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啦啦……啦啦……”
殘破的祭壇上，歌聲悠揚。
一人跪拜，低音頌唱，而另一人則抬起頭，向上仰望。
她們兩人正身處一座無頂高塔當中，但從這個角度來看，這座建築更像是一口深井，一天之時唯有短短的片刻，會有一抹陽光從上方照射下來。
而這一小段時間，便是樓蘭子民向他們的守護神禱告的時間。
“還是沒能感應到龍脈的存在。”
少女低下頭，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視線轉向她的母親，如今的樓蘭女王，靜靜地等待著儀式的結束，沒有一絲不耐煩。
身處沙漠之中，幾乎每天都要遭受黃沙的侵襲，這一點點綠洲可以說是生命之源，因此薩拉對於樓蘭的庇護者，也心懷感激。
但同時，她也覺得樓蘭便如同這座建築一般，像是沙漠中的一口孤井，而她們則是困在其中的青蛙。
自從懂事起，她便一直嚮往著外面的天空。
或許正是因為這份不能言說的小心思，她才一直無法與守護神建立聯系。
諸多思緒在腦海中浮動，周圍的環境卻是忽然一暗，少女薩拉詫異地抬起頭，“今天時間過得好快……莫非是到了移動天鏡的時候了？”
人造的建築水平豎直，總是固定，但天空上的大日卻並非如此，四季輪轉，角度總在轉換偏移。
為了讓這陽光能準確地照射在祭壇上，樓蘭人在這無頂的高塔建築上，佈置了一面可扭轉調節的巨大鏡片。
但大日偏轉，幅度甚是輕微，最多也只需要半月一調節，據薩拉所知，前些日剛剛移動過，時間上對不上。
正當薩拉胡思亂想之時，原本跪伏在祭壇上的樓蘭女王忽然停下禱告，睜開了眼睛，臉色十分嚴肅，“沙暴……要來了。”
她沒有依靠視覺，發現異狀比女兒稍晚一些，但另一方面，她看到的卻更多。
“怎麼可能，前些時候才剛剛過去……”薩拉瞪著眼睛，語氣震驚難言。
沙漠中殘酷的天氣變化固然可怕，但這其中並不是沒有規律可言，樓蘭人能在沙漠深處生活這麼久，靠的不只是龍脈的庇護。
“經驗可以相信，但不可盡信，人類又怎麼可能對沙漠瞭如指掌。”
樓蘭女王搖了搖頭，表情十分嚴肅，“快去釋出最高規格的避難命令，這次的沙暴恐怕前所未有，連守護者都感到不安的情緒。”
“是！”薩拉頓時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向著門外一路小跑。
這座建築既是祭祀禱告的場所，又是樓蘭的中心，能以最快的速度將資訊傳到全村。
“呼……”
樓蘭女王望著女兒消失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重新在祭壇上跪伏起來、開始禱告，心中卻默唸道，“希望這次樓蘭也能安穩地度過危機。”
“啦啦啦……啦啦……啦啦……”
悠揚的歌聲，再次迴盪在殘破的祭壇之上。
與此同時，澹澹的微光漸漸於樓蘭女王的身上亮起。
……
狂風呼嘯，石礫飛旋，無盡黃沙席捲沖天，風暴漸起。
彷彿一根直達雲霄的石柱，接天連地、波瀾壯闊，又宛如一隻難以言喻的巨獸，緩緩地在大地上爬行，將一切攔路的障礙，碾成粉碎。
天空不知何時也陰沉起了臉，沙漠難得一見的灰雲飛速凝集，迅速堆積成山，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
黃沙龍捲，以吞食天地之勢，向西前行，在它面前，樓蘭脆弱地像是孩童堆起的土堆，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無論龍捲是如何狂暴，在它的中心，卻仍有一塊無風區域，甚是平穩。
身長數十米的妖異蛇人緩緩遊走，在沙漠大地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跡。
