說現在還可以在蟾津江沿岸的渡口處看看大蟾蜍。慶南河東也取自蟾津江東岸之意。”
樸為有話音未落,只見多鐸怒喝道:“來人吶,把這個亂賊抓起來!”
“喳~”兩個親兵如餓虎撲食一般撲向身形瘦小的樸為有,將他雙手反剪,並令他下跪
“小人所犯何罪?”樸為有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呆了
“你說倭寇來時蟾蜍盡出禦敵,喝退倭寇。如今我大清天軍至此,蟾蜍也盡出鳴叫,是將我大清天軍比作倭寇了?如此汙衊、詆譭之言,實在罪不可恕,十惡不赦。”多鐸指著樸為有的鼻子罵道:“爾等還將竹子稱之為‘篾青’,實為‘滅清’之意,這班書生,專好逞口舌之能,腹誹心謗,攪亂視聽,蠱惑人心~”多鐸一番痛罵之後,大聲喝道:“將其斬示眾,以儆效尤。
“親王饒命~”樸為有大哭求饒,同時又望著柳明河說道:“柳判書,救我~”
哪知柳明河非但不救,還落井下石道:“早就看你鬼鬼祟祟,果然是腦後有反骨啊!大清與我朝鮮情同手足,哪裡容得你在其中挑撥?”
樸為有見求情無望,絕望地仰天大笑三聲,“哈哈哈,柳明河,你這殺千刀的朝奸,老天爺會懲罰你的~”說罷樸為有一仰頭,隨即猛地把腦袋撞向面前的一塊大石頭,噗一聲,樸為有的腦袋就開了花,鮮血腦漿濺了多鐸一臉
“混賬東西,居然用狗血汙我~”多鐸愈加憤怒,命人將樸為有的屍體剁碎餵狗
周圍的朝鮮兵將看得怒氣直沖天靈,握著刀把的手劇烈地顫抖著,他們各個怒目圓睜,幾乎要將眼眶撐破
“你們也想造反嗎?”柳明河生怕事態失控,對那般怒目而視的武將們大聲呼喝道:“你們還不快走開?”
柳明河連喊幾聲,那幾個武將都沒有挪動腳步
“你們一個個象木頭一樣杵在哪裡幹嘛?”忽然,一個渾厚的聲音喊道:“都給我回營地去。”
“可是~”那幾個武將不甘心地說道:“節度使大人~”
“林節度使,你來的正好。”柳明河喊道:“管管你手下的這班武夫~”
來人正是安州節度使林慶業,“你們幾個不在營中巡視,在此作甚。”林慶業吼道快回去~”
“節度使~”
“回去~違令者斬!”林慶業用不容置疑地語氣吼道
“遵命。”幾個武將不甘願地回營地去了
多鐸不屑地看著幾個朝鮮武將離開,又大口嚼了幾口銀魚,嚼著嚼著,多鐸忽然哈欠連天起來。
“親王是不是累了?”柳明河依舊滿臉媚笑,“那下官告辭了,親王早些休息就寢吧!”
多鐸隨意地擺了擺手,一旁一個親兵趕緊從背在後背上的一個皮囊裡取出一個根象牙菸嘴的煙槍,然後再煙鍋子裡塞進菸葉,一面用火燒菸草,一面用力的吸了幾口,呆菸草燒旺了,才將自己吸過的象牙菸嘴拔掉,換上一截黃金菸嘴,雙手奉上
“啊~”多鐸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個菸圈,“這個朝鮮商人進貢的菸草就是帶勁兒。可惜~~朝鮮婆娘象死魚一樣。”多鐸猥瑣地淫笑了
就在多鐸享受著“大煙”的時候,忽然一個親兵巴喇牙急匆匆地跑來,在他身後還有一個衣衫襤褸,滿身血汙的包衣奴才
“啟稟主子,這個阿哈說漢城生了大事。”巴喇牙說道
“什麼事?”多鐸正享受著騰雲駕霧的感覺
“南軍在三天前忽然從海上來,偷襲漢城,城裡的高麗人統統造反,如今漢城已經落入南軍手裡了~”包衣阿哈不敢稱呼大明軍隊為明軍,只能以南軍代稱
“什麼?”多鐸一驚,一不小心一口煙抽的太猛,把他嗆得直咳嗽,“咳~咳~你說什麼?”多鐸一腳將那包衣踹翻,“那~~漢城不是有忽而哈迷的三千兵馬麼?”
