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姚長子見勢不對,更是操起院角一塊廢舊門板,舉起來就朝著劉板凳砸去。

劉板凳聽到程恪爆吼,正在驚慌失措。轉頭一看,眼前一黑。門板朝著他當頭拍下。

“噼啦”一聲,門板照著腦門裂成兩半,把劉板凳的腦袋就開了剽。

劉板登冷不丁吃痛,正要起來打程恪。一看,眼前卻是個高個的小子。心裡就有些發虛,用手抱著流了血的傷口,勉強笑著說:

“有話好好說嘛,動手作甚。”

程恪顧不上理會劉板凳,一步上前扶住母親。一番推拿才將母親緩過來,秦氏哇的一聲,抱住程恪就痛哭不已。

程恪見他娘這幅模樣,想起來前些時王婆子上門就把他娘氣成這樣,估計這混賬也是說了什麼不體面的事兒。一時怒火大盛。不待劉板凳急著要跑,一邊喊:

“長子,給我打這個混賬。”

一邊自己就操起抵門的門栓,抬手就要打將上來。

“哎呦,哎呦。別打別打,我今天只是按著太太的約定來買田的嘛。莫動粗,莫動粗。”

程恪哪裡管他辯解,上次就看這混賬趁人之危,大為不爽。如今錢已到手,心裡有了底氣。自然是要殺雞儆猴,也給那些總打他們母子主意的混賬一個好看了。

程恪逮著劉板凳腿膝蓋就是一傢伙,一邊冷哼:

“買田?誰允你了,我告訴你,今日你來的正好,我家與你的契約已然到期。你將今年的租賦如數交上來,這田,我們收回,不租給你了。你不是說北頭人家都在轉租嗎,你另就高枝吧。”

劉板凳痛的直跳腳,可憐他一個膀大腰圓的農人,因為剛剛被姚長子下黑手,這會兒頭暈目眩。根本無力招架瘦弱無力的程恪,要換成平時,程恪早就被他拎小雞一般叉起來了。

他又聽到程恪說要收回田地,頓時驚愕的忘了疼痛,只是急著問:

“你們家窮困到這地步,你憑什麼不賣?”

程恪笑了:

“窮不窮關你何事,又不跟你乞討,你倒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哦,不對,你這根本是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對你這樣的狼心狗肺之徒,羞與你交際。”

劉板凳嚷嚷的更大聲:

“你傲什麼傲,破家窮戶,傲氣能當飯吃?小年輕,我勸你還是實在點好,別為了架子活受罪。”

姚長子是知道程恪發了財的,聽他話口威脅,只覺好笑。舉起拳頭照著他當面就是一拳。

“你個混賬費什麼話,給錢,滾蛋!”

劉板凳這下慌了,他本就一直糊弄秦氏,說今年收成不好。心裡一直想的是借了銀子把程家田地給盤到手,壓根就沒想過要交付今年的租賦。

他連滾帶爬的摟住銀子,就要跑路。卻被姚長子一腳別倒,姚長子按住他,從他懷裡搶下包裹,轉手扔給程恪。

程恪問秦氏:

“娘,總計該有多少?”

秦氏轉頭一算。

“加上前幾年他拖延未交的租賦,應該是七兩。”

程恪從包裹裡撿出七錠銀子,將剩餘的又包好扔給劉板凳。

“我家與你兩清,滾吧!”

劉板凳還想上前搶奪,可是看到個子高大,拳頭碩大的姚長子站在一邊,頓時不敢動彈了。只恨自己今日大意了,沒多叫兩個人來幫襯。烊烊???收拾了包裹,一瘸一拐的往外躊躇著走去。

出了門,劉板凳回頭望了程家宅院一眼,恨聲道:

“小畜生,你等著。老子不弄的你家破人亡,老子就不姓劉……。”