大蛇丸抬頭仰望，臉上浮現出細密的汗珠，每一顆大小都不下於成年人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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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取了些巧，藉著一道新生的沙暴擴大起了一場天災。但掀起這麼大的動靜，即使對他本體來說，也是一種相當巨大的負擔。
不過，大蛇丸此時卻好奇另外一件事，他側頭看向身旁的燈神，“真是奇怪，這時候竟然要下雨？”
即便是接近大海的漠地，一年到頭都未必有幾次，遑論樓蘭這樣的沙漠深處。
他並不覺得這是巧合，反而很確認這是他的行為影響，但其中原理，卻並不很清楚。
這飛旋的沙暴再強大，也不過只是仙法加持的土遁系忍術，又如何能聚集烏雲，引發大雨。
「唔……道理很簡單了。」
燈神摩挲著下巴，思索了片刻，解釋道，「這雲或者雨之所以形成，乃是由於水蒸發的水汽，會以空氣中塵埃為核心也就是凝結核聚集起來，再經由陽光照射，也就成了雲的外觀。」
「而當水滴聚集過大，大氣承受不住，從空中墜落下來，也就形成了雨。」
「雖然肉眼看不到，但沙漠中也是有許多水汽的，尋常人留不下它們，但你掀起的這場沙暴，卻擁有足夠的分量。」
“原來如此……”大蛇丸微微頷首，但視線透過黃沙，注視著伴隨龍捲的細密大雨，又有些疑惑道，“沙漠中的水汽能有這麼多？”
「額……」燈神愣了片刻，想說這或許是從高空截流而來，但身體探過去，發現大蛇丸製造黃沙的規模又沒有這麼大，沉思了片刻，「唔……這或許與樓蘭有關，這地方是一片綠洲，水量比其他地方大也說不定。」
“有道理。”大蛇丸還想再問些什麼，卻見燈神擺了擺手，「這天地玄奧，我知道的也並不多，你這麼有求知慾，以後可以自己摸索，也可以在這個世上找些幫手，幫你鑽研。」
講道理，若他乃是剛高中畢業便成為燈神，此時倒可以與大蛇丸再說道說道，但他經過大學畢業，又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好幾年，腦內那點科學之時早又還給了老師。
這也沒辦法，當時他學習的是乾巴巴的知識，誰又能想到，之後會有機會，以這些道理撬動天地之力。
不過燈神並不灰心，前三個世界中，無論是屍魂界，還是鬼滅世界，主角都只修習超凡力量，而最初的世界，雖然文明曾發展到極其繁榮的境地，卻又因為戰爭而半毀，只留下一片腐海與生活在其中的巨型昆蟲。
他附身的主角甚至都不是人，只是妄圖恢復生態系統的菌類植物，就更沒有機會接觸到頂尖的科技文明知識。
這方面的缺失，需要在之後的世界彌補，現在還是更專注於超凡力量即可。
大蛇丸見從燈神那裡得不到任何額外的知識了，也就乾脆放棄，微微點頭，“這件事我記下了。”
僅靠自己來摸索整個知識體系，實在太過麻煩，便是大蛇丸擁有了永恆的壽命都不會這樣做，相比之下，他如今更喜歡付出報酬，藉助眾人的力量為自己做事。
「說起來，沙漠這個地方局限性還是太大。」燈神歪著頭，又說道，「你要是想引動暴雨，我倒是還有幾個其他方法……」
大蛇丸控制著黃沙龍捲緩緩移動，同時分心聽著燈神的敘述。
其實，這場足以毀滅樓蘭，甚至毀滅任何一個大忍村的天災，對大蛇丸來說雖然麻煩，但並不重要，只是一種達成目的的必要手段。
他與燈神都並不在意，相比之下還是這些知識更為重要。
……
但有人在意。
樓蘭城中，隨著先一步發出的警報聲，以及之後那恐怖天威的接近，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些紛亂的騷動。
這種吵鬧聲，在風暴以及雷霆之下，或許顯得微不足道，如同細小的蚊鳴掩蓋在飛旋的風扇之下，但對於身臨其境的本人來說，卻如同洪鐘大呂。
不安、恐懼、焦躁……滴落在湖面之上，蕩起陣陣漣漪，那一圈圈起伏的波紋，與另外的相撞起來，又以更大幅度傳了回去。