“高麗人~~高麗人造反,開啟城門把南軍放了進來~”那包衣躺在地上不敢爬起來
“可惡的朝鮮人~~”多鐸一腳將裝著吃到一半的銀魚餐盤一腳踢翻,“故意走這麼慢,一定是和南蠻子串通好了要誤我軍程~~”多鐸雙眼冒火
一個巴喇牙說道:“那在後營的那一萬多朝鮮人怎麼辦?”
“傳我將令,把那個柳什麼的朝鮮人,和其他一眾朝鮮武官都請來我帳內喝酒,屆時本王摔杯為號~”多鐸眼中殺機大盛。這一萬朝鮮人對此刻的多鐸來說,如芒刺在背
“如果他們敢來,說明心中無鬼,如果他們不敢來,就說明心中有鬼。”多鐸把煙槍丟還給巴喇牙,“嗯~~~可惡~”多鐸在心疼囤積在漢城的戰利品,就這麼輕易地讓別人撿了便宜
多鐸的巴喇牙還沒出,就聽朝鮮軍營地方向一陣鼓譟,隨後便是火光衝天,人喊馬嘶之聲不絕。多鐸正詫異間,只見柳明河在兩個清兵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狼狽走來
“造反了~造反了~”柳明河哭喪著臉,“林慶業造反了。”
“果然是勾結了南蠻子呀~”多鐸的手緊緊地握住了刀把,“你,知道去漢城的捷徑嗎?”多鐸問道,“什麼明軍偷襲漢城,一定是漢城的朝鮮人造反,為了虛張聲勢才說是明軍~”
“對對對,一定是這樣~~”柳明河附和道:“下官知道有條捷徑可以去漢城。只消兩天時間~”
“好吧~前面帶路~”多鐸喊道:“拔營,命薩尼哈斷後,防止造反的朝鮮人偷襲。”
“喳~”
柳明河所說的捷徑,是一條透過插橋湖和禮山只見的山路。這段山路原本不甚寬,後來為了防止插橋湖湖水暴漲淹沒附近的田地村莊,便在湖邊修建了一道長長的防洪堤壩,這樣就是使得原本靠山枕河的山路變寬了一倍都不止。總體來說,這段路是一處地勢險要的地方,不利於多鐸這樣的大軍行進。但是多鐸思歸心切,便決定鋌而走險。況且他認定膽小的朝鮮人最多就是趁自己大軍不在時搞點小花樣罷了
終南晨豹隱,巫峽夜猿吟。
天寒氣不歇,景晦色方深。
待訪公市,將予赴華陰。
這一詩,乃是唐朝詩人董思恭的《詠霧》
“啥時候了還唸詩~~”俯身在林中的劉體純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趴在自己身邊的李定國,“我說老田,你真是秀才出身,啥時候不忘記搖頭晃腦!”劉體純調侃道
李定國笑了笑,壓低了嗓子,說道:“噓~~噤聲~”
“閉嘴就閉嘴,還噤聲~~酸。”劉體純趕緊笑著捂住自己的嘴巴
佛曉時分,插橋湖上和禮山的山麓起了晨霧,隨後湖面上的霧氣漸漸散去。但見湖面波光粼粼,微波盪漾,水平如鏡碧。幾隻早起的水鳥歡快地在湖面上時而起舞,時而鑽入水中覓食。而一旁的山麓之上,乳白色的濃霧仍在流動,透過霧氣,那藏青色的山峰和樹木隱約可見。浮動著的輕紗一般的雲霧籠罩著山麓,山麓的間的景物若有若無。說它有吧,看不出那些山石和樹木的整體;說它沒有吧,迷霧開豁的地方,又隱隱約約露出山石和樹木的輪廓,隨著迷霧的濃淡,變幻多姿,彷彿是海市蜃樓。
雖說已經是四月初春了,但是朝鮮的天氣卻依舊陰冷,樹枝上與地上的露水滲進了衣服,弄得人很不舒服。李龍下令人人嘴裡咬叼根小棍,防止說話出聲。在正規軍中謂之“銜枚”。但是原來的闖軍,現在的純字營和秀字營哪來這玩意兒?大部分人都是隨手折段樹枝湊數。
太陽開始越怕越高,而山林間的霧氣也在漸漸散去,可大道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眼見霧氣越來越淡,埋伏在高處的李龍也開始懷疑自己的計劃是不是不夠周全,“難道多鐸並不急著返回?”
