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烏不知道答桉。
路登顯然也沒打算讓他回答這個問題。
聲音一點點被吞噬，路登只是沉重閉上眼，如同石凋一樣，一動不動，彷佛連呼吸也停止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燭臺已經燃到底，昏暗的光明也在小樓消失。
阿烏準備去換半根蠟燭時，路登先生動了。
他找來紙和筆，讓阿烏多點了一根蠟燭，開始在紙上寫著什麼。
不僅是文字，還有各種配圖、標註。
阿烏雖然認識字，但想要弄明白紙上的內容，對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講，還是有些吃力。
路登先生在紙上寫寫畫畫了一整夜，阿烏將一根根蠟燭點燃，一壺又一壺的茶水燒開，同時將路登先生寫好的文稿，按照順序整理成冊。
直到第二天破曉，路登才寫完最後一個字。
他揉著發酸的手腕，長出了一口氣。
“去和龐格說，就是那個帶著鐵面具的教官，和他請假一天。”
熬了一夜，阿烏昏昏欲睡，兩隻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路登是準備培養接班人，不是要卷死接班人。
勞逸結合，張弛有度，方為正解。
安排完阿烏，路登坐上了一輛馬車，直奔貪婪宮殿而去。
“告訴古瑞德大法官，我不為貪婪而來，我為神邦的未來而來。”
路登拒絕支付貪婪的代價。
2萬米索！
古瑞德大法官怎麼不去搶？！
換做其他人，敢在貪婪宮殿這裡大放厥詞，哪怕是聖裔家族的成員，也會被轟出去。
貪婪宮殿的地位，是建立在神聖法典上的，是神邦不可動搖的頂層建築。
不過，貪婪宮殿上下都知道，路登先生是特殊的那一個。
只要神聖法典允許，古瑞德大法官永遠站在支援路登的這一邊。
為了貪婪。
話被送到了貪婪宮殿深處，很快有了反應。
坐在敞篷露天轎子上的古瑞德大法官，被抬到了圍欄邊。
兩人這樣的見面方式，讓路登有一種探監的錯覺。
“路登先生，您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古瑞德大法官擺弄著自己手上的金戒指，雙眼眯起，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那個可憐孕婦的事，他聽說了。
任何人都無法藉此指責路登先生什麼。
哪怕是元老院的人，也不會用這出悲劇來攻擊路登先生。
古瑞德大法官猜不到，路登會做出點什麼。
當路登說出自己不為貪婪而來時，古瑞德大法官明白，事情有些失控了。
一個貪婪的靈魂不為貪婪，那一定是有更重要的東西。
路登直白問道，
“神邦管理人口、戶籍、培養醫師的大法官，是哪一位？”
“拉斯特大法官，色慾宮殿。”
古瑞德大法官眉毛抖動了一下，補充道，
“允許進入那座宮殿的只有公公、終身佩戴貞操帶的處女。”
後面這個知識，路登知道。
大法官們代表著七宗罪，要麼墮落沉淪，要麼自我救贖。
拉斯特大法官，顯然是後者。
也正是因此，路登才沒有直奔色慾宮殿，而是找上古瑞德大法官。
路登拿出昨晚寫成的書冊，遞了出去，
“我從異端審判所的古籍中，翻譯出了一些聖人的知識，簡單整理了一下，能幫我送去色慾宮殿嗎？”
古瑞德大法官接過這薄薄的書冊，只是掃了兩眼，臉色陡然鉅變，小眼睛瞪圓了，就像荔枝一樣。
這上面，寫著一些女人分娩的知識，教導醫師該如何診斷，如何處理緊急情況...
古瑞德大法官大略翻了一遍，如果這書冊上寫的都是真的，那麼生產過程中，女性的存活率會大大提升！
他坐起身子，大聲嚷嚷著，
“路登先生！您再翻翻古籍，看看裡面是否有鍊金術的秘密！”
路登：......
“沒有！”
古瑞德大法官臉色通紅，緊緊攥著書冊，不甘心說道，
“這個可以有！”
路登翻了個白眼，毫不留情，乾脆拒絕道，
“這個真沒有！”
古瑞德大法官仍不死心，甚至帶著幾分哀求道，“這個應該有！”
胖成一個球的古瑞德大法官，此刻格外像一隻可憐的橘貓，不，橘豬。
路登沒辦法，重重嘆了口氣，後退了一步，
“以後也許會有。”
“讚美聖人！”
古瑞德大法官立刻召來一名法官，要求將書冊先抄錄一份，然後轉送到色慾宮殿。
他辦事，路登放心。
把書冊給了貪婪宮殿之後，路登坐上馬車，在搖搖晃晃中昏然入睡。
當他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他躺在小樓的床上，鼻尖甚至有一種芬香。
“你該換個牌子的香水。”
路登坐起身，對現任奈特元老的香水指指點點。
他很快就閉嘴了。
因為艾爾給了他一個不得不閉嘴的理由。
“這是元老院免費發的。”
“挺好。”
路登點頭，
“給我也整一份。”
艾爾：......
