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訟棍尖嘴猴腮樣的,屁顛屁顛一頭進了書閣。只是頭剛伸進來,腳還沒跨入。冷不丁就見一個杯蓋飛來,當即嚇了一大跳。噌一聲又縮了回去。
這舉動,猶如被捉上了岸的大王八似的。一伸一縮,煞是猥瑣,到叫程恪看的噗嗤一聲笑了。
只聽那李訟棍就嚷嚷開了:
“哎呀呀,小公爺如何拿我取樂。若是要耍子,小的倒是願花錢,請了西城的茅四家雜耍班子來給小公爺逗趣。只是可憐晚生不過是文弱一個書生,可經不得小公爺這般折騰。”
那頭常玄振見這訟棍滑稽模樣,也是不禁笑了。因對著門外斥道:
“你是哪裡來個晚生,都四十多的人了,沒臉沒皮的也稱晚生,快滾進來回話。”
那李訟棍這才屁顛屁顛又哈著腰,半走半跑,還帶著點氣喘吁吁的快步走了進來。一邊嘴上還說:
“哎呀,小公爺饒了晚生吧。晚生這衣裳早晌才換的,要是滾了,豈不得髒了要換。東城這裡可沒什麼好的成衣店,這一時半會兒的,可哪裡找合身的衣服換去。”
“還要呱噪?休得囉嗦,快滾來!”
這下,連常玄振都想拿杯蓋子砸他了。
“好,好,好。小公爺叫我滾,我就滾。我滾了,您瞧好了。”
李訟棍見常玄振要發火,立時嚇得渾身肝兒顫。於是,就在程恪一旁舉目睽睽下,居然真的就打了個滾。
程恪和常玄振對視一眼,兩人齊齊一頭黑線!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這得有多賤才能做出這等沒臉沒皮的事情來,真是賤1人啊!
程恪是徹底被這混賬給搞服了。
然而令程恪沒預料到的是,這賤1人今日這番神奇的表演,其實這才剛剛開始。更沒下限的,還在後頭!
只見他一頭滾到了常玄振腳下,又翻過一個身來,先朝著常玄振跪了磕個頭。這才爬起來朝著常玄振點頭哈腰,一邊好話連篇。
什麼承蒙小公爺召喚,晚生喜不自勝,敢不立時來拜。什麼恭喜常家沉冤得雪,將來必定富貴榮華,滿門朱紫。反正是什麼好聽撿著什麼說,一邊說了,一邊還偷偷朝著常玄振偷撇。
那神情,若是不知道他底細的,還以為是個太監。
只是這混賬瞧著常玄振的時候,冷不丁就瞧到了跟常玄振一道坐在榻上的程恪。
“嚇!”
那李訟棍當即一個不禁,立時高叫了起來:
“你這寡l婦門上的小孽種,居然敢跟小公爺平起平坐,還不快給我滾下來!”
說了話,還不待一邊錯愕的程恪和常玄振反應。這混賬居然自己先直起了腰,一步跨上前,作勢就要去拉扯程恪。
這下,不說把程恪和常玄振弄得一頭霧水。只說這前恭後倨,換臉比翻頁還快的本事,先就弄得他二人哭笑不得。
“怎麼回事?”
常玄振正帶上前阻攔,不想那李訟棍步子更快,一把就抓了程恪,一邊惡狠狠獰笑到:
“小畜生,前日裡在寶勝庵拿大可拿的爽快?我還真當你是鹹魚翻了身,就此爬到了我頭上去呢,原來不過是個幌頭。到叫老子沒得丟了偌大臉面。這會子,你這招搖撞騙的小畜生居然都騙到國公府裡來了,你好大的膽子!”
說了話,那李訟棍抓著程恪就要扯下榻來。
程恪見他話語不敬,心下早已有了提防。見他衝上前來,一邊側開身子躲了他的雞爪。見他還要拉扯,當即腿一抬,一腳就朝著那混賬踹了下去。
“哎呦我滴個親孃哎!”
那混賬一隻腳擱在榻板上,一隻腳正要往前跨。程恪這踹的也是刁鑽,瞅著他力軟的地方就踹。
一時,就見到李訟棍一個狗吃屎,腳下撲空,先一頭磕在茶几邊角。他嘴裡正罵罵咧咧,哪裡想到程恪這冷不丁一腳。
可巧了,他這嘴張著,兩顆把門的大板牙就一頭扎到了茶几上。咯噔一聲,這就給崩了。
“唔…唔…唔…唔…。”
但見那混賬一屁股頓坐在地,嘴裡吱吱嗚嗚的。因為兩顆大門牙給磕崩了,一時壓根就聽不見到底在說啥。只見嘴邊鮮血橫流,那情形,煞是觸目。
這番動靜,早就引起了外邊注意。那訟棍這才轟隆一聲被程恪踹倒在地,那頭書閣大門就咣一聲被踹開了。
三四個挎著腰刀的錦衣衛,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一頭就衝進了書閣裡,唰一聲抽出腰刀。
“何人喧譁!”
常玄振因站起身來,笑呵呵朝著侍衛道:
“沒事沒事,磕著了,出去,出去。”
一邊朝著程恪笑道:
“這傢伙嘴欠,你這一腳踹的好。你不踹,我都得踹。”
只是一旁的程恪卻是又疑又氣。
前日裡,晚上在寶勝庵,這混賬東西對他可是恨不得跪舔,這會兒怎地又倨傲蠻橫了呢?