叮鈴~
“恩~”李龍的耳朵抽*動了幾下
叮鈴~
那確實是鑾鈴的聲音,雖然很輕,但是周圍的環境非常安靜,所以顯得十分清晰,先是一個鑾鈴的聲音,隨後鑾鈴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大
“是鑾鈴!”李龍的心跳開始加,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驕橫的韃子,行軍居然連鑾鈴都不摘下。
來了~終於來了~
清軍拉開長長的行軍佇列,透過山間晨霧,漸漸在明軍士兵們的視線裡清晰起來。片刻之後,一支軍隊正從明軍官兵眼前逶迤而行,每人的臉上都是一幅兇相,前頭額上露出光溜溜的青皮,只有後面留著一根小如金錢般的頭,這就是滿清士兵的老鼠尾巴。在後世,這根尾巴是落後愚味,懦弱的象徵,此時,這根金錢鼠尾依然代表著落後愚味,只是絕不是懦弱,反而代表著野蠻,勇敢。大明兵將只要遠遠的看見這根辮子,喊一聲韃子來了,無論自己人數是敵人的多少倍,轉身就逃,剛剛投降過去的大明士兵,只要將頭剃成這個模樣,馬上勇氣培增,往往可以追著以往自己數倍的袍澤戰而勝之,彷彿這根金錢鼠尾有魔力一般。
有魔力的當然不是這根金錢鼠尾,而是勇氣與信心,由於崇禎求治心切,國事日艱,大明能戰的武將不是死於沙場就是被皇帝自己斬殺,剩下的都是一些滑頭,他們早已失去了對韃子爭勝的信心,連黃得功所部算是大明精銳的武力,聽到要與韃子野戰依然害怕。一支沒有勇氣和信心的軍隊註定不能取得勝利,縱使人數再多也無用,松錦之戰後,韃子每次侵入中原都掠得大量人口、牲畜、金銀而回,集起來的明軍竟然無一人敢追,這越助長了韃子的驕氣,而明軍更加不能戰。
已經成為獵物的清軍渾然不知,朝奸柳明河更是興致勃勃地吟起詩來,“氤氳起洞壑,遙裔匝平疇。乍似含龍劍,還疑映蜃樓。拂林隨雨密,度徑帶煙浮。方謝公步,終從彥輔遊。”
多鐸笑了笑,說道:“你方才念的是唐朝蘇味道的《詠霧》吧?”
由於皇太極很推崇漢人的文化,所以多鐸也受到影響,知道一些漢人的詩詞
“親王果然博學多才,下官獻醜了~”柳明河點頭哈腰道
許多士兵臉上緊張一片,儘管這支明軍多是與流寇作戰,但韃子兇恨的傳聞早已深入腦海,每人都不自覺的將之放大,雖然探聽到韃子的人馬沒有自己多,而且自己還有伏擊的便利,許多士卒依然惶恐,若不是口中銜枚,恐怕有人會忍不住大叫大嚷起來。
眼看清軍就要進入伏擊圈了,忽然多鐸舉起右手,頓時,兩萬多人的大軍立刻原地駐步,如此訓練有素,讓伏在草叢山間的明軍士兵又增加了一分緊張。
只見多鐸右手向前一揮,一隊輕騎從身後飛馳而出,他們各個彎弓搭箭,隨著軍官的一聲令下,只聽一陣弓弦響動,百餘支利箭朝依舊籠罩在霧氣中的山麓射來。
“被現了嗎?”李龍握著刀把的手微微一抖,“不可能~~”李龍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測,“那一定是火力試探~~對,一定是~”
事實證明了李龍的判斷,清兵朝著霧氣中一陣亂射之後,莫說伏兵,就是鳥獸都沒因此驚飛驚動的。於是,多鐸這才放心地下令大軍排成行軍隊列,魚貫進入湖堤。
“他娘的~”劉體純咬著牙在心中暗罵,方才的一陣亂箭射來,劉體純手下有十多個倒黴的小兵不幸中箭,或死或傷。但是讓劉體純欣慰的是,這是幾個兄弟都是硬生生、鐵打的漢子,愣是哼都沒哼一聲。劉體純自己的箭頭被一支利箭射中。好在他身穿的軍官盔甲很堅固,才沒有傷到皮肉
“是時候了~~”李龍一抬手,站在山麓高處的小兵立刻用手裡的鏡子反射陽光,向低處的同伴出訊號
嘎嘎~~~轟
兩棵一懷抱的大樹轟然倒地,攔住了清軍前進的道路。
“敵襲!”多鐸一聲高吼
“列陣~~保護主子!”多鐸的親兵領虎爾哈大叫道,同時抽出腰刀用身體護在多鐸馬前
