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一下,胸針為什麼會被視為證明?”灰原初有些不解,“而且花蕾胸針……不是由薔薇館認證為花蕾之後,才會發放的嗎?”

“不是的,灰大人。雖然薔薇館負責管理花蕾制度,但其實只會發放花萼與綠葉的胸針。而花蕾胸針,則是另一種情況。”藤平千裕解釋道,“請容我從從花蕾胸針的起源與意義說起。”

說到這裡,藤平千裕指了指灰原初的胸口——彆著的那枚胸針。

“灰大人,薔薇館所制定的規則中有一條,同時也是您身為白薔薇維護校園風紀的重要工作之一——當然,這一次請允許由我為您介紹——身為聖結的學生,精心保養並正確佩戴花蕾胸針是一種責任。不得玩耍,丟棄,損毀,玷汙花蕾胸針。如有故意違反,會受到警告,通報批評,開除出校,最後到收回胸針等一系列的懲罰。”

“……因為,胸針對於聖結具有重要的意義。”

“——它所代表的,是聖結的核心傳承。”

“花蕾胸針的數量,一直是有固定數目的……它的來源只有一種,那就是在聖結初建校的頭十年,發送給初代前輩們的替代校徽用的胸針。”

“從初代們開始,近百年來,這些胸針在不同持有者之間流轉——或在同一家族中由長輩贈送給晚輩,或在家族之間伴隨著友情或利益進行互換,或隨著權勢的更迭從破敗的家族轉移到新興的家族……”

“而與之伴隨著,在聖結逐漸形成的慣例也變成了:並非被認定為花蕾才被授予胸針,而是持有胸針者進入聖結才有資格被認定為花蕾。”

“雖然經歷過數次收回與重新打造,每一枚胸針在物質層面上與一百年前的那枚已經並非同一物件,但總數沒變,意義也不會改變。”

“每一枚胸針,都有其來歷與意義,都不可輕視。”

藤平千裕說的很認真。而一旁聽著的伊集院綾乃,甚至逐漸露出了驕傲自豪的神色。

灰原初則準確抓住了這段話的核心。

花蕾胸針,已經變成了某種“信物”或“勳章”,象徵著持有者家族被接納進這個上流圈子。

由此,聖結的學生從入學開始就分為了三個階級。

持有胸針者必然是大家族的核心成員,入校後自然會被認證為花蕾。

後來,又產生了“推薦書”這一體系。花蕾的貼身侍從透過這一途徑入校,然後隨之被認證為花萼。

最後產生的,才是在十年前才向社會開放的錄取考試,用來引入平民人才。但考試入學的平民學生,一開始就只能是野草,只能追求爬上綠葉的道路。

“你們認為這枚胸針是由折氏授予的,所以可以證明折露葵的身份?”

“嗯。因為從校董會那邊確認,確實有一位校董,曾經贈送過折氏一枚胸針。而且那位校董也表示,‘折離’這個名字,也不是誰都能說出來的。”

“然後?”

“然後我們考慮下,就……答應了。”

灰原初皺眉道:“……就僅僅如此?文書都沒有?”

“因為薔薇館的‘認可’並不是聖結的入學手續啊……”藤平千裕苦笑著解釋道,“在正常情況下,在這個圈子裡,哪家有哪位小姐,平時大家多少都接觸過,或者有所耳聞的,根本不需要什麼文書證明。”

“但是如果是本來就少與外界交流的隱世折氏,類似的確認就很困難……比如,灰大人,您是我親眼見過的第一位折氏。

“當時,其實也有向折氏請求確認……但對面卻沒有傳來任何迴音。”

“由於資訊渠道本身已經被確認並無阻礙,所以唯一的可能應該就只有對方故意不回答。而再考慮‘私生女’這種事在正式承認之前的確尷尬……”她有意咳嗽了幾聲,掩飾尷尬,“所以當時校董會覺得,這可能是一種預設。”

“最後,薔薇館就給了折露葵認證,並將她的所有待遇都調整為花蕾級別。”

隨後,會客室內陷入了沉默之中。

藤平千裕,綾小路清音,還有伊集院綾乃,似乎都陷入了某種回憶思索的狀態。

不過,看表情都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而且灰原初驚奇地發現,伊集院綾乃是那個情緒最激動的人。

她不自覺地咬緊了嘴唇,握緊了拳頭,快速呼吸著,好像在壓抑著憤怒似的。

最後,藤平千裕面容有些僵硬地開口道:“——但是在一週後,折氏就突然向學校傳達了明確的意見:家主折離親自出面說明,說他根本不認識折露葵和小野女士。她們與他,或是與折氏的任何人都毫無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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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原初愕然。

這和他知道的劇情對不上啊!折離現在明明就承認了折露葵啊!

“折氏具體怎麼說?”他皺眉追問道。

“折氏當然沒有義務給出更詳細的說明……不過學院和薔薇館透過那——咳咳,其他渠道得知:這位小野女士,恐怕真的只是一名因為生活窘迫社交狹窄,而產生了某種妄想症狀的單親母親。她與折氏唯一的關聯,就只有數十年前曾在集團旗下公司工作過一段時間,僅僅這一點而已。集團內部確認,由於地域,地位,身份等方面的差距,別說有過親密接觸,甚至這位小野女士與折離先生根本不存在任何曾經見過一面的可能。”

“所以,她的親生女兒折露葵,怎麼可能流著折氏的血。”

“……而且,在那個時間點,那個小野女士也確實是完全聯絡不上了,十分可疑。”

……毫無關系?灰原初不相信。

如果兩人真的毫無血緣關係,折離怎麼會將折露葵選為她的繼承人……至少,繼承人之一?

