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上千,徹地連天,

人以上萬,無際無邊。

千人軍士組成的軍陣,便是一支大軍的絕對中堅力量,而上萬軍士一起行動,那簡直是如同驚濤駭浪一般,有著摧山斷嶽的氣勢。

無論哪個朝代,率領千人的,不過是校尉,但統率萬人的,必然是將。

將萬人便是一方大將了,畢竟指揮萬人作戰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能統率萬人行進如一已經是難得的良將了。

歷朝歷代,能統率三四萬人的將軍很多,但真正有能力去指揮十萬人以上大軍團作戰的卻很少。

大漢淮陰侯,兵仙韓信說漢高祖可將十萬兵,這還真不是小覷了劉邦,能把十萬人指揮的如臂指使便已經名將行列了。

古往今來能有多少人把幾十萬大軍玩轉,又有幾人能做到真正指揮數十萬眾呢?

秦漢兩晉,隋唐兩宋,到了如今的大明,縱觀史書上,能指揮十萬眾的也不過是那屈指可數的將星。

例如秦時的白起、王翦,例如漢時的韓信、衛霍,例如唐時的李靖、李績、蘇烈,再例如宋時的嶽武穆,到了大明朝,徐達、常遇春這也都是有名的大將軍,十萬眾在他們手裡真的不算什麼。

但很可惜,朱純臣和朱國弼這二朱絕對不是這樣的名將。

看到周遇吉調兵遣將後,朱純臣也很快調兵,都是排兵佈陣,他還真不信自己比周遇吉差了。

當看到朱純臣開始排兵佈陣後,周遇吉忍不住笑了:“二十萬兵馬,分屬晉、豫、冀、徽和直隸,互不統屬,又缺乏瞭解,強行統合在一起也不過一盤散沙。”

“這擰不成一股繩的二十萬大軍,不過是分散的晉軍,豫軍,冀軍,徽軍罷了,打起仗來排好佇列也不過是各自為戰。”

周遇吉很清楚,天啟朝時,朝廷每次動兵一般都在五萬人左右,不會超過這個數。

不僅僅是因為後勤問題,更主要的是這樣的兵力恰好在他們這些大將的掌控極限上,兵力不是越多越好,而是掌控範圍之內才是最好。

周遇吉有自信能將五萬大軍指揮的如臂指使,但朱純臣和朱國弼真的有自信能指揮二十萬大軍嗎?

答桉是否定的,他們的指揮不過是下令,然後由各省的總兵再傳令給把總千戶們,把總千戶們再出動,一級級傳令下來,我上司的上司也就不是我的上司了。

指望他們打打順風仗還可以,真到了決戰搏命的時候,這些異地作戰的客軍絕對以保留實力為主,畢竟說到底,他們這些衛所實際上就是大明合法的小軍閥,兵都是將領的私屬,那些將領有兵才有錢糧地位,兵打光了那就什麼也不是了。

而大同社不一樣,大同社可沒有什麼兵為將有的說法。

周遇吉自己指揮過的鎮都一大堆了,從來沒有說不聽指揮這回事。

因此周遇吉指揮的非常順暢,而朱純臣則發現,他的二十萬大軍哪怕此時只展開了十萬,調動起來都顯得非常晦澀,彷彿一臺許久沒有啟動已經生鏽的機器,沒有潤滑油就強行啟動,結果卡卡作響,反應無比遲鈍。

這不,朱純臣下令左翼的晉軍頂上去,命令都下達一刻了,晉軍中才磨磨蹭蹭出動了幾個營,這讓朱純臣非常的不滿,但同時又無可奈何。

晉軍自然是晉地那些總兵把總的私屬,人家能來給你打仗就不錯,你要真逼著人家送死,人家直接一句“京城的官又要坑我們外鄉人去送死了”,就能把你折騰的夠嗆。

畢竟這裡的二十萬大軍說起來,其中一大半可都是各省的客軍,而大明朝歷來平叛作戰,都少不了了身為總指揮的主將偏向自己的鄉黨的事情。

所以朱純臣雖然惱怒,但也只能勉勵著晉軍,讓他們快速就位,畢竟這些客軍裡,晉軍是屬於最能打的,最能打的有點脾氣也正常。

而周遇吉可不會給對面這磨磨蹭蹭排兵佈陣的機會,試探出朱純臣真的掌握不了二十萬大軍,甚至十萬大軍指揮調動起來都無比困難後,周遇吉直接下令:“命令第四協增援左側,把他們凸出來的部分給打回去。”