清兵們趕緊列陣,手拿長槍的士兵在前,拿刀劍的其次,弓弩手居中,所有警惕的目光都看著瀰漫著白色霧氣的山麓
周圍忽然是死一般的寂靜,靜的令人害怕,只有清軍胯下的戰馬出的鼻響和清軍士兵緊張的呼吸聲
“勇敢的大清巴圖魯們,你們身經百戰,戰無不勝,不管霧中藏著什麼樣的膽小鬼,你們都會把它們碎屍萬段,對不對?”多鐸振臂高呼
“對~~~”清軍士兵們齊聲高呼,至震得樹葉沙沙作響
就在清兵齊聲高呼的時候,忽然許多東西從濃霧中飛了出來,有的跌落在清兵腳邊,有的直接砸中清兵的身體,又反彈掉在地上
“這是什麼?”一個清兵低頭看了看,那是一個木頭的物件,上大下小,小頭的一端還在冒著一絲青煙,“什麼鬼東西?”那清兵抬起右腳想將那物件踢開,免得絆了腳。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轟轟~轟轟~轟~~轟,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木頭物件忽然在清兵近身出爆炸。爆炸產生的衝擊波和氣浪,以及無數如天女散花般彈片在清兵密集的陣型中四處飛舞。清軍立刻被硝煙、哀嚎和鮮血所籠罩
“殺呀~~”早已埋伏在山麓的明軍如猛虎下山般猛撲過來,勢如洪流。看到對方猙獰的面容,又想起韃子的種種傳聞,前頭的明軍不由遲疑起來,只是身處洪流的前方,他們就是想停下來也不可能,只得硬著頭皮衝去。衝在前面的人還有一點猶豫,後面的人卻有心裡優勢,清軍們很快現,每殺一名明軍,又有更多的明軍從後面補了上來,明軍彷彿無窮無盡,殺不勝殺。
嗊的一聲,兩股鐵流相撞。巨大的衝擊力透過清兵擠在一起的身體,如漣漪般向後傳播開去。
噗通~~噗通~~站在湖堤最邊緣的清兵還沒看清楚敵軍什麼樣子,就被自己的同伴一下子撞進了湖裡。這些韃子本來就不識水性,此刻身上又穿著厚重的棉甲,落入水中之後便象秤砣一樣直沉水底
冷兵器時代,若是軍隊遇到伏擊,多半會大亂。就算是訓練有素的軍隊,也就是混亂的規模和持續的時間比較短一些罷了。眼下的清軍就是這樣,在短暫的慌張之後,他們立刻恢復了兇悍的本色。
不過,與他們交手的明軍也非泛泛之輩。從闖軍改編而來的兩營兵馬也是久經沙場的老兵,各個善使長槍,長槍到了他們手裡便突刺如飛。在加上明軍居高臨下,許多遠射武器兵種都藏身在霧氣之中,清軍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敵人來襲,也不知道敵人的位置,只是感覺到四面八方都是敵人。
就在這時,太陽高高地爬上的東方的天空,在朝陽的映照下,位於晨霧上方的明軍可以清晰地辨認出清軍的身影,而身在大霧中的清軍抬頭望去,只見大霧將陽光亂散射成的耀眼光幕,根本無法辨認敵軍的動向,多鐸不斷地號施令,卻也無法組織任何有效的抵抗。沒有隊形,混亂萬分的清軍,包括各級的牛錄和甲喇都只能各自為戰,結果不過是象無頭蒼蠅一般左衝右突,完全失去了作為軍隊的作戰能力。
呯呯~呯呯~~
明軍的火槍專門照騎馬的清軍軍官射擊,不斷有牛錄、甲喇中槍落馬,這使得大批清軍失去了指揮官,陷入更加無序和恐慌的狀態。終於,清軍再次開始混亂,士兵互相推擠,踐踏,不斷有人跌落插橋湖。
虎爾哈肩頭中了一槍,但是依舊以自己的身軀護住多鐸,“主子,虎爾哈護著您殺出去。”忠心耿耿地虎爾哈喊道
“殺出去?”多鐸不捨地看著或奮力廝殺,或奪路而逃的兵丁,“如果兩白旗再折兩萬人馬,那在八旗之中哪裡還抬得起頭?”多鐸痛苦地搖了搖頭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主子您還在,咱們兩白旗就有出頭之日!”虎爾哈不由分說,一把拉住多鐸的馬韁繩,吼道:“眾巴喇牙聽令,護著主子,殺出一條血路!”
