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鄲不想和他扯這些有的沒的。

“我今日找你是有正事跟你商量。”

林太侍有些意外,“嗯?你能有什麼正事?鬥蛐蛐輸了?”

溫鄲面色鐵硬,沒好氣道:“你那跟著逆賊造反的好兒子來信了。”

林太侍眯著眼睛想了想,似乎在想到底有沒有這個人,好半天才恍然,“啊,你說那個誰啊,怎麼,他說什麼了?來慰問我這個父君了?”

溫鄲看著他這副模樣,眼皮一跳,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但她還是轉身關了屋門,湊過去拿出信封給他看。

林太侍擺了擺手,“你念給我聽,我看不得這些東西,頭疼。”

溫鄲只好照著信上念了一遍。

林太侍用手指按壓著眼周,指甲貼在額頭,“這說的什麼?”

溫鄲覺得那股怪異之感更加強烈了,她壓下心裡的懷疑,解釋道:

“前些日子.宮裡傳來訊息,顧嵐衣被那溫文新找來的國師給重傷,聽說昏迷了數日不見醒。漠北軍都到京輔城外了,如今全軍上下六神無主,就差分崩離析了。”

林太侍撐開眼皮,“哦?你是想?”

溫鄲勾唇笑了一下,“我那個傻弟弟,當初跟了顧嵐衣,還真以為自己能後生無憂了,如今還不是得求著我幫忙。”

林太侍這次聽懂了,意外地看了一眼自己這個蠢女兒。

輕蔑道:“你是想接手漠北軍?人家能聽你的嗎?”

溫鄲臉色難看,“誰說我要接手了,她們如今缺少主心骨,我只是順手幫她們一把,她們不是想進京嗎?那我就讓她們進又如何?”

林太侍隱隱覺得不對勁,可頭疼的勁再一次上來,他便顧不得思考了。

“你就不怕人家進了城翻臉不認人?”

溫鄲哼了一聲,指著信紙道:“我那好弟弟都慌成這樣了,恐怕那顧嵐衣此次凶多吉少。而且我已經派人打聽過了,那一劍是從顧嵐衣胸口穿過去的,就算她不死也一時半會好不了,待到溫文大勢已去,我只要稍微動點手腳,這天下豈不是我的囊中之物?”

她說著便難忍笑了出來,暢快至極。

這聲音吵得林太侍額頭更加疼,她胸口起伏劇烈,難耐非常,連忙推開溫鄲,在床邊的抽屜裡翻找著什麼。

溫鄲被他打斷,皺著眉問:“你找什麼?”

林太侍的神情已然有了癲狂之色,“沒了,怎麼沒了?劉同呢?叫劉同來。劉同!”

溫鄲被他這樣子嚇了一跳。

劉同是誰?

忽然,房門被從外面推開,方才跪在地上的女子走了進來。

林太侍看見她彷彿看見了救命稻草一般,從床上四肢並用地往下爬,臉頰蒼白,額頭大汗淋漓。

“同兒,快給我,把東西給我。”

劉同彷彿司空見慣般,蹲下身子從袖中取出一包藥粉。

林太侍抖著手拆開,狼吞虎嚥地將藥粉往嘴裡倒,隨後又立馬咳嗽起來,粉末甚至從鼻腔噴灑了出來。

那樣子著實恐怖,讓溫鄲全身寒毛豎起,心中驚恐不定。

劉同不慌不忙地從桌上倒了一杯水遞給林太侍,才緩解了他的咳嗽。

服下藥粉後,林太侍原本發白的臉色瞬間紅潤,整張臉都表現出了享受的姿態,眼角微眯,勾唇淺笑。

溫鄲看著他的樣子,忽然大怒,“五石散!你居然敢吃五石散,你可知那是禁藥!”

五石散乃是前朝覆滅的一大原因,前朝末期,全國上下的文人學子們忽然盛起了食散之風,食的便是這五石散。

曾有前朝學子言: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覺神明開朗。

但這五石散實乃猛毒,寧食野葛,不服五石。遇此方即須焚之,勿為含生之害。

亦有人言:人不服石,庶事不佳;石在身中,萬事休泰。唯不可服五石散。

錦朝開國皇帝登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五石散列為禁藥,食用者按律當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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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麼多年,五石散居然重新出現在了後宮裡!

