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文牙齒打顫,艱難地打著哈哈,“朕聽信讒言,愧對愛卿,朕這就下……下旨,為顧將軍洗脫冤屈。”

顧嵐衣勾唇,“這便不麻煩陛下了,微臣之後自會澄清。”

她銜著一抹不明的笑意,將筆塞給溫文,“這禪位詔書,就麻煩陛下了。”

溫文身體劇烈顫抖,臉上發紅,全是怒意,“你這是逼宮造反!這天下是我溫家的天下,你名不正言不順,天下文人不會放過你的!”

顧嵐衣的刀背猛地向上,貼在溫文的下巴上,“所以臣這不是請陛下寫詔書了嗎?有了陛下的詔書,微臣豈不是名正,言也順了?”

溫文寧死也不寫禪位詔書,顧嵐衣的刀已經架在她脖子上,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

但只要她不禪位,她哪怕死了,天下的文人學士也不會信服一個靠武力搶來皇位的國君!

顧嵐衣嘖了一聲,“你不會以為,你不寫……我便拿你沒有辦法了吧?”

溫文狐疑地看向她,她不動筆,顧嵐衣還能有什麼辦法?

忽然大殿的一旁走出了一個白衣白髮的身影,溫文面色一瞬間驚恐,開始劇烈的掙扎。

“國師,你!”

她的面容猙獰,甚至想自己撞上顧嵐衣的刀,可白絳的笛聲先一步響起。

一隻凸起在溫文的皮膚下蠕動,一直沿著她的脖子,爬了上去。

這樣子著實有些噁心,顧嵐衣皺眉,一想到自己曾經吃過蟲子,就有些想吐。

她受傷後當場就失去了意識,自己被白絳喂了蟲子的事還是安項遠告訴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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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蟲子有些噁心,但不得不承認這蠱術是真的神奇,僅僅一天時間,顧嵐衣的傷口便複合得完好無損。

其他人甚至說恢復過程都肉眼可見,彷彿那蟲子在她身體裡縫縫補補一般,聽得顧嵐衣一陣惡寒。

溫文漸漸失了神志,白絳笛聲一轉,溫文開始僵硬地拿起筆,在捲上一筆一墨地寫下禪位詔書。

顧嵐衣在溫文動筆開始寫的時候就將刀從她的脖子上取了下來,然後定定地看著白絳。

白絳差一點連音也吹錯了。

她心裡很是複雜,在看見這個與自己有相似容貌的女孩被一劍穿胸時,她難得慌了神。

可當時的情況不容她耽誤相認,將蠱餵給她後便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帶走。

白絳心裡懊悔,自己居然站在了這孩子的對立面,還傷了她,怕是很難得到原諒了。

她只能想出這種方法,事先告知這孩子不要衝動弒君,以這法子,好歹是能留一個名正言順的名分的。

溫文寫完了禪位詔書,顧嵐衣仔細看過無誤後,便派人將溫文關押在了天牢裡。

溫文現在還不能死,至少也得在眾人漸漸忘了她的時候再死。

士兵們押著溫文下去,顧嵐衣依舊冷著臉,並沒有先開口的意思。

白絳動了動嘴,想說些什麼,殿門卻忽然被推開。

“殿下,小心點,地上都是血。”

阿竹在後面擔心地直喊,溫子昱不管不顧地跑進來。

他一路上見宮內血流成河,有些著急地祈求道:“妻主,你能留太君後一命嗎?”

說完才看見大殿內除了顧嵐衣還有另一個人,看清楚那人的長相後他當場愣在了原地。

白絳注意到,顧嵐衣原本冷硬的神情在那名男子推門而入的時候便柔和了下來。

她嘴裡苦澀,差點忘了,自己之前還關了這孩子的夫郎,怕是更不能原諒她了。

顧嵐衣走過去扶住溫子昱,責怪道:“這裡味道這麼難聞,不是讓你在外面等我?”