“喳!”一干如虎爾哈一樣忠心耿耿地巴喇牙齊聲高呼,隨即他們緊緊地團結在以多鐸為核心的小圈子裡,不斷地向湖堤的南面艱難的前行,如果遇到有人擋路,不分敵我,一律斬殺。
做困獸之鬥的巴喇牙們如受傷的孤狼一樣兇狠,守住湖堤南端的明軍被殺得節節敗退,眼看就要被多鐸突圍了。
“朝鮮萬歲~~”千鈞一之際,只見無數朝鮮軍旗從插橋湖南面的山谷裡蜂擁出來,在這些旗幟之後,有身穿朝鮮軍服的朝鮮軍人,也有手拿兵器卻是穿著各色衣服的朝鮮百姓。
“朝鮮萬歲!”一個身形高大的軍官手舞一面軍器,站在高處大聲吼道:“不叫走脫一個胡狗。朝鮮的男子漢們,報仇雪恨地機會來啦~~殺呀!”
“吼~~”無數朝鮮軍民如飛蛾撲火般湧來,用人海死死地封住了多鐸的突圍缺口
“可惡的朝鮮豬~~”虎爾哈雙眼通紅,手裡的刀劍機械地揮舞著,將一個有一個衝上來的朝鮮人砍翻在地。但是殺死一個,又來一雙,殺死一雙便衝來更多。虎爾哈的雙手早已象灌了鉛一樣沉重,可朝鮮和明軍還在不斷湧來
巴喇牙的戰鬥力相當驚人,負責圍堵多鐸的明軍和朝鮮軍以八比一、七比一的傷亡比例和殺紅眼的巴喇牙做著殊死搏鬥,此時此刻,這場漸漸演變成屠殺的戰鬥,已經從戰鬥力和武器的比拼變成了意志力的較量
呯呯~~呯呯呯~~
表現有些遲鈍的火槍兵終於現了身穿鑲白旗盔甲的多鐸,一輪齊射之後,身上中彈至少九處的多鐸依舊不甘心地高高地舉著手中的鋼刀,他的身體雖然還騎在馬上,但是已經在不住地來回搖晃,搖搖欲墜
“朝那個韃子親王放箭~”正率領朝鮮軍奮力廝殺的崔浩一也現亂軍之中的多鐸
“看我的~”大力士車禮亮從地上撿起一支長槍,比劃了一下,隨即用盡全力朝多鐸擲去
噗~~長槍從多鐸的後背刺入,將胸口的甲片高高頂起
“胡酋死啦~~~胡酋死啦~”崔浩一用朝鮮語和漢語大叫
一支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敵人身上的虎爾哈扭頭一看,只見馬上的多鐸,他絕望地舉起鋼刀,毫不猶豫地割向自己的脖子,“主子~~虎爾哈來了!”
原來大明崇禎十六年、滿清歷崇德五年五月,端午節的頭一天,皇太極率大軍趕到了義州城。皇太極與范文程並轡而行,一路上,見昔日的荒草連天已拓成良田,大地裡已長出了玉米、高粱、穀子等青苗,一排排新蓋的房屋上炊煙裊裊,不時還能聽到雞鴨鵝狗的叫聲。他揚鞭指著那些屯舍:“鄭親王倒是當日子過了。”
范文程頓生感慨:“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民。待我大清一統海內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之時,臣便歸隱山林,去過這種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太平日子。”
皇太極道:“範愛卿,你也就是想想罷了,將來真的入主中原了,也不可能馬放南山刀槍入庫啊。天下打了下來,如何坐得穩,還是一篇大文章。今年,索倫部的博穆博果爾就沒有來朝,札薩克汗派來個喇嘛致意,也沒獻九白之貢,中原的臣子們如張銓和張春者還有多少?每每想到這些,朕便常常有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之感吶。”
范文程道:“皇上能居安思危,慎終如始,真一代明君也。”
皇太極道:“一代明君朕不敢當,朕只求能將先帝留下的攤子守住就不錯了。”
“何止是守住?皇上已將先帝之業揚光大成泱泱大國,只待入主中原了。”
范文程對皇太極有著特殊的感情,快三十年了,君臣二人相處得十分融洽。皇太極和范文程在一起的時間要比與皇后哲哲在一起的時間多好幾倍。范文程對皇太極從心底裡景仰,知遇之恩,敬君之情,化作了鞠躬盡瘁的報效之行,他為有生之年能遇上一位一代明君而感到無比幸運:“皇上,古往今來,有多少人懷才不遇,最終皆老死林泉,文程卻能得遇明主,隨王伴駕,聆聽聖訓,並蒙皇上無比信任,此生足矣。”
皇太極心頭也是一熱,他聽得出來,范文程不是在奉承,而是在說心裡話:“正因為有你我二人的君臣際遇,才能有大清國今天。”
“皇上,千萬不能這麼說,臣只是盡了些綿薄而已。”
“這些話還是留給後人說吧,嗬,看,濟爾哈朗他們來了。”
在濟爾哈朗的行轅,皇太極等人正品嚐著屯田的收穫:韭菜炒雞蛋,小白菜燉豬肉。
皇太極饒有興致:“上秋要是能收上個百八十萬石的,就解決大問題了。”
豪格因入關有功已恢復了肅親王之職,並重新兼管戶部,他在一旁讚道:“這樣一來,既省了運輸之資,又免去許多勞役之苦,一舉多得也。”
皇太極道:“明軍則不然,他們還得運,這麼打下去,不用多久,拖也把明國的財政拖垮了。祖承政屯田的建議,實是斷南朝臂膀之良策。”
皇太極問道:“鄭親王,那些從關內來的百姓情緒如何?”