溫鄲顫抖著身體看向自己的父君,握緊拳頭。

林太侍食了藥,這才感覺自己靈臺清明。

將視線落在溫鄲身上,“怎麼,這還沒當上皇帝,就管起後宮來了?”

溫鄲甩袖出門,“我來只是告訴你記得到時候別蠢到被人家抓去當了人質,給我平白添麻煩,畢竟你也不想一輩子在這偏殿看別人臉色過日子吧?”

林太侍哼了一聲,表示知道,抬手卻是摟上了身前女子的脖子。

溫鄲再也沒眼看,轉身出去了。

小滿時節前夜,皇城內一片寂靜,只有偶爾的打更聲在響,暮色沉沉伴隨著溼氣,就連打更人都有氣無力地隨意敲了兩下,準備打道回家。

“誒,張姐,怎麼今日輪到你值班了?”

“嗯,你快回家吧,今夜怕是要下雨,早點回去歇息。”

打更人笑了一下,“好嘞。”

街上最後一個人也回了家,城內徹底安靜了下來。

丑時一刻,京城的門慢慢開啟,一隊人悄無聲息地入了城。

風雨欲來。

幽暗的黑夜掩蓋了長安城內的動靜,安穩的皇宮並沒有察覺到這隱隱的亂象。

嗡——

早朝時辰到,大臣們陸陸續續離開府邸,互相打著招呼進了皇宮。

朝堂上,一如從前的群臣激昂,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們在為民生大事爭論不休,唯有觀了全域性的人,知道她們只是不想讓對方如意罷了。

至於立場?

這無所謂,只要和敵對的派系作對,那便是她們的立場。

白絳厭倦地看著這一切。

忽然,殿外亂象突生,兵戎相向的聲音傳進群臣耳裡,眾人紛紛變了臉色。

溫文:“外面怎麼回事?”

一個太監急匆匆跑了進來,“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庸王反了!”

話音剛落,身後的殿門被人一腳踹開,小太監被門拍了一個踉蹌,如狗啃泥般趴在了地上。

溫文臉色劇變:“庸王!你在做什麼?”

溫鄲身後跟著士兵,手裡拿著劍,“皇姐遭奸佞蠱惑,邪術道人惑亂朝綱,貪賊宵小欺上瞞下,本王身為溫氏女兒,自當清君側,以正我大錦國風!”

她說完,便舉起劍,“來人,給我把罪臣拿下!”

那群貪生怕死的大臣們早四處亂竄躲得遠遠的,而溫鄲說是拿罪臣,身後的士兵卻是直指溫文!

溫文大叫道:“來人!來人,救駕!給朕住手,你們這是大逆不道!”

現在這種時候,誰還會在意道不道的。

成王敗寇,誰坐在那把椅子上,誰才有資格評判,才是正道。

就在這時,溫鄲身後突然又出現了一批人,手裡拿著漠北軍的鋼刀,飛快地衝進了大殿。

“微臣救駕來遲,讓陛下受驚了。”

溫鄲瞳孔緊縮,還沒等逃跑,脖子上就架了一把程亮的利刀。

在溫文不可置信地眼神中,顧嵐衣慢條斯理地走了進來。

“陛下受驚了,微臣這就將亂臣賊子押下去,好好審問。”

幾息間,溫鄲已經想明白了前因後果。

是圈套!

她中了溫子昱和顧嵐衣的奸計!

溫鄲自知此次必定沒命,大喊道:“顧嵐衣你設計騙我幫你開城門,你其心不正,賊心不死!”

顧嵐衣並不在意她怎麼說,冷眼看著她被人帶了下去,然後抽出手帕地擦著刀刃。

她的佩刀可是來之前小昱親手擦過的,居然被那種蠢貨用脖子碰了,真是晦氣。

溫文臉色難看,卻還是強忍著,一邊抖,一邊說:“顧愛卿一片忠心,實屬難得,朕定當好好獎賞,昭告天下!”

顧嵐衣笑了,“獎賞就不必了,我想要的,自會親自去拿,但是昭告天下還是要的。”

說著,她就從一旁的黃卷中抽出一卷,扔在溫文面前。

刀背按壓在她的肩膀上,單手便壓得溫文僵硬的身體一點點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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