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總有代價。
這是大蛇丸很早便清楚的一件事。
在這些年與燈神的交流過程中，對此又有更深的理解。
一飲一啄，早有前定；蘭因絮果，必有來因。
他曾為了逃避死亡，將靈魂分成數份，以咒印的形式種在得力的手下體內。
這固然讓他避免了意外死亡，有了從頭來過的機會，但也因此在靈魂中埋下了難以想象的後患，幾乎徹底毀掉了他所有成長的潛力。
這些年的奔走，倒有近半的努力是為了解決這件隱患。
前車之鑑、後車之師，大蛇丸自然不會愚蠢到故意犯同樣的錯誤。
龍地洞與溼骨林，當此之時，他有機會利用、而不會引發戰鬥的自然能量聚集體，只有這兩處。
但先不說蛞蝓仙人與白蛇仙人對他的成長進化，究竟持有什麼態度，這兩處聖地蘊藏著的自然能量，便讓大蛇丸投鼠忌器。
吸收這些二次處理過的自然能量，很有可能在未來會爆發難以想象的惡果。
因此，比起在聖地中安穩地享受仙人的庇護，大蛇丸更傾向於靠自己去搶奪。
黃沙飛旋著碎石，持續轟擊在地下避難所的屏障上，白光上蕩起陣陣漣漪，看其抖動的頻率，便是堅持一整天也無妨。
「嘿，這層殼還真是結實。」
燈神收回視線，轉頭看向大蛇丸，笑道，「龍脈的力量似乎比想象中還要強，這麼下去可不行。」
他很清楚大蛇丸的本體雖然強大，但控制這麼龐大的天災，根本無法堅持太久。
“龍脈的強大只會讓我更愉悅。”
大蛇丸吞吐著蛇信，舔了舔額頭上的汗珠，笑道，“或許龍脈的能量還要在我之上，但掌控它的樓蘭女王卻不是，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人類的能力是有極限的。”
天災、時間……若是人類這麼輕易就能抵抗這些龐大的怪物，他又何須苦心孤詣這麼些年。
而事實也正如大蛇丸所說的那樣，在與黃沙風暴的對抗之中，白光在緩緩減弱。
這倒不是樓蘭女王她們僅堅持了這麼短的時間，便無法繼續下去，而是在尋找與風暴對抗的平衡點，盡力地節省精氣神。
她也知道，若是妄想著一點損失都不受，只會將所有人帶入絕境。
「真是富有經驗的傢伙啊。」
燈神敘述完自己的所見與猜測，不由發出了一聲感慨，目光落到大蛇丸身上，又問道，「你就真的打算和那樓蘭女王一直耗下去，將這些人全部埋葬？」
“怎麼會，我可沒有那麼狠心。”
大蛇丸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好似現在操控天災襲擊樓蘭的並非是他一樣，
“況且，若是沒了樓蘭民眾，就沒有了所謂的樓蘭女王，又該拿什麼來讓這位女王乖乖就範。”
他根本不在乎這些人的生死，如今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也只是為了展示自己的力量，讓樓蘭人不要再抱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
要征服一個擁有守護神庇護的地方，沒有比正面擊敗他們的守護神更來震撼，更能徹底破滅他們的信仰，大蛇丸很清楚這一點。
畢竟，故土難離、安土重遷……要讓一群人放棄他們的家園可沒那麼簡單。
大蛇丸給不了新家園所謂的巨大期望，所以就只能使用如此決絕的辦法，散播更加徹底的恐懼，逼迫他們主動離開。
而離開了樓蘭……呵，沒了守護神的庇護，無論是透過砂隱村，還是木葉，有的是辦法拿捏一群沒有力量的傢伙。
暴力若從一開始便用盡，之後便會妥當的多。
若是自以為是，想著依靠什麼‘木葉三忍’的威名便能不戰屈人之兵，那可就太可笑了。
大蛇丸畢竟無法幹掉樓蘭女王，反而需要依靠她的力量。
先禮後兵，只會讓對方心存僥倖，之後再展露獠牙，以她女兒，或者其他樓蘭子民的生命作為威脅，固然也有成功的機率，但已經招致怨恨，之後在手術之時，會有被背叛的可能性。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而這是大蛇丸無法容忍的，他要盡力降低手術的已知風險。