濟爾哈朗答道:“還好,有飯吃,有衣穿,都很安分。不過,個別人不消停總是有的。”
皇太極道:“說是軍屯,其實主要還要靠他們。所以不能太苦了他們,不能餓死人,不能累死人,更不能打死人。絕不可離散他們的家室,沒女人的要想辦法給他們配個女人,有了家室,就能扎下根了。”
濟爾哈朗奏道:“皇上,從開春以來,就不斷有關內流民逃過來,臣弟都安置了,不知當否?”
皇太極眉頭微蹙:“他們怎麼逃過來的?”
“臣問過了,是從關內永平府那邊的馬蘭莊一帶,大多是直隸人。”
“這是冒著生命危險的逃亡啊,大概在老家實在活不下去了。既然來了,當然要安置,但要嚴格控制他們的交往,一律不許外出,特殊情況要出屯的,要有路條,沒路條的一經現,按明諜工論處,千萬不能讓明人的諜工混進來。”
“喳,臣弟記住了。”濟爾哈朗低頭應道
皇太極正象再說幾句鼓勵的話,忽然一名太監在匆匆小跑而來,說道:“陛下,大阿哥有秘本啟奏。”
“拿來朕看!”皇太極皺了皺眉頭
“喳~”小太監雙手將奏本遞上
皇太極展開奏本一看,臉上的微笑頓時變成了憤怒,“哼~膽大妄為,來人吶,備馬,回盛京”
為了拿下山海關,皇太極制定了圍城打援的大戰略。皇太極對山海關採取的圍困策略是三個月一換,現在正好是多爾袞負責圍困山海關。由於兩白旗被多鐸抽調了兩萬兵馬前往朝鮮,所以用來圍困山海關的兩白旗士兵數量很緊張,包圍圈並不是很嚴密。
濟爾哈朗圍困的三個月裡,山海關連蒼蠅都飛不出一隻。以至於城中柴盡,人心浮動。到了多爾袞這裡,年輕氣盛,熱血滿腔的多爾袞顯然不喜歡這樣的消耗戰。
一個多月之內,無論多爾袞如何挑釁,吳三桂就是在山海關城裡不出來。
城裡的明軍還是不見動靜,眾將士都沉不住氣了。莽古爾泰不知從哪搞來了一罈子酒,他暗中約杜度、碩託、葉克舒等人到帳中喝酒解悶。
喝到興起,碩託道:“皇上真是邪門兒了,就知道圍,這也不是打野豬,圍了大凌河,又來圍山海關,就不能讓咱們痛痛快地打一仗?不是我誇口,要是讓我打頭陣,不用三天,定能攻克山海關城。”
莽古爾泰雖然年長,但更是個急脾氣,他一揚脖,將半碗酒喝了下去,然後將碗往桌上一墩,吼道:“這是打得什麼鳥仗,再這麼圍下去,就把人憋死了。”
葉克舒也有些不耐煩,他端著酒碗,自言自語道:“是呀,這麼圍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啊?要是城中的糧食真夠吃兩年的,咱們還圍上兩年不成。”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杜度卻道:“你們說那些個話都沒用,皇上定下來的事你們還敢違抗?咱們得耐下心來,圍,好好圍,但可以換個圍法嘛。”
眾人聽出他話裡有話:“怎麼個換法?”杜度壓低聲音將主意說了一遍。莽古爾泰頭一個贊成:“行,不耽誤事,我看行。”
碩託笑了:“就數你鬼點子就是多。”
“別管是不是鬼點子,你就說你湊不湊這份子吧!”杜度笑道
“行~”碩託點了點頭
遠在盛京的皇太極生怕圍城的將士們懈怠,幾乎三天便是一封勸諭,告誡多爾袞等,一定要嚴加圍城,要步步靠近,逐漸縮小包圍圈,形成漸逼之勢,萬萬不可功虧一簣。
多爾袞正在看皇太極的諭旨,心中卻想著遠在朝鮮的多鐸,不知道他此行收穫如何。
碩託此時恰好進來,“見過十四叔~”
“碩託啊~”多爾袞順手將皇太極的書信交給碩託,碩託接過來草草看了一遍:“還是圍,步步緊逼。圍,圍,圍,到什麼時候是個頭?這仗打得真沒勁。再這麼圍下去的話,兵就不好帶了。”
