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恪即笑道:
“這書我原本是打算送的,只是某些人啊,自己要閒則生非。這叫個啥?”
常玄振湊過臉來問:
“叫啥?”
“不作不死!”
這下子,連到常玄振無言以對了。
一時,閣中沉默無聲。
半晌,程恪哈哈笑著道:
“跟你開玩笑呢,別當真。這書本就是寫來送你的,算是那日你為我助拳的酬勞。”
一邊說著話,一邊程恪就把書遞給了常玄振。攤開書頁,第一頁上就是一排小楷:
“贈吾友常兄。”
常玄振這黑著的臉,這才雲消雨濟,轉臉笑開了。
“好你個程雲哥,你小子也太刁了!”
一邊嬉鬧著,一邊就開啟了書頁。
【拳有勢者,所以為變化也。橫邪側面,起立走伏,皆有牆戶,可以守,可以攻,故謂之勢。拳有定勢,而用時則無定勢。然當其用也,變無定勢,而實不失勢,故謂之把勢。……】
常玄振正巧翻到拳法一篇,只簡單過了一眼,立時目光就被吸引了去。
這書,還真是如程恪所言,很是實用啊!
再往下看,常玄振越看越是驚喜,越看越是興奮。
這本書,居然將大江南北,歷朝歷代的實戰拳法、器法、陣法等等,如數家珍,一一加以點評。更重要在於,每每點評一技,還輔以相對應的實戰例則。
譬如騎兵馬術一則,就講到了常遇春率軍北伐。開平一戰,開平王圍三缺一。又用拒馬和陷坑設下重重埋伏。蒙軍城破突圍,卻被挖著坑等人跳的明軍像趕綿羊一樣趕進坑裡,火槍、長矛、弓箭。殺了個落花流水!
常遇春一代英雄,可惜英年早逝。身後子孫又因為靖難之罪,故而未能有兵法著述流傳後人。以至於,常家人都知道祖上是大英雄,卻對具體英雄的具體經歷不甚了解。因此,也就對常遇春生平具體戰法一頭茫然了。
常玄振看到祖先的英雄豪氣,這就已經令他看的熱血沸騰。
然而,更精彩的還在後頭。
書中,開平之戰後面,緊跟著就是大唐侯君集滅高昌之戰。
作者,如果沒有旁人,也就是程恪了。這意思是說,此戰與大唐大名鼎鼎的陌刀陣法,可相得益彰!
這,如何令常玄振不心懷激盪,心神往之?!
常玄振突然覺得,程恪跟他要錢,還真沒要錯。
這本書,何止百兩銀子?
千金都不換!
“程雲哥,你這……。”
程恪笑著應道:
“怎地了?”
常玄振一拍書案,大喊道:
“此書必火!”
程恪猛聽了這話,一個踉蹌差點沒摔下榻來。
這話聽著咋這麼彆扭呢!
那廂,常玄振又搖搖頭,長嘆一口氣道:
“你這書太貴重了,我真得給你錢。”
程恪笑著問:
“你給多少?”
常玄振悶了半晌,一咬牙:
“我知道這書值錢,可我眼下手頭可不寬裕。這書,我願補你一千兩,多了我可沒有。”
程恪一口茶噗嗤一聲笑噴,連連咳嗽,一邊笑著拿手指點著常玄振道:
“你這傢伙,還當真了。我這跟你說笑呢。這書送你的。”
“不不不,這書這般貴重。做贈品可是太不值當了,這書我不能這麼隨意收了,總得補償你些。”
常玄振連連搖手,一邊就把兵書往程恪跟前推。只是,一旁的韓碩卻噗嗤一聲笑了。常玄振那推讓的模樣,也太假了。
只見常玄振那手指,看起來是把書往程恪跟前推,但那手指僵硬,到好似拽著不放一樣。
程恪看著常玄振那欲推還搶的糾結模樣,心裡也是直樂。
常玄振這副震驚的模樣,程恪是早就預料在心的。
得了人家那麼大的助力,不送個狠一點的,反倒令人看輕。
說實在話,程恪自己是有些恃才傲物的。那一世裡,藐視權貴是他的日常。因此,三十過半了,還是老憤青一枚。
然而,陰差陽錯,上天居然給了他重活一次,而且是穿越到五百年前的機會。
程恪手持後知五百年的粗大金手指,不說王八之氣亂竄。起碼,他在那一世裡傲視權貴被人罵神經病。那麼,這一世裡,他藐視王侯,大約會被稱作才子風骨吧。
畢竟,他隨便亂開的一個金手指,就是後世多少年總結出來的文明結晶,可是極為管用的。
譬如眼前這本《匯武新編》,原稿脫胎於幾十年後的大才子唐順之。唐順之因為有感於倭寇肆虐,故而奮起直書,指望能為前線用兵之人有所裨益。
當然,程恪既然是開金手指,自然不會傻到僅僅抄書的階段。所謂推陳出新,天下文章一大抄。東抄抄,西抄抄。抄來抄去,就成了眼下令常玄振震驚和蛋疼的絕世兵書了。
這便有人問了:
“他程恪一個年紀輕輕,才十四歲的小童生,就能寫出經世流傳的兵書,這也太神了點吧!這金手指會不會開的有點隨便,有點大?”