「辦法是很好，但其中還是有不妥的地方。」
燈神聽了大蛇丸所言，歪了歪頭，「天災固然可怖，但這自然之物必然會依照自然之理。」
「雖說這些樓蘭民眾躲在地下避難所，看不出這次風暴與以往有什麼不同，但那位樓蘭女王似乎有辦法直接觀測到如今的情形，或許已經發現了什麼端倪。」
大蛇丸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風之國忍者，雖然從砂隱村那裡的得來不少經驗，又親自觀察過幾次沙暴，但真正做起來，難免有幾分粗糙。
或許瞞得過普通人，但對樓蘭女王來說，這種程度還遠遠不夠。
“沒有關係，這本來就是陽謀。”
大蛇丸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本之前就沒打算瞞過那位樓蘭女王，正相反，需要有這麼一個明白人存在。”
普通人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對同一件事抱有不同的態度，但作為一名合格的領導者，必然要選擇對於集體最有利的選擇。
在自己萌生了對龍脈的覬覦，以及展露了足夠的力量後，很多事情便已經塵埃落定，樓蘭女王必然不想走到魚死網破的道路，而選擇屈服。
但那些樓蘭子民可不同，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會有，若是知道真相，必然會產生許多反對的聲音。
這樣一來，原先營造出的最優選擇，反而會因為人心而出現各種問題。
大蛇丸之所以這麼大費周章，便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
困境，是天災造成的，離開家園，是民眾與領袖主動選擇的，而之後他會以救援者的身份提供庇護，與加害者的立場做切割。
至少不會讓那讓那些樓蘭子民清楚，這樣一來，無論是樓蘭女王，還是他自己，都好做人。
「這可真是費時費力，換作以往的你，威逼利誘會做到更直接一些。」
燈神說著調侃的話，語氣卻有一絲感慨。
這些年，大蛇丸倒是成長了不少，行事手段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倒也不是之前的做法有多麼差，只是更會考慮短期的利益，而將人當做消耗品來使用。
而現在……燈神估摸著這還僅僅是個開始，之後這些樓蘭人還會被大蛇丸榨乾身上的最後一滴價值。
沉思片刻後，燈神開口說道，「你這做法整體來說沒什麼問題，不過我還是有幾個小建議。」
“哦，說來聽聽。”大蛇丸並不過分自我，若是燈神有什麼好主意，他自然會欣然接受。
「耗費時間的問題暫且不說，眼下與樓蘭女王的角力，其實沒什麼必要。」
燈神聳了聳肩，說道，「既然你一開始便沒打算瞞著對方，此時就此退走，再直接與其攤牌，也未嘗不可。」
「而且現在還沒造成什麼傷亡，女王那邊更好說話一些。」
“你說的很有道理，但那樓蘭女王的態度其實並不重要。”
大蛇丸的視線落到那幾處避難所上，緩聲道，“若不經歷一些鮮血與死亡，這些人又豈會輕易離開樓蘭。”
他沒怎麼接觸過樓蘭人，但同樣生活在沙漠的砂隱村卻打過很多交道。
這些人民風甚是彪悍，砂忍更是五大忍村中出了名的不怕死，若不是資源著實有限，砂隱村經歷了多年的青黃不接，要想像現在這麼輕易壓制砂隱村，幾乎沒有任何可能。
兩相類比之下，大蛇丸自然不會太過輕視這些樓蘭人。
要破滅他們的勇氣，還是需要一些更為強硬的手段。
「倒也不必如此。」
燈神將他看到的，一開始樓蘭人的慌亂簡單描述了一遍，
「樓蘭與砂隱村還是有些不同的，固然都有著沙漠子民的特質，但這裡乃是難得一見的綠洲，又長期受到龍脈的庇護，可以說是另類的世外桃源。」
「這種環境下成長的，倒也未必會擁有多麼決絕的勇氣。」
大蛇丸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認真地思索，燈神則繼續說道，「不要太過高估他們，你也不要太過小看了尋常人類對於天災的恐懼。」
