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嵐衣重傷的訊息傳來,整個朝堂的氣氛都驟然放鬆,一連數日眉頭不展的溫文難得有了好臉色。

上朝的時候,大臣們無不覺得今日的朝堂氛圍彷彿雲開霧散般明朗。

溫文被扶著坐上了龍椅,先命福公公讀了一遍顧嵐衣重傷的戰報,哪怕她已經翻來覆去看了數遍,訊息也早已經全城上下皆知了。

福公公高聲讀完後,溫文滿臉欣慰地看向白絳,道:“國師大人不愧為人中龍鳳,沒有辜負朕的期待啊。”

白絳在殿下垂目,行了半禮,剛好讓溫文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

“陛下謬讚,凡因果種種,天道自會明於公。臣不過是替天行道罷了。”

溫文大笑道:“白愛卿過謙了。”

她心裡高興,揮揮手,便賞下了黃金百兩和眾多金貴瓷瓶。

白絳的眼神落在面前金燦燦的黃金上,心中嘲諷至極,腳下後退一步。

彎腰道:“微臣惶恐,如今戰事四起,百姓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臣怎能安心受賞。”

溫文臉色一僵。

這白絳是真不知人情世故,她做出這般姿態,豈不是在告訴眾人她溫文不以大局為重,肆意揮霍國庫嗎?

剛好轉的心情急速墜下,溫文身上的氣壓又一次升起。

福公公嚇了一跳,心裡直埋怨這國師沒點眼力見兒,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都不知曉。

朝中安靜了許久,白絳站在原地彷彿對周圍凝滯的氣氛一無所知,只有旁人替她捏了把汗。

良久,溫文開口道:“國師有心了,只是這賞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來的道理,既然是國師的東西,便由國師自行處理吧。”

白絳行禮謝恩,福公公松了口氣。

散朝時,白絳被從後面跑過來的福公公叫住。

“國師大人請留步。”

白絳並無意外,停下來轉身看過去。

福公公:“國師大人,勞煩了,請您跟小的去御書房一趟。”

“嗯。”

白絳也沒問什麼時候,卻是福公公自己再三猶豫還是提點了幾句。

“大人,恕小的多嘴,這御前還需三思而後言啊。”

白絳又嗯了一聲,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福公公在心裡嘆氣,這國師雖說是有真本事的,可要是說話不長心,得罪了陛下,照樣威風不了多久。

罷了,言已至此,往後如何也不關他的事了。

溫文在御書房內批奏摺,折上無非是些拍馬屁的話語,知道她最近最頭疼的是那反賊的事,這些人全都變著法地罵反賊。

溫文心中暗嘲,一群趨炎附勢之人,不過不得不說,看著這些奏章,她當真心情好上了幾分。

甚至自己給白絳找了藉口,國師從前避世修行,想來是不識人間煙火之人,不懂世故也正常。

何況這白絳是當真有本事,居然只一人便可擋住千軍萬馬。

溫文對有用之人向來寬容。

“陛下,國師到了。”

福公公在門外輕聲提醒,溫文抬頭,“進來吧。”

白絳走進來,行禮後站於原地。

溫文沾了沾筆,福公公連忙上去磨墨。

溫文:“聽說國師此次,原本抓到了昱兒,怎麼沒帶回來?”

這就是明知故問了,戰報早早便事無巨細地呈在了溫文的案上,她自然是知曉前因後果的。

白絳道:“微臣慚愧,看守疏忽。”

溫文笑了一聲,“朕還聽說,國師大人明明有機會活捉反賊,卻還是讓人負傷逃了?”