“第一協、第二協徐徐前進,炮兵營延伸火力。”

隨著命令下達,一門門大將軍炮高昂炮口開始進行火力延伸,同時第一協、第二協萬餘將士在炮火的掩護下列隊前進,展開了標準的線陣步兵方陣。

步炮協同,這可是高階戰術,要求炮兵和步兵的配合要有默契,指揮更要通暢,炮火在前方延伸展開彈幕襲擾敵方並為己方步兵開啟一條通道,步兵則跟在炮兵火力後面前進攻擊。

這一套流程說的容易,但如今玩得轉的還真只有從天啟朝就操練過來的老兵們。

朱純臣看著周遇吉輕鬆的指揮各支兵馬前進移動,自己偏偏空有二十萬大軍卻難以指揮騰挪,這讓朱純臣急的嘴角都要起泡了,眼見大同的炮火開始不斷延伸,那炮彈幾乎是追著自己的軍陣在轟擊,朱純臣急的大喊:“炮兵呢,我們的大炮呢?趕緊打回去,打回去!”

“成國公,我們的大炮夠不著他們啊!”一個總兵無奈的說道。

“不可能,我們的炮和他們的炮有什麼區別,怎麼可能他們打得到我們,我們卻打不到他們?”朱純臣壓根不信,他的炮可都是朝廷督造的精良重炮,怎麼可能還不如大同賊子的火炮。

總兵見朱純臣不信也沒有辦法,只能是無奈的讓手下趕緊開炮,夠不夠得著另說吧,如果在不開炮估計朱純臣就要動刀了。

明軍的炮火終於是展開了大規模反擊,那些重炮開始不斷作響將一枚枚開花彈和實心彈砸向大同的軍陣。

聽著自家大炮那宛如雷震一般的轟鳴,明軍士卒也是紛紛叫好起來,剛才他們一直被大同的炮火給壓著打,如今總算能揚眉吐氣了。

但很快就有人發現,自家的炮兵雖然開炮了,但壓根夠不到對面!

“國公爺,這不對勁啊,我們的炮有問題啊!”一名參將皺眉說道,他可是眼睜睜看著自家的大炮開火,然後卻根本夠不到大同賊子的軍陣的。

朱純臣眉毛都快擰成一團了:“這炮可都是本帥從直隸調撥來的,怎麼質量如此之差?”

話正說著,就聽著一聲爆響,一門火炮直接炸膛,幾個炮手反應不及被直接炸翻在地上痛苦哀嚎。

這下朱純臣臉色更難看了,他驚愕的看著那炸膛火炮的地方,那可是自己從直隸武庫裡直接拔出來的炮啊,怎麼可能就是這樣的質量?

而周遇吉對自家火炮卻是非常的滿意:“這些炮,質量是真不錯,下次要多聯絡一下直隸那邊的賣家,讓他們多賣一些過來。”

不錯,周遇吉手中的炮很大一部分都是從直隸買過來的,甚至還有一些就是山東原本的駐防重炮。

這些炮經過調換,報廢等一系列流程後,就到了大同手裡,如今更是成為了大同軍隊的利器,可偏偏本來應該使用這些火炮的明軍,一個個用上了假冒偽劣的產品。

這該找誰說理去?!

朱純臣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火炮不是炸膛就是啞炮,那些炮彈要不質量不行打不出去,要不就是大小不一塞不進炮口,還有的太過離譜,一炮轟出去在空中就碎成了片片。

這些炮彈的質量直接把朱純臣氣的心口疼:“混賬,那些混賬,那些混賬把老子給害苦了!竟然拿這些玩意來湖弄我,回去後我定要砍了他們全家!”

朱國弼則是說道:“我的國公爺啊,眼下別考慮怎麼殺他們全家了,先考慮我們該怎麼辦吧,大同賊子已經快要到跟前了啊!”

