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窗外的雨仍沒有止住的跡象。

而在溫暖的會客室內,少女們的文學討論茶會似乎也沒有盡頭。

灰原初對於保持禮貌微笑進行傾聽這種事有些疲倦了,於是藉口透氣,離開茶桌走到了窗臺邊,眺望著雨幕下的校園。

折露葵也還沒有回來,灰原初多少產生了些許擔心。

雖然直接撞上的機率不大,但邪靈確實在這個校園裡。而折露葵,則正處在毫無保護的狀態。

不過她自己好像倒是完全不在意。

之前灰原初就提出過,再分開行動可能會有危險。

但折露葵當時卻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道:“一開始說好的就是你負責花蕾,我負責花萼綠葉和野草。結果到最後我們兩個還是整天混在一起的話,根本無法推動調查啊。”

“哎呀,難道小灰離開了我,就會寂寞到哭鼻子嗎?”最後,她還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放心,我很安全。”

“……哈?我們可是親眼在校園裡見到了行動自如的活屍與恐怖的人偶。你到底哪來的自信?”

“當然是因為我有小灰也不知道的殺手鐧啊。”她帶著令人看不出到底有幾份認真幾份戲謔的神情說道,然後不容置疑地結束了這個話題,“好了,就這樣。別操心你不該操心的事情了。”

灰原初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不明白折露葵的想法。

而且回想與折露葵相識至今的所有事情……灰原初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折露葵並非傳統意義上的算無遺策。

或者說,她完全不是那種步步為營逐漸蠶食敵人的優勢,最後達到“不可能輸”的絕對優勢的型別。

倒不如說,她似乎總是喜歡做出那種可能失敗,但一旦成功便會有巨大收益的計劃,激進到令灰原初都感到吃驚。

看上去就像一個孤注一擲的賭徒……可是,她真的幾乎每次都能贏。

而且,解決事件畢竟不是單純的擲骰子。所以灰原初是真的不知道折露葵只是運氣好,還是真的考慮到了旁人根本沒注意到的其他因素。

又因為她總是成功,所以灰原初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為那些高風險的計劃制定失敗時候的PlanB。

……難道,還真如折露葵所說的那樣,她本人擁有某種集團也不知道的殺手鐧?

反正不是權能。

說到“異常”,灰原初當然一開始就會想到權能。不過即使開啟靈視,他也看不出折露葵有什麼異樣之處。

折露葵就是一個體弱的普通少女而已。

灰原初一邊想著,一邊心不在焉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洞。

耳道中的“鎖孔”今天也依然寂靜無聲。

雖然自從來到這所學院,為了防止集團的竊聽,折露葵一次也沒有使用過遠端的通訊模式……不過她也不是不知變通的人,所以如果真的遇到了致命的危險,應該還是會呼叫的吧?

所以,沒呼叫,就證明沒什麼事情發生。

灰原初只能這麼想。

“灰大人,您是有什麼心事嗎?”身後傳來綾小路清音的聲音。

“嗯?只是雨更大了,有些擔心折露葵。”灰原初隨口答道。

“您很寵愛您的這位花萼呢。”

“……很明顯嗎?”

“很明顯。”綾小路清音點頭道,但立刻又話鋒一轉道,“不過說實話,我覺得她不配得到灰大人的寵愛。”

灰原初皺起眉來,轉回臉去,才發現三名少女的文學討論會不知何時已經停止。

“配不配是灰大人自己考慮的事情,清音說這種話有些僭越了。”藤平千裕也似乎是隨口附和著綾小路清音,輕描淡寫道,“……不過就我個人來說,我也不喜歡折露葵。”

灰原初突然感覺到:這場茶會,氣氛的流向變了。

視線掃過綾小路和藤平,最後落在伊集院身上,灰原初的嘴角微微翹起。

這場茶會的參與人員之間的關係……原來如此,茶會本來是這個目的啊——由綾小路清音與藤平千裕,都是伊集院綾乃的說客。

不過——求之不得。

灰原初本來就正想著如何去探究折露葵的過去。

而且,綾小路清音與藤平千裕這兩人與伊集院綾乃不同,都是懂是非,明事理,聰明而獨立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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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們會在此事上出面,肯定也並非是單純為好友撐腰,而說明她們確實對摺露葵沒有好感。

灰原初更加好奇也確實很好奇,折露葵之前到底做了什麼事情,看起來讓聖結裡的許多人都不太喜歡她的樣子。

“葵是個很溫柔的人。”灰原初坐回座位上,盯著藤平千裕,一副要得到足夠解釋的樣子。

“或許她現在是個稱職的花萼……但過去,不是那麼容易一筆勾銷的。只說以前,她曾經是個愛慕虛榮,充滿謊言的人。”藤平千裕平靜答道。

這時候,伊集院綾乃也終於忍不住道:“灰大人,你被騙了!”