每個人都在產生負面情緒，每個人都在以負面情緒傳染身旁的人，每個人又會被身旁人的負面情緒傳染。
任由其繼續下去，或許在天災來臨之前，這些民眾便會直接崩潰。
但這種狀況並沒有持續，一點婉轉悠揚的歌聲忽然響起，明明只是如同細語輕言，卻又清晰無比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歌聲也並沒有多麼精美絕倫的文字，只是簡單的聲調起伏，但樓蘭子民聽著這些，竟然安定下來。
撤退入地下避難所的行動，開始變得有序且迅捷起來。
而當樓蘭子民在避難所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後，開始閉上雙眼，跪坐在地板上祈禱。
一點白光逐漸亮起。
千顆百顆匯聚起來，竟然在空中形成了一層屏障，牢牢地覆蓋住避難所上，將風沙隔絕在外。
祭祀廳內，得到子民們支援的樓蘭女王，微微撥出了一口氣。
若是以往，建立起這層保護膜之後，幾乎就意味著之後的沙災可以平穩度過，但這次卻不同。
她的意志此時正與龍脈連線在一起，能夠清楚地感知到，是何等恐怖的怪物正在接近。
“必須得更多地引出龍脈的力量。”
思慮之間，樓蘭女王已有了決斷，她看向自己的女兒，“薩拉，你來與我一起。”
“我？”薩拉吃了一驚，“我能行嗎？”
“你可以的。”樓蘭女王這時候自然不會打擊女兒的信心，張口便說的是鼓勵的話。
“……”薩拉知道這時候沒有遲疑的空間，見母親對她伸出了手，當即便上前與其握住。
霎時間，一股空濛廣大的意志降臨與她連線在一起，思維幾乎要被徹底吞噬。
但下一刻，熟悉的氣息與接觸在一起，幫她暫時穩定住了心神。
“回想起那股旋律。”
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其中卻蘊含著嚴正的提醒。
薩拉不敢耽誤，幾乎是被逐漸爬上來的死亡陰影，被迫甩開了心中的雜念，種種紛亂的情緒消解開來，唯留下純粹的意志。
幾乎在同時，一股悠揚的旋律在她腦海中迴響，這是從小到大聽過千次萬次的歌謠。
薩拉在外界的本體也不禁開始哼唱。
頃刻間，那股廣大的意志不再高遠疏離，反而有了幾分懵懂，彷彿初生的幼兒般天真純粹。
但有這股意志的庇護，薩拉卻再無思維崩潰的危險。
“呼……”
見此，樓蘭女王微微松了口氣。
龍脈雖然是巨大能量凝結體，但不像尾獸那般擁有清晰的意識，它更像是先民們無數祭祀的產物。
必須得掌握合適的方法，以及那一點點運氣，才能與其建立聯系。
否則的話，若無龍脈的主動接納，尋常人類的意識會直接消解在其中。
這次讓薩拉嘗試，雖然乃是貿然行動，但樓蘭女王其實有幾分把握的。
這孩子畢竟自小與她一同參與祭祀，更是她的親生女兒，氣息上甚為相似，平常時候若是能無風險建立連結最好，但這種時刻也不是沒有搏上一搏的機會。
“有薩拉在，這次或許度過危機的機會更大一些。”
心中閃過這個念頭，樓蘭女王引導著女兒，開始調動起更多的龍脈能量。
……
風暴席捲，黃沙龍捲裹挾著無盡沙塵石礫，終於抵達了樓蘭。
這座沙漠之民的村子，幾乎瞬間就遭遇了慘烈的打擊。
無數的車馬門窗，裝飾建築，被一股巨力扯起，拋上了高空，隨著沙石飛旋起來。
風暴的前行之路，幾乎無可阻擋，輕易地犁出一道寬廣的道路。
但即使如此龐大的威力，樓蘭人修建的地下避難所，卻是一如既往地安穩。
不只是因為合適的結構材質，更是由於外尾的那股氤氳白光，差不多八成的衝擊力都被化解開來，餘下則難以再對其造成太大的威脅。
“……”
大蛇丸在黃沙之上緩緩遊走，目光透過黃沙，一個個地確認那些地下居所，嘴角微微咧起，
“這可真是有趣，樓蘭此行倒是來對了。”
雖然性質稍稍有些不同，但那股白光，在他的感知中分明是自然能量。
連普通人都能呼叫的自然能量，若由他這樣的仙人來吸收，自然更為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