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六臉上露出些許的激動,卻沒有再說話,而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對了……老馮,方才那些合理避稅啦,走私啦之類的事情,就不要記錄到航海見聞錄裡了。那段對話把它跳過,咱們記錄一些好的,傳播正能量!”
正事兒談完,尚海還沒了忘囑咐馮六一句。
沒辦法,馮六現在寫航海見聞錄已經寫得有些著魔。誰能想象得到,一個愛財如命的錦衣衛特務居然會迷上寫書。
特務寫書這種事情就已經算是非常的奇葩了,更加奇葩的是,馮六居然不知道書該怎麼寫。
四十來年的人生中,從來沒有人告訴他書該怎麼寫。憋急眼了,馮六就去找尚海。在馮六看來,尚海自然是寫書的大學問家,否則怎麼會有《射鵰英雄傳》的出世。
馮六一本正經地請教尚海,把尚海弄得也有點蒙圈。撲街八年,寫書當然不會陌生。可讓他指導宛如一張白紙的馮六如何寫書,卻把他難住了。
“唔……見,是看見的意思;聞,是聽到的意思;錄,是記錄的意思。
見聞錄嘛,就是看見啥寫啥,聽到啥寫啥。見聞嘛……就是這個意思。所以你不用擔心,只管去寫!”
幾句敷衍的話,宛如打通了馮六的任督二脈,讓馮六一下子找到了正確的人生方向。
從此以後,只要是馮六看到聽到的東西,都會被他寫進去。
每天食堂吃了哪些飯,惜恩大叔做了哪些事情,梁剛看了哪些書,段猛下場打了幾場比賽,黃杏……
嗯!黃杏的事情沒敢寫得那麼詳細,他怕有人跟他拼命。
當然,寫得最多的還是尚海的事情,恨不能將尚海每天上幾趟茅房都寫進去。
這樣認真負責,鑽牛角尖的態度,跌破了一地的眼鏡。
瞭解馮六的人,知道他是一名錦衣衛的總旗,是一個特務;不瞭解馮六的人,還以為馮六是一名史官,在這兒寫帝王起居注呢!
笑話出了不少,馮六卻不管不顧地堅持了下去。頗有他強任他強,清風撫山崗的架勢。
段猛倒是對馮六的這份執著非常欣賞,還將尚海曾經送他的那句,“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送給了馮六。
表示兩個人要互相鼓勵,共同進步。
於是,段猛不再孤獨,每天依舊呼呼呵呵地苦練雙手互博。而馮六也大受鼓舞,筆耕不輟。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後世流傳的航海見聞錄不少,但馮六版的航海見聞錄,卻力壓群雄,成為首屈一指的存在。
不過,馮六版的航海見聞錄也並非是一點瑕疵也沒有,因為整部書中都找不到,有關尚海的,哪怕是一點的陰私事情。
這位琉球國的世子,彷彿天生就是一個運氣好到爆棚的幸運兒。做什麼事情都是一帆風順,做什麼事情都是正大光明。
簡直就是天使降落到人間,純潔無暇,不染塵埃。
熟悉歷史的人都知道,這樣的人物是不可能存在的。無論什麼樣的人,只要他能夠達到他所處那個領域的巔峰,那麼在這段過程中,就不可能不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這樣一來,一些人就提出了疑問,質疑馮六版航海見聞錄的客觀公正性。可惜這種懷疑的力量太小,很快就淹沒在一片歌功頌德的讚許聲中。
畢竟琉球國是後世最發達的幾個國家之一,質疑他們歷史上最偉大王者的人品,無疑是對整個琉球國的挑釁,是對琉球國數十億人民的挑釁。
在這樣的壓力面前,哪個人膽子生毛了敢發出不同的聲音?
既然熟悉歷史,那就更應該明白:歷史,向來是由勝利者書寫!而歷史真相,也往往湮沒在時間的滾滾長流之中。
歷史真相是什麼,後世的人已經無法知道。
但對現在的尚海來說,航海見聞錄既然是拿給天啟皇帝朱由校和小正太朱由檢看的,那就有必要維護一下自己高大偉岸的正面形象。
這對今後遇見困難的時候,去抱兩人的大腿非常有幫助。
張居正之所以那麼牛,還不就是因為在萬曆皇帝小的時候,成功樹立起了形象,甚至一度讓萬曆皇帝對他產生了孺慕之情。
雖然後來張居正的下場有些慘,但也只是因為他不明白距離產生美的道理。尚海和朱氏哥倆隔著千山萬水,距離足夠遠,當然不用擔心會落個和張居正一樣的下場。
有了這樣的想法,馮六寫的航海見聞錄,自然是怎麼好就怎麼寫。後世的和諧大嬸說得多好啊,人性當中有那麼多的閃光點需要挖掘,何必寫那麼多的陰暗事情。
對於尚海冠冕堂皇的話,馮六下意識撇了撇嘴。說一千道一萬,不過就是賄~賂一下朝鮮官員而已,說什麼合理避稅,真當自己是傻子?
可惜這種腹誹只能藏在心裡,藏在腦子裡。無論是說還是寫,馮六都是不敢的。
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都系在尚海身上,既然已經壓了注,當然要力挺到底。
惜恩大叔是如何同那個朝鮮官員溝通的,尚海並不太清楚,不過從惜恩大叔臉上的笑容看,結果似乎還不錯。
一番討價還價,在黃杏和梁剛收拾完行李走上甲板的時候,最後的商議結果終於出來了。
根據惜恩大叔反饋的資訊,白銀2000兩,算是尚海此次的貿易稅。需要尚海在稅單上簽字,進行繳納。
此外,由尚海額外拿出白銀500兩,感謝那個朝鮮官員的幫助,再拿出白銀100兩,送給那些小吏和士卒。
這樣一來,相比較本該高達4000兩白銀的貿易稅,尚海省下了銀子,官員、小吏和士卒都落下好處,算是皆大歡喜。
就當尚海以為,交稅的事情已經結束,朝鮮海貿的過程還算比較順利的時候,事情發生了波折。
四名小吏帶著八名士卒回到海鳥號的甲板上,對朝鮮官員進行彙報的時候,最開始站出來的那名小吏卻湊到朝鮮官員的耳邊,咬了一陣的耳朵。
隨後就見那名小吏再次趾高氣揚地站了出來,在惜恩大叔面前指手畫腳,搖頭晃屁股,彷彿整個海鳥號都裝不下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