多爾袞笑而不語
“十四叔,要我看不如這樣,咱們也來個輪換。”
多爾袞心中一動:“怎麼個輪換。”
“反正城中的明軍也跑不了,咱們每牛錄抽出五十人來,輪著回家,一來誤不了圍城,二來也可慰將士們思家之苦。”
多爾袞低著頭心中琢磨道:“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他有些猶豫:“皇上是要我們步步緊逼呀。”
“吳三桂還能長翅膀飛了?過了年咱們再步步緊逼就是了,反正皇上也不讓攻。”
“這與皇上的諭旨可是背道而馳呀,皇上怪罪下來怎麼辦?”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們這麼作也是為了保護士氣。”
多爾袞還是不放心:“你七叔他們怎麼想?”
碩託一拍手,莽古爾泰領著眾人一齊湧了進來:“十四弟,我們都同意這麼辦。”
多爾袞笑了:“原來你們都狼狽為奸了。好吧,那就每牛錄先抽出五十人,每天回去一批,每批限期八天。不得拖延。”
八天後,圍城的兵力少了五千多人,而且大都是小頭目,多爾袞擔心為敵所乘,悄悄後退了三十裡。城上的士兵現清軍後撤,急忙報告吳三桂。吳三桂登上城頭,向清營眺望:清軍又耍什麼花樣?看後,他未動聲色,派了十幾名哨探出城偵察,後半夜,哨探們回來報:三十裡之內沒有現清軍。吳三桂暗暗驚喜,他正在為城中柴草將盡而愁,蒼天有眼,每到緊要關頭,便有天公助我。
他立即命兩千士兵出城,搶割盤錦一帶的柳毛、蘆葦,刨田裡的莊稼茬子,凡是能用來燒火的東西都要收拾進城。一些膽大的士兵竟上了紅螺山,砍回了不少真正的柴禾,不到一天的功夫,竟搞到了近半個月的柴草。將士們無不喜笑顏開,大營中的煙筒又冒煙了,有了火,人們心情也暖了起來。
最先得知多爾袞他們搞小輪換的是奉命率領兩黃旗兵馬趕來增援的豪格。皇太極知道兩白旗被調走兩萬人,兵力不足,所以特地派長子豪格率領兩黃旗的部分兵馬前來支援。哪知道豪格還沒到山海關,沿途便不斷看見兩白旗以及其他各旗本該圍困山海關的兵馬正在一隊隊的回家。一打聽才知道,原來多爾袞擅自在山海關搞起了小動作
多爾袞違背軍令的訊息被豪格參了一本,豪格很會作文章,身邊的伊盟也會為豪格潤色語言,他們倆就是一丘之貉,是死黨。伊盟是皇太極身邊的紅人,是兩黃旗的都統,也就是皇太極親軍的總指揮,由此可見皇太極對他的信任。而豪格是皇太極的長子,履歷立戰功,是未來皇位的有力人選。伊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與豪格結夥。兩個人是各取所需。豪格非常的嫉妒多爾袞,因為豪格儘管戰功卓越,但總是在多爾袞的下面,有多爾袞就無法顯現出豪格,正所謂一山難容二虎,所以豪格才處處與多爾袞作對,儘管多爾袞是豪格的十四叔,但兩個人年紀相當。至於伊盟與多爾袞的關係是剪不斷、理還亂。
皇太極回到盛京清寧宮之後,氣的破口大罵:“多爾袞這個混賬,竟敢壞朕大計。”他召禮親王代善和范文程等人來議道,“二哥,你看看,你看看,朕命多爾袞步步緊逼,他卻步步後退,一退就是三十裡。結果怎樣,吳三桂又有了柴禾,朕本想搶在吳三桂援軍到來之前拿下山海關,這樣的話,義州、山海關、大凌河便形成了一道防線。他這一撤不要緊,整個佈署都打亂了,豈有此理?他眼中還有沒有聖命,還有沒有朕這個皇上?”