「別的不說，這場黃沙龍捲過去，所有暴露在外的糧食都會毀的一乾二淨，水源也暫時汙濁，平白多了處理的辛勞。」
“這種時日一天兩天倒還好說，時間長了沒人會受得了。”
吃喝，一向是人類，或者說一切生靈的大事。
而樓蘭子民能在沙漠深處生活這麼久，是存著一份希望，覺得在龍脈的庇護下，可以免受偶爾大沙暴的侵襲。
但若是知道，這風暴不止今天，明天、以後的每一天都會前來，這希望也就斷了，便會開始謀求其他生路。
“……”大蛇丸聽燈神這麼說，微微點頭，“也罷，暫且按照你所言試上一試。”
反正，他隨時有機會再尋一處初生的風暴，打一個回馬槍。
……
祭壇之上，樓蘭女王與她的女兒薩拉，面色蒼白，臉上滿是細密的汗水，顯然身體已經十分疲憊。
但這兩人的精神卻是帶著幾分亢奮，因為在龍脈的感知之中，沙暴於樓蘭停留了片刻後，開始逐漸遠離。
換句話說，最大的危險已經度過，再堅持片刻便會迎來曙光。
當然了，正是因為如此，兩人絕不會在此時放鬆警惕，若是在此時的麻痺大意導致失敗，那可真是太令人不甘了。
“……”
時間，一分一秒地度過，親眼目睹沙暴的力量離開樓蘭範圍，她們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薩拉，你初次接觸龍脈的意識，不用太過勉強，暫時先退下吧。”
樓蘭女王摸了摸女兒的頭髮，柔聲道，“接下來的監視，讓我一個人來就行。”
“……嗯，好。”
薩拉沒有拒絕，或者說沒有能力拒絕。
但斷開與龍脈的意識接觸、迴歸本體之後，心神徹底放鬆下來，與此同時，疲倦感如同潮水般湧了上來。
薩拉身體一沉，整個人癱軟下來，毫無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開始喘息著，本能地以此舒緩倦意。
樓蘭女王看到她這個樣子，不禁莞爾一笑，但很快便重振精神，以意識感知著沙暴的去向。
少頃，確認其徹底遠去後，樓蘭女王退出祈禱狀態，捂著胸口微微喘息。
薩拉見此，忙取出手帕，上前為樓蘭女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臉上露出仰慕的神色，“母親真的好厲害。”
換做她接觸龍脈那麼長的時間，此時還不知道是什麼狀態呢。
“不用羨慕，以後你只會比我更加出色。”樓蘭女王摸了摸女兒的頭，臉上滿是慈愛的表情。
“……”聽母親這麼說，薩拉非但沒有高興，反而搖了搖頭。
第一次接觸超凡力量，與難以言喻的天災做對抗，若是換做男孩子，大概此時正興奮地不能自己，腦海中暢想著冒險與征途。
但她不是。
突然遭遇這般變故，固然有驚無險地度過，但薩拉此時只覺得有些後怕。
天災無情，若是那黃沙風暴在樓蘭停留再多一點時間又會怎樣？
薩拉不敢想象，心中充斥著萬般情緒。
“在想什麼啊，我的小公主，沙暴已經過去了。”樓蘭女王捏了捏女兒的臉，笑著問道。
“母親，為什麼我們要留在樓蘭？”
薩拉抬起頭，還是忍不住問道，“雖然有守護神的庇護，但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要是萬一……”
說到這裡，話聲下意識頓住，不管怎麼想，如今死裡逃生，剛剛度過一場劫難，實在不應該說這些喪氣話。
“母親很高興，你開始思考這些了。”
樓蘭女王並沒有責怪她，反而有些欣慰，“但你的見識還少，天災固然恐怖，但只不過是一時的。”
“但人心難測，這是比任何天災都要危險的東西。”
薩拉似懂非懂地看著母親，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好了，這些事情可以之後再想。”
樓蘭女王拍了拍女兒的肩膀，笑道，“接下來要你去通知一下大家，災難過去的好消息。”
“嗯嗯，好。”薩拉也想讓母親休息一會兒，一路小跑著離開了祭祀廳。
目送女兒離開，樓蘭女王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