這裡頭可是有什麼變故?
程恪哪裡顧得上常玄振的調侃,自己上前,一腳踩在李訟棍身上。即問道:
“李大先生,怎地晚輩我今日如何又得罪了你了,可是我欠你錢了?”
那李訟棍立時抬起頭來,惡狠狠瞪著程恪。眼神恨不得滅了程恪才好的模樣,這更看的程恪一頭霧水。
只是這混賬此時因為牙被磕了,說話壓根說不周全,漏了縫的門牙猶如破門戶牘。只管進風,哪裡聽得真切。
程恪轉頭就叫了韓碩,從一旁几案上遞過來茶盅,一頭又拿了碟中的溼巾。兩樣都遞給李訟棍,因說:
“弄乾淨了回話,若是有半句不實,今日你可走不出這國公府!”
李訟棍卻猶自不甘,轉頭朝著常玄振又吱吱嗚嗚。嘴裡說著話,手還連比帶劃。弄得常玄振都一頭霧水,一邊還連帶著調侃程恪:
“你從哪裡尋來這麼個老活寶,這就是你說的包打聽?我瞧著怎麼跟街頭老青皮似的?”
“嘎!”
那李訟棍這下子,算是終於認清楚了常玄振和程恪的關係了。
人家明明是好友一對。
可笑自己還狗拿耗子要在小公爺跟前拿捏程恪。
原來,這小子的靠山,壓根不是什麼東關分署裡的陸峻峰陸主簿。眼前這位威名赫赫的開國公家小公爺,才是人家根正苗紅的大靠山啊!
千日打鷹,不想今日卻被雛鷹給啄了眼去。
大意了,大意了!
李訟棍立時直起身來,連拿帶搶一般搶過了程恪手裡的溼巾和茶盅。一邊漱了口擦了血水,一邊嚇得渾身顫抖的朝著程恪連連磕頭:
“小程哥兒可饒了我吧,我有眼不識泰山,可真真是不知道您和小公爺是好友。要是知道有這層關係,打死我也不敢冒犯您老啊。”
這舉動,到把程恪弄得厭煩。
這人壓根就是個變色龍,前倨後恭是比喝茶還快,都不帶喘氣的。他這會兒,到是佩服這李訟棍佩服的緊。
這人沒臉沒皮的,可真真是不知道,當年是怎麼和他那脾氣耿直的老子成了同窗,有些交情的。
“算了,你滾吧,我找別人問。”
程恪這會兒都懶得理會這訟棍了,看著沒得叫人噁心!
只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程恪對這看人下菜,就高踩低的混賬沒了心情。不想那李訟棍自己卻又突然轉了主意。
只見他卻一把撲過來抱住程恪,開口就嚎:
“小程哥兒啊,你可不能趕我走啊。我跟你爹可是幾十年交情啊,你是我的子侄啊,你的忙,叔叔不幫,還有誰幫啊!”
“噗……。”
常玄振一聽這話,剛剛端起來進口的茶一口就噴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巧對著韓碩。把個韓碩又噴了一臉,今日,他可是真真流年不利,盡倒黴了。”
只是程恪哪裡顧得上韓碩挨噴。
這混賬不說這話還好,一提到他爹,程恪就是一肚子來氣。
這混賬虧得他老孃之前還指望著些,沒想到是個攀附權貴,嫌貧愛富的。讀書人那點子傲骨,在這混賬身上可是早就摸得沒了一絲蹤影。
程恪手一揚,即道:
“你且滾了,我便不與你晦氣。你若是還在這裡大言不慚,胡亂說話,別以為我打不得你。”
那李訟棍一聽這話,當即就噤了聲。猶如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鴨一般,只得訕訕的一步三回頭往門外去。
這廂程恪倒是對著常玄振一臉苦笑:
“沒得讓你見笑了,我再找別人給你問問吧。眼下,我倒是有個想法,說與你參詳參詳。”
轉頭,程恪回坐了榻上,一邊擺開茶盅當了道具,便拿茶几做了沙盤,與常玄振擺開了陣仗。
那李訟棍眼瞅著二人坐下談起了旁的事情,壓根不再理會於他,只得戀戀不捨的往門外去。
只是腳步剛跨出門外,從格柵窗子裡便飄來一句隱約的“黃鹽商”什麼的。他因心頭一動,腳步卻是停頓了下來,一邊即側耳去聽二人交談的話題。
待聽到房里程恪一聲嘆息,隱約間說了一句:
“可惜不知那黃鹽商確切底細,如今錦衣衛又在明中。若是大肆搜捕打探,未免打草驚蛇,反而不美。看來,我還得尋個穩妥法子,找我鹽幫的兄弟小霸王去細細揪尋一番,如此,方為穩妥。”
這話一落,李訟棍當即眼前一亮。
他這心裡頓時樂開了花,心中對常玄振喚他來問話,也才心中瞭然。
原來是要問那黃酬錫黃老闆的底細。
這下他可是用的著了,別人不知,他可是知道這黃老闆底細一清二楚的。
黃老闆找他打過官司啊!
他今日這頓捱打,可算沒白挨。這要是立了一功,可算是攀附上常府這條金大腿了!
他當即喜滋滋的就要高喊:
“我知道。”
只是他話還沒出口,門外屋簷上突然冒出幾個侍衛來:
“大膽,竟敢偷聽,給我拿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