趕走劉板凳,秦氏剛好的身子氣的又病倒,臥了兩七日才爬起來。

程恪見他娘這般唯唯弱弱,也是擔心夜長夢多。便和秦氏商量要去東昇鋪上還錢,將父親那幅畫贖回來。

秦氏此時已經下定決心,今後家中事物一概由兒子做主。聽他這般說,也是周全。便任由他自己安排,只是提醒他將債消了趕緊進學。

這日清晨起身,程恪本打算去東昇鋪上銷賬。秦氏從灶房端來一盤粽子,程恪這才想起今日是端午。

吃了粽子正要出門,姚長子先跑上門來邀程恪去看龍舟賽。程恪本不是喜歡湊熱鬧的人,只是架不住姚長子磨膩,秦氏也笑著說他忙了這許多日子,去散散也好。

程恪一想,今日過節,東昇鋪上估計遇不著人。左右也不差這一日功夫,便和姚長子去了滷汀河口的楊家灣。

東關龍舟賽的習俗,大約從南宋便流傳開來。故老傳言,當年嶽爺爺在泰州望海樓與金兵大戰。為了編練新軍,在此伐舟造船,競勇爭先挑選好漢。幾百年下來,反倒成了一項民俗。

天順年間,當今天官王介庵任揚州知府。為疏通揚州府城護城河,兼濟灌溉與通流。便將楊家灣一帶從一條河溝開挖擴大為綿延十里的湖面。

王天官當世名臣,人稱:兩京十二部,獨有一王恕。忠介孤狷,威名赫赫。揚州人至今還叨唸著這位老大人在揚州的種種事蹟。

王恕尤喜文事,教化育人。資政書院、東關社學便是王恕籌資新建。

當年兩大學校建成。為表慶賀,便於每年端午時節,在楊家灣又添一場龍舟賽。參賽者正是資政書院、東關社學兩大學校的學生。

幾十年下來,到了如今。楊家灣龍舟賽已然和滷汀河龍舟賽混合,成了揚州府每年一度的狂歡,揚州府下面各州縣衛,都要派遣龍舟來參賽。

此時,從府城東門到楊家灣河口的七里東關大街上,早就擺滿了來各地來趕集的鋪子和攤位。摩肩接踵,人山人海。喧鬧聲如雷如雨,直上雲霄。

程恪既是抱著散心的目的而來,自然是走走停停。說起來,這還是他穿越以來第一次心情如此輕鬆的逛街。他便懷揣著些散碎文錢,這邊買了方歙硯,那邊又買一隻湖筆。

一連逛了七八個攤子,給他娘也挑了幾件素淨的簪、鈿之類零碎。那邊姚長子早就按耐不住,只催促他快去碼頭。

程恪還想再逛逛,姚長子卻先跑開了。無奈,他只能再挑了一方銅獸頭鎮紙。一併包了收在袖子裡,也便趕了過去。

到了楊家灣,喧鬧聲更是一浪高過一浪。人群堆成了牆,插足的地方都沒有。

姚長子仗著個子高擠來擠去,倒是不一會兒就擠到了碼頭,程恪叫都叫不住他。苦笑一聲,只好也一甩腰袍要往裡鑽。

只是一個不留神,便撞到身邊一個路人,那人配在腰間的香囊被程恪蹭掉。程恪沒注意,一腳踩去,香囊頓時踩上一塊清晰不過的腳印。

那人不依,扭過頭來一把揪住只顧往前擠的程恪。程恪轉頭回看,只見一個油光粉亮的公子哥兒拽著他衣袖不讓走。又朝腳下一看,這才發現原來踩了人家香囊。

程恪只得撿起香囊來拱手致歉,不過心裡倒是不住的腹誹,好好一個公子哥兒,配什麼香囊,真是個娘炮!

程恪就想擺脫了娘炮速走,卻被一個翠如鶯啼的聲音喚住:

“前面是程公子嗎?”

程恪和那娘炮同時回頭,眼前頓時一亮。

兩個少女,一著天青色儒衫,一著翠綠色道袍,都是男扮女裝。在這炎炎夏日,各戴一頂遮掩的惟帽,一看便令人有涼爽感覺。

程恪開口應答,不想那娘炮也不約而同,同時開口。

“朱姑娘!”

眼前這人,可不是朱琇瑩和小梅主僕麼。

只是朱琇瑩也一愣,隨機嗯哼一聲遮掩,又朝著韓娘炮瞪了,這才問道。

“韓公子?你怎麼也在?你們兩何時走到一起去了?”

不問還好,一問,程恪和那姓韓的娘炮立時分作兩旁,刻意拉開了距離。

“你們這是……?”

韓姓公子瞪了程恪一眼,轉頭微笑,拱手朝朱琇瑩道:

“不想今日遇見朱姑……”

朱琇瑩當即臉便紅了,只急急的搶到:

“叫我什麼?”

韓娘炮這才發覺說漏了嘴,當即改口。

“啊,啊,朱兄,朱兄也是來看龍舟賽?”

朱琇瑩也倩倩一拱手行了個禮。

“可巧,今日韓公子也在。”

那邊程恪見這兩人認識,又這般互相遮掩,假模假樣倒是有些滑稽,想笑,又不便。就磨磨蹭蹭的想跑。

只是朱琇瑩人在行禮,眼睛卻一直盯著程恪。行過禮就將韓姓公子撇在一邊,轉臉朝向程恪就要說話。

這令韓娘炮頓時心裡有一絲醋意,更加上自己的香囊被程恪踩了,對程恪的不爽也就更甚了。

“程公子莫走……。”

未語臉先紅,朱琇瑩手裡轉著紗絹,語氣上聽起來便有些生氣的樣子。

主憂僕辱,一旁的小梅不幹了。叉著腰撅著嘴上前道:

“程恪,你跑什麼跑?我們家“公子”是老虎啊,為何你每次見到我們就跑。”

“對呀對呀,你跑什麼跑。你踩了我的香囊,不說聲對不起就想跑?你懂禮麼?”

韓姓公子見小梅嗆聲,便也出來跟著幫腔。

卻不想小梅不幹了,轉過臉來朝著韓娘炮噴到:

“你閉嘴,沒叫你說話!”

“哦。”

韓公子被小梅斥責,不知是何緣故,倒也大度,沒有非議,而是乖乖的站到了一旁。只是拿眼一個勁的瞧著朱琇瑩,時不時還冒出一張賤賤的笑臉。

朱繡娘沒理會韓公子,只是期期艾艾的對著程恪問:

“多日不見程公子,公子可有新作麼?”

程恪正神思不屬的惦記著姚長子呢,哪有心思跟朱琇瑩閒扯,一邊嗯嗯啊啊的隨口應著,一邊翹首高望,在人群裡找尋姚長子的身影。

“沒有新作麼,小說長了點,寫起來不易,倒是我強人所難。公子有詩詞麼,我還沒見過公子詩詞,可否賜我一二。”

不待程恪開口,韓公子卻搶上前。得瑟的將手裡扇子一展,笑嘻嘻的道:

“詩詞何難,我這就即興賦一手,朱兄但聽著。”

只見他刷刷刷將手裡的扇子扇幾遍,嗯哼一聲清喉。隨機開口吟到:

端午在初夏,吃酒有龍蝦。醉到自然醒,再去賞賞花。

人生多苦短,諸事笑哈哈。心寬天自闊,逍遙又瀟灑。

吟完,將扇子又一收,得意洋洋的對著程恪問:

“這位兄臺,我這新詩如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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