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Chapter.56
庭院內駐守的式神們多數性情溫和, 帚神正在認真地跟小紙人一起清理庭院, 見我與螢草過來，忙躬了躬身，然後蹦蹦噠噠跑到另一邊去了，燈籠鬼在半空中飄來飄去, 見我出現，張大嘴巴吼出聲來。螢草驚呼一聲躲到我身後, 而惡作劇的燈籠鬼先生被一旁的鴉天狗飛起來敲了頭，隨即便捂著腦袋跑到一旁哭泣了。
一曲奏罷，妖琴師的手指劃過琴絃, 順便掃落掉在琴身上的花瓣, 他一言未發，只是微微頷首。我長舒一口氣——幸好這位先生並不像是螢草所說那樣嚴厲, 看起來他並沒有不歡迎我，反倒非常友好, 櫻花妖製成的糕點被端了上來，口感軟糯香甜。
晴明歸來時, 我正與狸貓一同飲酒, 難得遇到一位酒友, 他非常開心, 月上中天時, 這孩子已經醉了，這會兒大抵正在睡夢中與蝴蝶精談天吧。
“歡迎回來。”我並未起身，只是盤膝坐在地上舉杯示意。我能看到杯盞中盛裝著的月亮, 它十分明亮。
晴明向來氣質卓絕，這會兒也免不了有些疲憊，走前一頭及腰銀髮還十分整齊，現在有些凌亂也無法避免，他聽到我的問候，仍舊露出一個安撫人心的笑容，神樂剛剛在與座敷童子聊天，見晴明回來，忙起身跑到陰陽師的面前。修長白皙的手指覆上了少女的發頂，輕輕揉了揉，神樂的表情舒緩下來，能看得出來，她非常依賴晴明。
“看來您比較適應這裡的生活。”他輕掀衣襬坐在我面前，順手取來一旁的酒盞給自己倒了些清酒，動作行雲流水，看樣子飲酒對他來說也算是日常消遣吧。這位大陰陽師是風雅之人，與他相交的確非常愉快。
“我聽聞你已與茨木童子締結契約。”與螢草閒聊時，也從她的言語間瞭解到了如今的大致情況，說實話，這裡如同何先生所說，並不十分安全。妖鬼橫行只是普遍情況而已，最近陰界裂縫頻繁出現，八岐大蛇的封印也變得不再牢靠，各方勢力蠢蠢欲動，而作為平安京的守護者，晴明不僅要保護人類，還要查明這混亂的源頭與真相，而這真相不只關於陰界裂縫，還與他自己有關。雖然有必要將這些都探查清楚，但對晴明來說，也是非常繁重的壓力。
這大概就是主角的待遇，比不上啊比不上，不過讓我選擇的話，我寧可當一個作品中的路人，能夠當一個背景板安靜養老那種。
……抱歉，似乎又打破了次元壁，請當做沒看到。
“啊……不僅是茨木童子，大江山的鬼王酒吞童子也答應助我一臂之力。”晴明手上動作微頓，似乎對我知曉這些內情毫不意外，他苦笑出聲。
雖然有不少高傲的大妖答應幫助他，但事實上，他最終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大妖們有自己的驕傲，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是不會現身幫忙的。京都內的氣氛越發緊張，即使是天皇與貴族大人們也不可避免生出了恐慌之情，晴明每日奔波，但還是沒有頭緒，只是他向來不願給別人添麻煩，即使是親近的人也看不出他的焦慮。壓力來源於自身以及貴族們，甚至是天皇，聽起來還真是無可奈何呢。
他不方便明說，我便不問，只能敬一杯酒，試圖用笑容讓他放鬆幾分。
平安京不愧是在傳說中留下濃墨重彩的時代，這裡的妖氣雖然也很濃郁，而比妖氣還要粘稠的靈力，讓因為維持著整座本丸而消耗靈力無法得到補充的我倍感舒適。小妖怪們看來並不怎麼喜歡在午夜出沒，待我與晴明回過神後，發現庭院內已經空空蕩蕩了。
“啊……不得不說，您能來我這裡，真是再好不過了。”無人在場，他也就懶得保持儀態，我過去與他相交也對這位陰陽師的真性情並不瞭解，但看他現在靠在櫻花樹幹旁舉杯輕聲哼唱，瞧起來還真是頗為瀟灑隨性。
“被晴明公這樣評價，對我來說也是莫大的榮幸。”我朗笑出聲：“應該是我感謝您才對。”
我與他相視而笑，大抵在這樣美麗的夜晚，達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共識吧。
等到冷風吹過，又多了幾分涼意時，我終於與晴明告別，回到給自己準備的房間。這大抵是我以這種實體形態在平安京內度過的第一個夜晚，似乎與平日裡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鶴不在身邊，總覺得有些寂寞。
想必這些時日我得偽裝成式神跟在晴明身邊了，如果被人發現有兩振三日月，即使是晴明，也會十分苦惱吧。
我仍舊記得三條刀劍們在機緣巧合下的齊聚，細細想來，那倒是算難得的趣味了。當年我十分冷淡，言行舉止也頗為隨意，這會兒想起來，可無法用什麼好話來形容，說是目中無人更恰當些。那時的今劍還是大太刀，身為兄長的他的確算是表率，一舉一動都頗具風範，他與石切丸相對跪坐飲酒賞櫻，而與現在沒什麼太大改變的小狐安靜地打理著自己的毛髮，巖融向來豪爽，將自己的本體揮舞得虎虎生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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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甚至不願與他們交談，徑自躍上樹幹，斜靠在上方，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醒來後發現髮尾被系在下方的枝椏上，苦惱之餘也只是隨手割斷頭髮，至於是誰的惡作劇，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我毫不在意，甚至連氣憤的感覺都欠奉。
現在回憶起往事，在大家都還是最初的模樣時，我對他們的態度確實非常冷淡，所謂的兄弟之情更是看不出來，能在分離的千年後對我表示親近，也難為他們了。
這麼想想，我這種性格居然還會有朋友，還真是不易。
而如今，如同奇蹟一般，我現於此世，得遇所愛，與同僚相見，甚至穿越時空，還真是……有趣至極，這稱得上是奇幻瑰麗的平安京，大抵能讓我多出幾分興致吧。不過啊，太過惡趣味的話，會被讀者嫌棄的。
看來得收斂一下了，甚好甚好。
作者有話要說： 我。卡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