白絳面上自是一派氣定神閒的模樣,卻有一隻不起眼的黑色多足蟲,悄悄從白絳的袖中爬了出來。

御書房中僅有她們三人,福公公在低頭研磨,溫文盯著白絳的臉,誰都沒有發現這個小東西。

白絳:“微臣右手受了箭傷,無法持笛,這才讓人跑了,是臣的過失。”

她抬起手,慢條斯理地揭開右手上的紗布,只見手心中當真有一道橫亙掌心的傷口。

傷口不窄,手心血肉模糊,是真真切切的箭傷。

溫文眯起了眼。

白絳像是為了讓她看得仔細些,往前走了幾步,將手掌攤開在溫文面前。

一道血腥味灌入溫文的鼻腔,刺激的她皺了皺眉頭,忽然腳腕傳來一點微不可查的刺痛,彷彿蚊蟲叮咬般,並沒有引起溫文的注意。

溫文:“愛卿受苦了,小福子,你一會兒引國師去太醫院,讓她們開點藥。國師這手可金貴著,不能留下症狀。”

福公公:“嗻。”

白絳抬手道謝:“臣,多謝陛下。”

她驀然抬頭,和溫文對視了一眼,隨後看到溫文清明的眼神忽顯混濁,白絳挪開視線,溫文這才恢復了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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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

三日後,庸王溫鄲忽然收到一封信,落款是她那個好弟弟。

她看完後立馬起身入宮,在御花園碰到了擁著侍君快活的溫文。

“呦,朕的好妹妹,你急急忙忙這是要去哪兒?怎得進了朕這後宮之地?”

溫鄲按耐著自己的脾氣,“回陛下,臣多日未見父君,入宮只為與父君一敘。”

溫文咬住身旁侍君喂的點心,笑了一下。

“哦,原來是去見太侍啊,朕就說,妹妹不應當不知道後宮的規矩才對。朕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鄲兒下次來後宮,小心可別衝撞了朕的好侍君們,要記得給小福子打個招呼。”

她說完,還踹了踹站在一旁的福公公,“叫你呢,說話。”

福公公連忙應聲:“誒,是,庸王殿下,您隨時找小的帶路。”

溫鄲咬著下牙,自從溫文登基後,還給了她這麼一個恥辱的封號,她就一直忍著。

身旁的人包括父君都在勸她,溫文是這天下之主,不比從前,如今再也不是她和溫文平起平坐的時候的。

她一忍再忍,可這溫文著實可惡,居然變著法地侮辱她!

她不過是回宮找父君,居然還要這卑賤之人帶路,豈有此理!

但她想到了那封信,又再一次忍了下來。

“是,臣記住了。”

溫文掃興地擺了擺手,“行,你去吧。”

溫鄲低著頭腳下飛快地走了。

林貴君如今已然成了林太侍,搬到了後宮的一處偏殿內。

這後宮裡最是捧高踩低,如今溫文上位,原本後宮裡巴結著他的人瞬間化為了牆頭草。

先前巴結他最厲害的那些人,如今也是踩他最厲害的,彷彿生怕不能向太君後表忠心。

溫鄲進入偏殿後,只見滿院荒涼,不見一個灑掃的下人,屋內靜悄悄地,她走過去敲門,半晌後才聽到屋內傳來聲音。

“進來。”

溫鄲推門而入,就見父君正側躺在榻上,手下赫然玩弄著一個奴婢。

那穿著下人衣服的女子跪在林貴君榻前,任由林貴君的手指在她臉上,脖子上一一劃過。

溫鄲面色一僵,表情凝滯。

“父君,是我。”

林太侍抬眼看過來,無趣地收回手,從手指上褪下一隻扳指,隨手放進那下人的手裡,揮手叫她出去。

然後才看向自己的女兒,“你怎麼來了?”

溫鄲親眼看見自己父君玩弄女子的模樣本就心裡不舒服,如今聽他對自己這般冷硬的語氣,更是心中怒火翻湧。

“你還有臉說我?我不來哪能知道你居然敢在後宮做這種不知廉恥的事?”

林太侍自打溫鄲奪嫡失敗,就一改先前視女如命的姿態。

既然不能坐上那世間最高的位置,不如趁著如今尚有精力,好好取悅自己來得好。

至於他那個不爭氣的女兒,早已經廢了,他只後悔自己肚子不爭氣,生了個女兒居然都沒爭過那個男人。

林太侍:“鄲兒何來此言?父君只是閒來無事,打發打發時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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