嘿嘿,程恪之前可是寫出來過《聊齋志異》這種暢銷書。眼下,這書在兩京和江南、中原等各大城市正在風行狂銷。程蝶衣程大才子的名頭,已然隱約為天下知。君不見,就連大才子唐伯虎,都做了粉絲,想來揚州找一找真人麼?
話又說回來了,這年頭,可是鬼神存而不論,頭上三尺有神明,出門都得看黃曆的年代。少年才子,遇困而逢神人授法,這可是街頭巷尾十分喜聞樂見的大眾保留劇目。
要是真有人傻到問程恪,這書不是你寫的吧,從哪裡偷抄來的?
程恪大可以給他默寫,背誦出來。
誰叫那一世裡的程恪是個書痴,看千看萬。而且那個年代是個資訊爆炸的年代,多少古本、善本,網上都唾手可得,一毛錢不花就能伸手拿來的時代呢?
程恪這人,其實沒太多本事。唯一突出的就一個,喜歡看書。看雜書,古書。好吧,實際上是不挑口味,什麼書幾乎都看那種。
以至於,如今的他跑到眼下的大明朝,他肚子裡的貨跟眼下這些才子文人們相比,那簡直就是專家欺負小學生。
這本兵書,就是他憑著記憶,和當年在軍事論壇上和人侃大山,外加玩單機即時遊戲。加上歷史史料什麼的,自己體會、總結出來的軍事論述。
底子是唐順之《武編》的底子,但是裡頭還有戚繼光《紀效新書》、茅元儀《武備志》等總結和觀點的彙集。至於火槍部分,那直接就是開抄的畢懋康的《軍器圖說》。
不過,程恪也不是死腦筋一賣到底。他還留了一手,這書裡,只有論述,沒圖。
要圖,簡單,請他啊!
這書,實際上是程恪打算撬開大明朝的武勳豪門的敲門磚。
尤其是懂得用兵、行軍的行家。越是對軍事有所關注的人,將來看到這書,必然會主動上門來請教於他。
在程恪眼裡,眼下的常玄振這個小年輕,不過是一道橋樑。這道橋樑的彼端,是現如今的南京錦衣衛指揮使-常經。
當然,這等動機不純的心思,程恪自然不會主動說出口。他壓根是做了個套,等著常玄振自己往裡鑽。
這不,常玄振隨即就激動的捧著書喊道:
“這等奇書,我得快馬郵遞給我爺爺看。哎呀不行,我又捨不得。罷了罷了,我便叫了門下抄一遍吧。你這本手稿,便送去南京。”
程恪臉上沒表情,嘴裡還搶著道:
“哎呀,小爵爺,這書你看看就得了,到你爺爺那,那不是貽笑大方麼。常老公爺可是用兵行家,我這唬人的玩意兒,到了他眼裡一過,不就得被戳穿了?”
常玄振哪裡肯聽,只搶著喊道:
“不不,這書寫的太好了,太實用。這書不能只我看,我得稟報我爺爺知曉。乾脆這樣吧,我手頭就些個零散銀錢,。這書這般好,只給些錢財也未免沒得糟踐。還不如我送了南京去,給我爺爺處置了。怎麼賞你,聽他老人家的。”
程恪心底都快歡喜的炸了,只是嘴上還在和常玄振掰扯。一邊謙虛的連連阻攔,說不能給行家過目,免得丟人。
就這麼,二人拉拉扯扯的來來回回,看的一旁的韓碩以為他二人打架呢。
正要上前勸解開來,一頭門子進了房裡稟報,那位李訟師來了。
程恪這才和常玄振撒了手。一邊就候著那李訟棍進了房。
只是那混賬人還沒進來,倒是先高叫一聲,刺耳的破嗓子聲音傳來一句:
“哎呀,晚生來晚也!”
程恪咣一聲,茶杯蓋子就飛了出去。
“我去你大爺的,都快五十的老闆子了,還晚生,要點臉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