朱純臣咬緊了牙:“我們有二十萬大軍,哪怕不用重炮,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他們!”

“傳令給那些總兵們,讓他們奮勇殺敵,都給我殺上去,如今只有殺上去才有勝利的希望!”

當朱純臣的命令傳達下去後,這些客軍不出意料的不滿了。

“什麼?要我們上去?大同軍這麼兇勐的炮火,讓我們上去當炮灰嗎?”

“就是啊,憑什麼京營的不上,徽軍也不上,就讓我們晉軍和豫軍上,這是拿我們當什麼了?”

“我們才不要頂著大同軍的炮火去送死,要麼一起上,要麼都不上,想單單犧牲我們,沒門!”

“本來就缺少糧餉,如今還要我們上去拼命,哪有這麼好的事,朝廷答應的錢糧什麼時候到,我們什麼時候殺上去!”

客軍的不滿騷動讓整個軍陣都受到了影響,而大同將士此時也已經在炮火的掩護下抵近了明軍軍陣。

兩協萬餘將士以各營為單位組成三段射擊的陣列,並排著隊伍開始踏步前進。

“大同賊兵衝上來了,快擋住啊!”

“火槍呢,火槍快開火啊!”

“弓箭手,弓箭手快射箭,射住大同賊兵的陣腳!”

“虎蹲炮都端上來,開炮,開炮!”

混亂的明軍下達著各種矛盾的命令,每一個參將,每一個總兵乃至把總都有自己的意見想法,他們互不統屬,因此整個明軍徹底亂了套,這個要逃跑,那個要開槍,還有的要開炮,要後撤的,各種亂七八糟的命令把明軍徹底的給繞蒙了。

朱純臣看著自己的大軍變成亂哄哄的菜市場,每一省的客軍都各有各的打算,他們下方又充斥著各種雜亂的命令,這就讓整個大軍變得混亂且迷茫,誰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該做什麼。

明明頭頂上炮火還在不斷落下,明明大同的線列步兵已經到了距離明軍兩百步的地方,可偏偏明軍仍然沒有拿定主意,有輕功冒進的,也有持重堅守的,還有想趁亂逃跑的,明軍的陣線徹底被撕碎,成為了一張紙湖的牆板。

“開槍!三段射擊,有序前進!”

伴隨著指揮命令下達,大同的線列步兵們展開了熟悉的車輪式三段射擊法,每個營三輪射擊隨後又有其他營頂在前方展開著同樣的操作。

兩協共計二十四個營,二十四個線列步兵軍陣正緩緩前進,這二十四個營呈三批次輪番前進,射擊,裝彈,哪怕頂著炮火和流失依舊表現的沉穩無比。

在這樣連續不斷的打擊下,明軍空有強大的兵力卻無法得到有效的施展,本來二十萬大軍就只能展開一半,偏偏這一半還自己先陷入了混亂之中,等到大同的將士們打到跟前時,這些明軍丟下武器就開始跑!

“跑啊!大同賊子打上來了!”

“快跑啊,我們敗了,我們敗了!”

“大同兵殺上來了,跑啊!”

處於明軍軍陣最前線的五萬大軍說崩就莫名其妙的崩了,這一崩連帶著整個明軍都莫名其妙的陷入了潰敗之中。

無數人哭喊著失敗了,輸了開始逃命,後面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被前方湧過來的潰兵給裹挾著跑,哪怕朱純臣拼了命的想要阻止兵馬潰逃,卻根本無法阻攔那些一門心思就向著跑路的潰兵。

四省客軍還沒怎麼打呢,就崩盤了,連帶著整個明軍一起崩盤,氣的朱純臣兩眼一黑差點當場暴斃。

雖然朱純臣拼了命的要大軍停住腳步並派出督戰隊去呵止潰兵,偏偏潰兵人數眾多根本不搭理督戰隊,甚至有些督戰隊想要強行阻攔潰兵時會被潰兵給直接偷襲砍殺。

這樣的情況讓朱純臣都無法阻攔,只得收攏了督戰隊和自己的親信後快速跑路!

沒錯,朱純臣見勢不妙也開始跑路了!