“所以,學院最後怎麼處理這件事?”他繼續問道。

“薔薇館剝奪了折露葵的花蕾身份,並且將此事向全校公佈。”

灰原初的臉色冷了下去。

他完全可以想象那時候折露葵的處境。

……一個企圖冒充花蕾的野草。

這樣的存在,在這個階級分明的學校裡,不會被任何人所容。

灰原初斜眼瞥向藤平千裕道:“……要麼直接開除,要麼就隱瞞,你們把這件事弄到人人皆知,卻還讓她待在學校裡,難道是出於好意嗎?”

藤平千裕感覺到了灰原初的不快,但皺了皺眉,並不理解:“可這確實是好意啊。因為她的母親直接就拋棄她失蹤了,就算我們把她趕出去,她也無處可去……就是考慮到這一點,薔薇館與校方討論過後,才仁慈地沒有直接開除她。只是讓她回到‘野草’的本位而已,規則本來就是如此。”

伊集院綾乃也一拍桌子憤怒道:“灰大人,你不要被騙啦,那個野草女可不是什麼受害者!在被揭穿之前,她可是自己都整天將自己是折離的女兒這句話掛在嘴上呢!”

灰原初又看了一眼情緒激動的伊集院,冷靜下來,扭頭轉向藤平千裕,繼續問道:“後來呢?折露葵忍了多久?”

“到了三月底,然後她主動申請了退學。”

“然後她去了哪裡?”

“這就沒人知道了。”

灰原初點點頭,心算了下。從折露葵從聖結退學,到她今年轉入寂丘,途中大約有一年左右的空白。

所以……看來後來還是發生了許多事情,才造就了現在的折露葵。

只是已經與聖結無關了。

最後,藤平千裕多少有些情緒複雜地說道:“包括我在內,應該沒人想到會再次見到折露葵吧。而且……竟然是在您的身邊。”

“所以,這說明您的父親折離先生寬宏大量,不但原諒了她,還給了她歸處?”

灰原初懶得解釋也沒法解釋,於是點了點頭道:“我也覺得,大概就是這樣吧。”

想了想,他覺得“折原灰小姐”作為某種意義上的“當事人”,可能也還是發表一下意見比較自然。

於是思考片刻,灰原初混合著“折原灰”的立場以及他個人的困惑,自言自語道:“只是……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有什麼好處?”

一旁的伊集院直接接過話道:“灰大人,我知道哦?”

她冷笑著道:“我後來可還是調查過這個野草女的呢。”

“這個卑鄙無恥又不要臉的野草女從聖結退學後,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再次出現,已經轉入了涉谷一所私立高中。”

“但她在那裡,竟然還打著聖結轉學而來的名聲,還故意安排了各種排場,這是在繼續模仿我們呢!”

“所以,她的本性已經明顯暴露出來了不是嗎?”

“她從一開始,就是一個不知本分,沽名釣譽,愛慕虛榮的人啊!”

看藤平千裕和綾小路清音的表情,她們顯然都知道這件事,而且與伊集院綾乃有著相同的想法,只是在表達上有所矜持。

而灰原初的面色卻不由自主地古怪了起來。

——在進入聖結之前,當初折露葵說她來扮演花萼的時候,灰原初曾問過一個問題——折露葵在寂丘作為“大小姐”的排場可從沒遮掩過。如果被聖結的人知道,這該怎麼解釋?

折露葵的回答卻是——“完全不用擔心”。

當時,她還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小灰,你要學會一件事——情報是客觀存在,但對情報的解讀不是。”

現在灰原初懂了她的意思了。聖結的大小姐們能驅動的調查強度,其實也不可能太深入。也就浮於“折露葵在寂丘排場很大”這樣的表象而已。而她們對這一表象的分析,卻也……

……這也在你的預料中嗎,折小姐?

灰原初轉動念頭,決定先抓住他一直想知道的一個問題:“小綾乃啊,說起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到底為什麼那麼恨葵?好像比我這個正經的受害者還要恨呢?”

伊集院綾乃如同一下子被打中了要害,突然住了嘴。

臉色青一陣紅一陣了好一陣也沒說出什麼話來,最後她哇的一聲哭出聲來,扭頭衝向了門外。

“她這是……”灰原初扭頭望向剩下兩人,不解地問道。

藤平千裕扶了扶額頭,嘆氣道:“大概……是覺得丟臉吧。”

“丟臉?”

“因為……後來調查發現,折露葵一開始拿出來的那枚花蕾胸針,似乎就是小野女士用某種手段從綾乃家偷的。”

“還有就是……”綾小路清音看了一眼好友摔開的門,聽著走廊上傳來的憤怒哭聲,也扭頭小聲對灰原初道:“——當然,灰大人,您別說是我告訴你的哦?”

“綾乃啊,在那個時候——在事情曝光之前,是很喜歡折露葵的,還認了她做‘妹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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