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以後,走獸絕不肯在這裡走動,連空中的飛鳥也會遠遠避開。人類雖然不如動物敏銳,察覺不到這裡的生機喪失,但也會本能地迴避這個地方。

這就是奪氣。連九重天上的高階修士都只是聽說過這種上古魔法的兇名,從未親眼見過它的施展。

“好毒辣。”尹揚彷彿自言自語,“這片梅林此前如此茂盛,說明此地靈氣較足。雖然趕不上紅塵之外,但在濁世,已經是少見的生機充盈之地了。被奪氣之後,竟然成了這樣。”

俗世之人幾乎人人見過這樣的情景:哪怕相隔只有幾步,這邊的作物長勢喜人,那邊卻怎麼都長不成個樣子。這就是靈氣含量不同,造成生機高下有別。一般人不明其理,只能歸於風水好壞。

像黑河鎮的人,向來都說梅林這裡風水絕佳。也正是因為這個,一代代鎮守都住這座宅院,絕不肯另起新居。

枯死的梅林鴉雀無聲,修士們也和這片死地一樣沉寂。

良久,林永健乾咳一聲:“如此說來,姓趙那個凡人藏在口袋裡的那塊下品靈石,便是靈引了。”

根據傳說,施展奪氣之術,必須要有一枚靈石引導,如藥引子一般,稱為靈引。靈引開啟一條看不見的通道,被剝奪的靈氣透過這條通道,湧向通道所指的地方。

“正是。各位請看。”尹揚帶領修士們來到那座亭子,指點著仍留在此處原樣未動的幾具屍體,還有那些常人難以辨識、修士們卻看得清清楚楚的痕跡。“死在這裡的劉、黃二人,這個女子是驚嚇而死。這裡這個便是姓趙的。”又指著趙大使身旁,“這一大片焦痕,就是那個東西所留。”

一個修士問道:“那東西到底是什麼?敝派不長於辨別,雖仔細看過那些燒焦剝落的碎片,卻實在辨不出那種材質。哪位師友能解此惑麼?此事關係重大,上下兩界生死攸關,務請諸君不要藏私。哪怕稍有猜測,也請說出來,大家共同切磋也好。”

幾十位各派築基都點頭,“說得對。”“是這個道理。”又都搖頭,“在下眼拙。”“要是沒燒壞,說不定還能揣測一二。”

林永健道:“看來光憑這些脫落的外殼,我等都沒什麼頭緒。只知道這絕非血肉之軀。”如果是血肉燒焦之物,不要說這些神仙,就是人世哪個小衙門裡的仵作,都一定能夠驗明。

林永健居然笑了笑,“地靈若和你我一樣,也只是個血肉之軀。那豈不小瞧了它?待我們揪出它來,到時候一看便知。至於現在,你還是先說實實在在知道的事吧。”

最後那句是對尹揚說的。話說得無禮,但尹揚和他打了上千年交道,知道他的脾氣,也不生氣,正要說,卻看見白正偉過來。“能否請白老師幻化出當時的模樣,配合著這些現存的痕跡?”

白正偉道:“是。”亭子裡頓時多了幾個身影。黃國輝、劉文泉與錢姑娘、趙大使均是真人面容,栩栩如生,只是有些單薄,略似紙片

人,讓人一看便知是模擬而成。

另有一團人形黑影,除了粗壯高大,看不出任何身體特徵。“這便是人稱顧大郎的,敝派只能做到這樣。”在場的高階修士人人明白原因,不用多說。

倒是黑影手裡那口鍘刀看得分明,一切細節俱在。只要和地靈相關,再小的細節都不敢輕忽。這是玉宗攝取自馬伕的頭腦,和原件沒半點區別。

就在這群築基修士眼前,黑影衝向前方。白正偉道:“請看,火靈符來了。”

趙大使放出符籙。難得玉宗,竟能在個紙片人身上做出驚慌神態。虛幻的火焰在真實的亭子裡沖天而起。

黑影向前,黃、劉被火焰吞沒,兩個紙片人踉蹌奔逃,然後倒下,匯入地上真實的兩具焦屍,實物就此取代幻象。

緊接著,趙大使的紙片人和那團黑影同時倒下,彷彿同歸於盡。紙片人倒在真實的趙大使屍體上,幻象被實物替換。黑影則倒在地下那一大片真實的焦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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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息、兩息、三息……幾個築基修士不由自主,同聲道:“來了!”

