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呼吸的時間過去，馮六果然漸漸恢復清醒。長長吐了一口氣，捂著胸口大叫一聲：“痛煞我也！”
見馮六手捂胸口滿臉的痛苦，尚海又有些不淡定了，腦子裡不斷浮現出後世聽到的那些名詞：心梗、心痛、中風、痛風、馬上風……倒底哪個比較對症呢？
尚海還未想出答案，就見馮六將捂住胸口的手緩緩抬起，指著那個朝鮮官員的方向，悲聲道：“銀子啊……”
日了個鬼子的，聽到馮六的話，尚海氣得跳了起來。若非馮六歲數不小，他真想踢馮六兩腳，踢他個生活不能自理。
銀子是自己的，貿易稅也是自己交。可看馮六那副雙眼含悲，眼圈通紅，垂涎欲泣，渾身顫抖，痛不欲生的模樣。
明白的人知道自己是安瀾商會的會長，銀子是自己的，馮六只是愛財；不明白的人還以為馮六是個小姑娘，被人給輪了呢！
小姑娘被人輪，這個尚海看過不少，島~國~動~作~片中經常有這樣的情節，實屬平常。
把一個小姑娘換成一個四十多歲的半大老頭子……
一想到那個場景，尚海就覺得脊樑溝冒寒氣，汗毛一根根都豎了起來。緊接著胸口發悶，一陣陣噁心。
日了個鬼子的，怎麼突然想到這個，這特麼口味實在是太重了。都怪這個馮六，表情這麼逼真，讓人產生了這樣的聯想。
搖了搖頭趕緊將那些聯想趕走，尚海才湊近惜恩大叔身邊，小聲問道：
“大叔，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讓貿易稅降低一些？你是跑了半輩子航海的人，小子不相信你會老老實實交稅！”
惜恩大叔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他方才故意那麼說，就是想看一看向來做事沉穩的尚海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反應。
既然尚海這麼快就恢復平靜，還找到了事情的關鍵，那他也就沒有再隱瞞的必要。
惜恩大叔點點頭，非常肯定地答道：“老朽怕少爺方正，不好意思做，開始的時候就沒提。
既然少爺有這樣的想法，那一切就包在老朽身上。不過我們初來乍到，還摸不著深淺，多了少了的，少爺還要多多擔待！”
聽到惜恩大叔的回答，尚海長長出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開心的笑容。
“方正不代表是傻子，連段猛那樣的渾人都知道沒有人和銀子過不去，小子憑什麼當那個冤大頭？
現銀在杏兒那裡，需要多少大叔儘管去拿，不用顧忌。現在是沒有門路，否則小子連這筆錢都打算省下……”
惜恩大叔嚇了一跳，他只是想慢慢進行一下引導，卻沒想到向來生活在溫室中的尚海，居然比他還要激進，連忙出聲勸道：
“走私風險太大，沒有一定根基，萬萬不可弄險。此外，最關鍵的地方是，朝鮮那方面必須可靠，否則很容易雞飛蛋打！
這次到仁川城，老朽會仔細尋訪一下以前的關係，若是能夠重新搭上線……不妨到時再認真考慮。至於現在……貿易稅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的。”
尚海點點頭，沒有再說話。一口吃不了個胖子，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另外尚海想的可不僅僅只是走私，若是船堅炮利……走私？那不過是小兒科而已。
這種事情暫時還沒有辦法跟惜恩大叔說，否則惜恩大叔指定會以為尚海是個瘋子。
但對尚海來說，這樣的事情不妨多去想想。畢竟心有多大，未來的路才能有多長。想都不敢想，一輩子就只能當個不入流的小商會會長而已。
兩人小聲地嘀嘀咕咕，只是防著甲板上的朝鮮官員聽到，對馮六和段猛到是沒有刻意避開。
段猛還沒什麼，依然如平常模樣。馮六卻猛地從甲板上坐了起來，湊到尚海身邊，一張老臉已經笑成了一朵花。
“世子若是想要走私，下官也許能夠提供一些幫助，只是……”
沒好氣地白了馮六一眼，尚海開口道：“知道！到時候少不了分你一份兒，不會讓你白忙活！”
說完，尚海又有些疑惑地看了馮六一眼，問道：“你既然有這樣的能力，怎麼在大明混得那麼慘？
連個小旗都混不上，還一副窮酸潦倒的樣子？比起你現在，簡直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那還不是下官借了世子的光，若非世子英明神武，慧眼識人，虛懷若谷，胸襟博大，高瞻遠矚，胸懷大志，腹有良謀……”
馮六臉上露出諂媚的表情，拍馬屁的話張口就來，嘴皮上下翻飛，口沫四濺，大有黃河之水滔滔不絕，一洩千里之勢。
尚海聽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離我遠點，唾沫星子都噴我衣服上了！還有……說重點！”
一句話，把惜恩大叔和段猛全逗樂了。
馮六的話卻戛然而止，彷彿被勒住脖子的唐老鴨一樣，光見嘴動，卻發不出半點的聲音。
好一會兒，馮六才幽幽地看了尚海一眼，小聲道：“在大明的時候……誰又肯給我機會呢？”
沉默半餉，尚海才長長嘆了一口氣。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說到底，無非是官僚主義害死人！
大明立國超過兩百年，上升通道已經完全固化，頂層的位置始終被一些大的家族和勢力把持。
馮六這樣沒人沒背景，還不捨得花錢拍上司馬屁的人，註定了一輩子只能默默無聞。若非遇到了尚海，又趕上抄寫《射鵰英雄傳》有功，馮六的結局……可想而知。
拍了拍馮六的肩膀，尚海安慰道：“既然跟了我，那就叫你一聲老馮。老馮你放心，在我這裡，不怕你有本事，就怕你不肯展露。
錦衣衛裡的事情我不會多問，也不會要求你脫離錦衣衛。畢竟你們家祖祖輩輩都是幹這個的，家小也在大明。
違反規矩的事情，不會讓你去做。但……規矩之外的事情，只要你能夠做出成績，我這裡不吝賞賜！放手去幹，一切有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