灰原初看了她一眼,:“啊對了,小綾乃,我一直都沒機會問你——明明是頭一次見面,你就在為難折露葵……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怎麼冒犯你了?”

“她——”伊集院綾乃幾乎要尖叫起來。

但藤平千裕卻伸手攔住了她,然後皺眉對灰原初道:“……灰大人,聽您話裡的意思,您並不清楚折露葵過去在聖結做過什麼?”

“嗯,我不知道。所以,你們能為我解惑嗎?”

三名少女相互望著,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最後還是藤平千裕開口確認道:“灰大人,折露葵是您的花萼。也就是說,她是折氏安排給您的侍女,我這樣理解沒錯吧?”

“呃……對,就是這樣!”

“所以,您竟然不知道折露葵的過往,和她在聖結的所作所為?”

“沒有人告訴我嘛。我也不關心。”

當然,實際上灰原初很關心。

藤平千裕皺起眉頭來,似乎自言自語道:“……為什麼?”

……因為我不知道。灰原初隨口道:“大概是因為……大家都覺得那其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藤平千裕卻似乎產生了某種誤解,點了點頭,竟然露出了佩服的神色:“原來如此……折氏寬宏。”

——接下來,灰原初便理解到藤平千裕剛才為什麼會提出那些問題,是那種態度了。

“但是,我還是覺得灰大人有必要知道。”因為藤平千裕用一句話就說清楚了,“因為折露葵所做的錯事,正是冒充了折氏的嫡女。”

灰原初一時沒反應過來。

隨即,幾乎撲到藤平千裕面前:“我很好奇!願聞其詳!”

折露葵毫無疑問是折氏的繼承人。而對於她說自己是以野草身份進入的聖結這一點,灰原初能想到的則是諸如“隱姓埋名體驗生活調查事件”,“曾經是不被承認的旁支”之類的可能性。

但是……為什麼會有“冒充”這種反覆的劇情?

“這是一場維持了一週的騙局……”藤平千裕嘆了口氣。

停頓片刻整理思緒後,藤平千裕開始說道:“折露葵是在去年二月份,在聖結作為特別錄取生,透過考試入學。”

然後,她在書本上寫下了三個漢字,

——“折露-葵”。

“折露葵的姓氏是折露,名字是葵,對吧?”

“嗯。”灰原初點頭。

在大部分時候,包括寂丘學院,折露葵使用的都是這個“假名”。

“然而……不論是在入學考試的時候,還是在剛入學那時候,折露葵向別人介紹自己的時候,卻是這樣念的——”

藤平千裕又寫下了三個字。和之前一樣,只是分隔姓氏與名字的空格往前移了一格。

——“折-露葵”。

“漢字完全一樣,但是念法,讀音,是完全不同的。”

“也就是說——她宣稱,自己姓‘折’。”藤平千裕看著灰原初,神情嚴肅,“對於平民大眾來說,這個姓氏奇怪少見,像外國人。但是對於我們來說,卻很容易就會聯想到您所在的隱世折氏。”

“只是一個姓氏不說明什麼吧?也沒有誰規定除了我們這一支,別人就不能姓折。”灰原初說道,然後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再說,你們不是知道她是考試入學的‘野草’嗎?”

灰原初覺得有意思起來了。

碩大一所貴族學校,總不會因為別人聲稱自己姓什麼,就誤會別人的出生吧?

“可是在入學的第一天,折露葵的母親……一位姓小野的女士,帶著折露葵來到了薔薇館,提出要將折露葵‘升格’為花蕾。”

灰原初愣了下:“……理由?”

“小野女士聲稱,折露葵是折氏家主‘折離’的私生女……而且,很快將被得到承認。”

灰原初崛起嘴唇無聲地吹了口哨,心想——如果這是實情的話……還真有可能。

折露葵多次表現出她與父親關係不睦。

如果說是“私生女”,那的確可能出現這種狀況。

而且,她曾提到過,她的父親確實叫做“折離”。

不過,灰原初由於思考所產生的沉默卻令藤平千裕有所誤解。

“抱歉,灰大人,這段話可能會對您產生了些許困擾……但請放心,後來的事情,證明了這是徹徹底底的謊言。”說到這裡,藤平千裕微微欠身道歉,一臉鄭重。

灰原初當然不會困擾,反而是差點笑出聲來。

不過,身為“折原灰”,“折氏大小姐”,灰原初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麼反應才是正確的。

——“關於我突然多了個同父異母的妹妹這回事”。

先是茫然。

繼而是憤怒。

然後若無其事地掩蓋情緒。

最後,放下心來。

灰原初按照流程表演了一連串微表情,最後才搖頭道:“沒,沒事……那麼,你們當時是怎麼判斷的?”

“我們本來當然不信,但是……小野女士隨即出示了證物:一枚花蕾胸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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