靈氣如同洶湧的河流,湧出趙大使的袍袖。

和黃、劉二人不同,趙大使的屍體並未全部燒焦。胸口被半融化的鍘刀刺入處成了焦炭,附近一大片也被燒灼得變成了黑色。但頭臉、四肢卻還保持完好。所以眾築基能清晰地看到袍袖那處極其明顯的靈氣爆發跡象。

靈引便是在那裡發動。初時微弱,只形成一條通道,引導被奪氣魔法攪動的此地靈氣。接著,靈氣如汨汨流水,流入這條通道。轉眼之間,小溪化為巨流……

白正偉指著空中的白光,道:“靈氣爆發如此強烈,敝派估計,已經到了凡人肉眼可見的程度,於是便做成這個樣子。”

白光消失在那團人形黑影中。亭子內外,數十名築基修士鴉雀無聲。

錢姑娘的幻象遲疑著蹩進亭子。林永健喝道:“看那個做什麼,收了吧。”話音剛落,幻象便不復存在。

白正偉清了清嗓子,道:“幸好靈引只是一枚下品靈石,限制了奪氣之術的威力,逞兇只在這座梅林。如果是上品靈石,這個鎮子百里之內,都會變成這個樣子,連只蟲子都活不下來。”

尹揚道:“我們各派應該都估算過了,這次靈氣爆發,強度比得上一枚極品靈石。換言之,就是將一枚極品靈石的靈氣,補進了地靈體內。地靈被火靈符重傷將死,補了這些靈氣進去,能否起死回生?如果活了下來,其傷勢又會如何?”

修士們紛紛道:“地靈應劫而生,哪裡會輕易就死。定是起死回生了。這個無可懷疑。”

至於傷勢痊癒到什麼地步,這個實難估計。這涉及到傷得多重、自身恢復能力如何,等等。歸根到底就是,要作出估算,必須先對地靈有所瞭解。

無論人界還是仙界,無論多麼淵博之士,哪怕是始祖元嬰,無人知道地靈究竟是什麼。

就連它那些燒焦剝落的外殼,這些神仙都看不出頭緒。更不用說它的整個身體狀態了。

“諸位,”尹揚提高聲音,壓過眾人交頭接耳之聲,“越強之物,初生時越是柔弱。這是天地間的至理,地靈想來也是如此。既然它眼下仍是初生矇昧,一團混沌,那麼……”

有修士出聲質疑道:“我來此地以前,也相信它是弱小矇昧。但在梅林看了這些,我卻不大相信了。火靈符都燒不死它,還能說弱……”

沒等他說完,好幾個修士打斷道:“火靈符本就極弱。”

“地靈竟會被這種東西燒個半死不活,這還不算弱?”

“我們師兄弟不願沐浴時,還常常拿它燒一燒身上哩。”

也有修士反對道:“弱小那是之前。奪氣之後,它來個迎風暴長,也未可知。”

尹揚道:“誰都不能確知它是強是弱。但它若強了,我等已無計可施,唯有坐待天地之劫。若各位還想做點什麼,我們姑且算它眼下仍是極弱,本已必死無疑,奪氣之後,也只能苟延殘喘。”

見有修士作勢反對,尹揚搶先道:“只是現在,只是現在。還是那句話:如果它已經長成,我們大家等死好了。但如果它現在只能苟延殘喘呢?這便是我們撲滅此劫的最好時機!”

林永健喝道:“一句話就完:搜捕。只管囉嗦作甚?白費那許多口舌。你只管分派人手便是。”

眾人都點頭稱是,包括那幾個擔心它已經進一步發育的。“哪怕是假定的機會,也要搏一搏!”

“它如果真的還弱,燒成個炭團,就算補了些靈氣,也逃不了多遠。”

一眾高階修士們商議,地靈雖然至兇至惡,仍是秉天地靈氣而生的通靈神物。需要調理將息時,它哪怕仍是混沌未開,憑著本能,也會尋個靈氣相對充足的所在。

“方圓五百裡內,靈氣稍強的地方,處處都要查到。”

“還是將圈子再擴一些,到一千裡。畢竟不知道它的能耐,還是想高些的好。算它在傷重將死之時,也能遠遁一千裡。”

眾修士正在商議,有人忽地想起一事:“千里範圍,那不是連那個什麼吳家邊寨、顧莊都在之內了嗎?尹仙師,調去那兩處地方的羽士,可有回覆?”

尹揚雖主持此事,也只是眾人一致推舉,所以有什麼措施,都向全體築基通報。比如將羽士派往吳寨調查吳家父子,派往顧莊調查顧氏。

尹揚道:“正要告知各位。那兩派羽士都已回報,在那兩個地方均未發現什麼。我本來還想著那個‘顧’字,怕跟顧大郎有什麼關係。”

白正偉笑道:“幸好沒關係。若玉門挑選的那個顧小玉真和顧大郎是同一個顧字,那豈不都是敝派的罪過了。”

(冥冥之中,神隱之力!)

眾築基修士傾巢而出,各率門人弟子,以黑河鎮為圓心,飛向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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