這一跑,那就是直接潰逃上百里的大潰敗。

當朱純臣跑回到河南境內時,這才有功夫整理情報收攏潰兵。

陸陸續續的,各路兵馬開始返營,朱純臣到最後還收攏了十幾萬兵馬,但依舊有幾萬人卻是永遠回不來了。

這些人不是被俘虜就是做了逃兵,還有的直接死在了戰場上。

當得知一下子折損近四分之一人馬時,朱純臣徹底暴怒了:“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這些人怎麼說敗就敗了?!”

“當時明明是我軍佔優,怎麼就突然全線潰敗,攔都攔不住,這下害的我軍糜爛百里,又退回了河南,真是豈有此理!”

朱國弼安撫著朱純臣情緒:“國公爺何必動怒,小心氣大傷身,如今陛下和朝廷的安危都寄託在您身上,您可要振作起來啊。”

朱純臣何嘗不知道這些啊,可這場莫名其妙發生的潰敗實在是讓朱純臣無法理解。

朱純臣無法理解,朱國弼卻是給出了一個藉口:“國公爺,本候竊以為這是大同賊子有意為之的奸計!”

“本來新黨就覆蓋了北國各省,如今大同賊子回來了,那些人必然想著重新投靠大同賊子,所以這才有了這次潰敗。”

“那些人必然是出工不出力,故意讓我軍戰敗好增長大同賊子威風的!”

朱純臣聽著朱國弼的腦洞,感覺自己腦仁有點疼,雖然朱國弼說的每個字他都認識,但連起來怎麼就那麼難理解了呢?

朱純臣被灰頭土臉的趕出了山東,周遇吉可謂是揚眉吐氣:“哈哈哈哈,好啊,崇禎皇帝的大軍,又被我們趕走了!”

副將說道:“不僅僅崇禎皇帝的大軍被我們趕出去了,他們還好心給我們留下了大批輜重和大批的俘虜啊,這些我們都用得上啊。”

朱純臣的二十萬大軍當時無法完全展開,所以即使上是十萬人在外列陣,十萬人在營中等待。

可戰事一開始就變得非常詭秘,周遇吉以四萬對十萬,明明短兵相接僅僅是一瞬,那些明軍就真的崩了,潰敗了,不想打仗了。

這讓周遇吉更加確定,明軍大部分將士都不想打仗,本來朝廷就不發軍餉糧草不把他們當人看,平日裡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又不給錢,如今到了異地當客軍那命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誰還願意繼續拼命啊?

這人死了,朝廷能給多少撫卹到家人手裡,家裡的東西最後又能保留下來多少?

可以說人一旦死了,崇禎朝保護不了你的財產也保護不了你的家卷,你所有的一切都會被其他人吞吃掉。

所以各地客軍看起來毫無戰心,看上去都是烏合之眾。

說白了大家都是來搖旗吶喊,打打順風仗就算對得起崇禎皇帝了,真要大家去拼命,對不起,崇禎皇帝他還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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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瞭解一些俘虜的實際情況和心裡想法後,周遇吉更是和黃宗羲商議著招收一批俘虜補充進大軍裡。

“如今我們可用兵力太少了,這些俘虜裡很多人都不想和我們打仗,他們也是被逼無奈才來的山東。這些人,都是我們可以拉攏支援的物件,我們需要更多有真才實學之人來加強我們。”

“這些人若是願意加入我們大同社,那麼此消彼長之下,我們在山東的力量又會膨大幾分,到時候莫說河南,就是直隸我們也打得!”

周遇吉身份是山東總督兼二鎮總統官,負責山東戰事,他有權利就地招募兵馬組織臨時的軍鎮。

為了保住山東如今的勝利果實,同樣為了出色完成威懾直隸的任務,周遇吉認為山東起碼要備著一支六萬人左右的精銳隊伍。

因此周遇吉打算在俘虜和那些投靠過來的衛所兵裡挑選三萬身體夠強壯,素質夠好的良家子來加入新軍,組建兩個新的軍鎮。

而這個訊息在俘虜中傳開後後,立刻引來了俘虜們的極大熱情,給大同當兵,這可是美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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