忙到快中午才下樓，飢腸轆轆的兩人，琢磨著午飯該去吃點什麼。
“今天是神邦的避難日，您不出去看看麼？”
艾爾知道，這種事對神邦公民來講，沒什麼稀奇的。
可對於路登先生來講，大機率是第一次見。
“不了。”
路登拒絕了艾爾的提議，
“我準備去礦上看看，我不在礦上，矮人沒有那麼安分。對了，等開礦的時候你過來一下，有個剪彩儀式...”
這座鐵礦，在神邦人看來，依舊是被惡魔詛咒的鐵礦，一般人不願和他牽扯上關係。
路登需要聖艾爾來開給鐵礦開個光，才能方便自己下一步的展開。
兩人在附近找了一家不錯的飯館，點了一些特色菜，在輕鬆、愉悅的氛圍中，度過了午餐美好時光。
臨近分別時，艾爾小心翼翼開口，
“路登先生，這不是您的錯。”
“我知道。”
披上風衣，帶著淺笑的路登，看不出任何異樣。
道理他都懂。
艾爾將路登送上馬車，認真說道，
“神邦會記住您所做的一切。”
顯然，她也知道那本書冊的事。
從貪婪宮殿送出的書冊，得到色慾宮殿的認可後，很快被推廣開，要求全神邦的醫師學習。
真正的智者，可以輕鬆判斷出這書冊有多少價值！
哪怕是一座金山，也無法與這書冊衡量！
正如聖人所言：知識就是力量！
對於艾爾的話，路登一笑了之。
他不在乎。
事實上，當年在啟雲王國，女皇也曾對路登說過同樣的話。
啟雲王國的子民，也曾為路登獻上美酒、鮮花、橄欖枝、這世上一切的讚美之詞...
然後，
他們選擇了吊死路登。
路登不在乎。
馬車在風塵中趕赴礦場，那是兩千多年前惡魔的發家之地，見證了啟雲王國從卑微走向偉大。
物是人非。
不說愁。
...
聖彼得療養院。
副院長來恩·雅格，對病人們今天的表現很滿意，要求傑夫給每人多發一個蘋果。
沒錯，他又升官了。
由於貢獻突出，來恩被院長破格提拔，成為整個療養院的二把手。
有醫師向來恩副院長建議，把這些人的牙和指甲都拔了。
醫師認為，這些東西是不潔的象徵，也是眾人瘋了的病因。
副院長來恩聽了他的建議之後，很是贊同。
於是，來恩讓傑夫派人把醫師的牙和指甲都拔掉。
醫師瘋了。
來恩得出一個嚴謹的結論，
“牙和指甲，不會讓人瘋掉！
失去牙和指甲，才會讓人發瘋！”
嚴謹！太嚴謹了！
於是，在來恩的要求下，每一名瘋子都必須早晚刷牙兩次，定期修理指甲。
神奇的事發生了，這些瘋子的病情，竟然真的好轉了！
自從來恩住進聖彼得療養院後，有些東西悄然發生變化。
來恩早晚巡查病房三次，會認真傾聽這些瘋子的瘋言瘋語。
有一個被捆在病床上的瘋子告訴來恩，總是有人拿木棍打他。
於是，所有醫師和僕人被召集。
當著眾人的面，來恩用一把掃把，抽打了空氣足足半個雲時。
打完之後，來恩向所有人宣佈：“打病人的惡犯已經得到了懲罰，如果誰敢犯下同樣的罪，就要接受同樣的懲罰。”
只不過，這一次是用掃把。
下一次，他準備用砍刀。
來恩，肆無忌憚，為所欲為。
他從未忘記，自己是個瘋子。
在神邦的法律裡，哪怕殺人，來恩也不需要為此付出額外的代價。
那天以後，再也沒有瘋子出現被打的幻覺。
隨著來恩的官職越來越高，瘋子們的病情也越來越穩定，醫師和僕人們走路時的步伐也越來越沉重。
如今，來恩面前，一共八人坐在椅子上。
他們已經不需要束縛帶了，可以自由地坐在椅子上，沒有任何攻擊性。
“好好吃你們的蘋果！”
每個人面前擺放著不同的水果，這些水果有一個共同的名字——蘋果。
眾人苦著臉，吃完了蘋果。
來恩小心翼翼關上了房間門，神秘兮兮拿出了一個小冊子。
“我親愛的病人們、朋友們，告訴你們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來恩舉起手中的小冊，認真說道，
“我手裡的，是生命的奇蹟，是神邦興盛的關鍵，不，是一個帝國崛起的基石！任何人參透這小冊的秘密，都將成為聖裔家族的族長！”
聽著來恩的話，瘋子們不為所動。
來恩只好加大力度，
“願意和我一起學習這個小冊子的人，明天可以多吃一份蘋果！”
瘋子們依舊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來恩只好使出殺手鐧，
“學習最快的人，明天不用吃蘋果！”
瘋子們沸騰了，爭先恐後說道，
“我！”“我！”“我來！”
最後，八個瘋子，加上來恩副院長，擠在一起，閱讀這本小冊。
在所有人的一致要求下，他們決定以不一樣的視角審視這本書：
從最後一頁開始看。
看著紙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來恩陷入了沉思，
“剖腹產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