溫子昱連忙回神,撒嬌道:“我沒事的,哪裡有那麼嬌弱。你能不能別殺掉太君後,有他護著我才能平安長大的。”

他特地跑來求情,卻只字未提他的親生父親,而是為一個施捨了他些許飯菜的男人求情。

太君後身為溫文的父親,按理說是要處死以絕後患的。

可顧嵐衣不忍傷了小昱的心,百善孝為先,能稱得上是小昱長輩的,如今也只剩一個太君後了。

至於他的親生爹爹,溫子昱連見都不想見一面。

顧嵐衣揉了揉他的臉,溫熱的觸感,一下將她從方才的血海拉了出來,有了真實感。

“好。”

溫子昱笑了,顧嵐衣拉著他轉身出了大殿,不再給殿內的白絳一個眼神。

她還沒有想好怎麼面對白絳。

原主不是顧延年親生的女兒,這揭開了顧嵐衣這麼多年在顧家遭受的種種不公的真相。

哪怕她在心裡告訴自己,這是原主的身世,那白髮之人只是原主的母親,可她的心臟還是會顫動,她亦不解緣由。

錦朝的覆滅彷彿只是眨眼間,朝臣們今早還像平常一樣來上朝,中午便天翻地覆了。

朝中大臣們被放了回去,紛紛在家中戰戰兢兢,忐忑地等著新朝的指令。

禪位詔書昭告天下,出乎顧嵐衣的意料,百姓們的反應居然十分平常,彷彿這是意料之中的事。

並沒有出現她們預想中的民情激憤。

黃昊:“大概是天下苦錦已久。”

安項遠:“活她的該,爽快!再說我們將軍可是有禪位詔書的,她們想挑刺也沒辦法。”

黃昊臉上難得顯露出笑意,“該改口叫陛下了。”

安項遠一愣,連忙高聲喊了一聲,“微臣參見陛下。”

有模有樣的,逗得顧嵐衣直樂。

安項遠撓頭,“您笑什麼?我哪裡說錯了?”

顧嵐衣襬了擺手,“私下裡沒那麼多規矩。”

登基大殿設在五日後,宮中經歷了一遭人仰馬翻,溫文的心腹們全都入了監牢,一個不留。

新換上來的宮侍們幹活不靈光,顧嵐衣也沒有大發雷霆,倒是讓很多人松了口氣。

從前傳言將漠北將軍說得凶神惡煞,現在看來實屬偏見。

溫子昱抽空去了慈寧宮一趟。

宮內變了天,新皇雖然沒有下令處置先太君後,只是禁了足,但倒戈很快的宮人們還是紛紛跑了,只剩下一座空殿。

溫子昱過來的時候,守門的士兵連忙替他把門開啟。

“參見君後。”

溫子昱擺手讓她們起來。

慈寧宮內格外亂,那些宮人們逃的時候將能帶走的全帶走了,帶不走的全都零零灑灑地扔在院裡,太君後也都隨她們去了。

明明是四月天,初夏已然來臨,可這慈寧宮內卻是冰冷一片。

溫子昱一路避開地上的物件,進了屋子。

呯——

瓷杯在溫子昱腳下碎了一地,他後退了一步,看向丟杯子的人。

“你來做什麼?做君後的滋味不錯吧?這是特地來看我笑話?”

溫子昱面上沒有顯露表情,“許久不見,來看看您。”

太君後諷刺地笑了一聲,“我最後悔的就是可憐過你,早知今日,我當初就該讓你餓死在宮裡。沒想到啊,竟養出了你這麼個白眼狼。”

溫子昱無話可說,太君後當年的收留之恩他只能報到這裡,一碼歸一碼,太君後對他有恩,可溫文卻是和顧嵐衣不死不休的。

和他的妻主有仇,也就是和他有仇。

溫子昱:“您多保重。”

他說完就走了,阿竹在他身後咔一聲關上了門,又一個瓶子砸在了門上,震得發響。

溫子昱閉了閉眼睛,“走吧。”

守門的禁軍在他離開後迅速鎖上了慈寧宮的們,“恭送君後。”

溫子昱有些恍惚,十幾年前,他在這宮裡還是個人人都可以踩一腳的皇子,只因生父不喜。

而如今,他也成了這後宮裡最尊貴的男子。

不對,溫子昱突然想到一件事。

後宮??

從前顧嵐衣是她一個人的妻主時,就有那麼多男子想與他爭。

如今她成了皇帝,那豈不是全天下的男子都要和他搶妻主了?

做皇帝還有一整個後宮!

溫子昱咬牙切齒,腦海裡的傷感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行,他可不想讓別人搶他的妻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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