在非正式場合,皇太極還是習慣稱代善為二哥,代善見皇太極氣成這副模樣,料是多爾袞闖了大禍,他拿過濟爾哈朗的信看了一遍,也動了怒:“胡鬧,立即將他調回來,嚴懲不殆。”
皇太極當即下令:命兵部參政哈爾、潭拜火趕往前線,替回多爾袞等。多爾袞、莽古爾泰、杜度等立即返京,在盛京城外舍利塔處反省,沒有旨意,不許進城。
多爾袞意識到問題嚴重了,與杜度議道:“皇上十分震怒,你看如何是好?”
杜度也是無可奈何,只得說道:“事已至此,咱們能擋就擋,擋不住就認罪認罰,大不了再降職罰銀罷了。”
返程的路上,多爾袞一聲不吭,眾人也都默默無語,杜度知道這禍是他引頭闖的,更不敢說話。行至舍利塔,天色已是黃昏。到了寺門前,現范文程、希福、剛林等三位大學士正在門前恭候,眾人急忙滾鞍下馬。
范文程等先行了叩拜禮,又寒暄了幾句,便正色道:“睿親王多爾袞接旨。”
多爾袞率眾人跪下。
“口諭:多爾袞,你膽子不小啊,打了幾次勝仗,就忘乎所以,昏了頭了?朕讓你步步緊逼,你卻步步後退,是何居心?你心中還有沒有聖命,還有沒有皇上?因爾撤圍,貽誤了破城之機,你該當何罪?你們幾個混帳東西,包括朕的糊塗七哥,好好在舍利塔寺面壁思過,沒有朕命,不許進城。”
多爾袞聽著這番口諭,簡直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連睿親王和十四弟都不叫了,而是直呼其名,到最後又來了個混帳東西。皇上從來沒這麼罵過他,哪怕是那次大鬧大政殿,可見皇上這次氣到了什麼程度。他叩了頭站起身,眼淚流了下來。
范文程陪笑道:“睿親王把心放寬些,好生帶著大家在這反省,要有個態度,臣好回去覆命。”
多爾袞困惑地問道:“範先生,皇上怎麼動這麼大的肝火?”
范文程搖了搖頭,答道:“皇上這次築義州城興屯田,目的就是要廓清關外,山海關被圍多日,城中柴草已盡,諜工正想用間,爾等一撤,前功盡棄矣。倘若再圍些日子,我們就會在吳三桂援軍到來之前拿下山海關,你們誤了大事了。”
多爾袞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決定竟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他懇求道:“範先生,我等知罪了,還請範先生多多周旋。”
“這個無須睿親王吩咐,臣自當效力。”
莽古爾泰卻不以為然:“皇上沒必要這麼小題大作嘛,我們讓士兵們輪換也是為了整修兵器盔甲,調養戰馬,以利再戰。”
范文程臉色一變,當即頂了回去:“饒餘貝勒要是這麼認為,臣就無能為力了。事情出了不怕,怕的是沒有個誠意,爺幾個的心思還能瞞得了皇上?所以,臣以為還是好好反省為上。”
第二天下午,范文程從城內返回,他宣諭道:“爾等既已知罪,當從輕落,死罪免了,多爾袞降為多羅郡王,罰銀一萬兩,奪牛錄二;莽古爾泰、杜度各罰銀兩千,碩託罰銀一千……”
多爾袞就這麼被降了職,圍困山海關的任務,又落到了濟爾哈朗的身上,多爾袞在交了罰銀並上書請罪之後,又被派去圍困山海關。
皇太極處置了多爾袞之後,覺得自己的權威得到了更進一步鞏固和彰顯,心情十分愉快。但是在朝鮮的多鐸遲遲沒有訊息,這讓皇太極又有些擔心。
“吳三桂的大軍正在步步逼近,而多鐸的兩萬勁旅卻遲遲不歸,難道他也像阿敏一樣想在朝鮮稱王?難怪多爾袞會公然違抗我的命令~~”皇太極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想著想著,皇太極忽然感覺十分疲倦,哈欠連天,但是卻有不想睡覺,他知道這是自己的煙癮犯了
“來人吶,菸袋!”皇太極說道
“喳~”立刻有小太監將一杆金菸袋雙手遞到皇太極面前,“恩~這朝鮮產的菸葉就是有勁道!”皇太極在陣陣煙霧中繼續構思他入主中原的美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